王灵丫的胃口一下子给吊了起来。心里直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坚定这个信念呢？假如说能早在欧阳秋童之前，还不一定会有她的位置呢。其实，早就听说院领导指数缺编，上级正在物色人选，怎么就想不到自己呢？看来，低估自己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于是，王灵丫马不停蹄的开始筹划她的副院长蓝图。首先想到能帮她运作的，当然是郑锐。她拨通了郑锐科室的电话，没有人接。又拨通了郑锐家里的电话，响到第三声时接通了。她开门见山地说：“宝贝儿，有件事你必须帮帮我，也只有你能帮助我啊。”郑锐问是什么事，能不能过去见面谈。说他正准备打电话叫她呢，因为太想见她了。王灵丫坚持说：“你得先答应我，我才过去。”郑锐连声说好。说只要不是让他上天摘星星月亮，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果真，当王灵丫把要求刚一讲完。郑锐就说：“哎呀，我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呢，搞得神神秘秘的，不就是个副院长嘛。你不早说，你要是早有这个想法，我早就帮你搞掂了。不是吹的。”她立即在电话上说了一通调情的话，把郑锐撩拨得直求她快点过去。说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便对着听筒来了一个响彻云霄的吻。王灵丫轻飘飘的骂郑锐是情种，使得郑锐的欲望更加强烈。
王灵丫从郑锐那里出来往回走的路上，感觉那顶副院长的桂冠随时都会为她加冕。到那时，你欧阳秋童算个鸟。说得好听点，平起平坐。说得不好听，看你是人就是人，看你是鬼就是鬼，叫你人不人鬼不鬼的，狗屁不是。再想断姑奶奶的财路，门儿都没有！她不由地哼唱起小曲小调，直高兴得哩咯嘞。
街心公园灯火阑珊处，两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一下子引起了王灵丫的好奇心。她悄悄地尾随而去，隐避在暗处想看个究竟。那两个身影在靠近情人椅的地方停了下来，热烈地拥抱在一起。王灵丫又往前靠了靠，这回清清楚楚地看到是阿彩和门岗警卫沈东北。她正想离开此地，就听见沈东北说：“来阿彩，咱俩在椅子上坐会儿吧。你好好跟我说说，最近干嘛老是郁郁寡欢呢。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阿彩默不作声，把上半身倾倒在沈东北的怀里。沈东北爱怜地轻轻拍打她，又说：“本来呢，你害怕你们家童姨和你大伯。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都搬走了，你怎么反而更不愉快呢？”阿彩心里说：我能说吗？要不是我帮着灵姨搞鬼，弄得家里不安宁，奶奶把什么坏事都扣到童姨头上，她们一家三口能搬走吗？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沈东北俯在她脸上吻了吻，说：“阿彩，你别不说话呀，有什么不偷快的心事，说出来也好让我分担一些。你还信不过我吗？”阿彩心里直打鼓，灵姨搞鬼害童姨的事能说吗？说什么也不能乱讲。就说：“你说啥子嘛，我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呀。灵姨待我可好了，又是给我买衣服，又是给我钱花。”说完叹了口气。
阿彩的话，倒让王灵丫感到心满意足，心里头跟扇了扇似的，挺舒服。默道：阿彩这孩子是好哄，算是在她身上没有白费功夫。于是，对阿彩的信任感更加坚定。当她把这对恋人的热烈举动尽收眼底，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撤退了。
一进家门，王灵丫接到了廖大勇从甘肃兰州打回来的电话。说单位有急事派他出差，想跟家里说一声，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这不，下了飞机就赶快给家里报平安的。又说，他往她单位打了电话，都说她身体不舒服，早就回家了，可打到家里也不见人影，挺担心的，生怕出什么事。王灵丫娇声娇气地说：“哎呀，我的宝贝儿，我能会出什么事呢。的确有点不舒服，你应该知道，是因为夜里睡不好觉嘛，都怨你。我从单位出来，碰上几个同事，硬拉我跟她们去逛夜市。盛情难却嘛，我就只好去了呀。没想到让你这么紧张，真的对不起。”弥天大谎，居然天衣无缝。廖大勇说：“都老夫老妻了，干嘛还那么客气。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这边的事一完，我就会马上回去的，等着我啊。”王灵丫说：“你放心好了。不等着你，我还能跟别人跑了嘛。借给我个天胆，我也不敢呢。再说，在这个世界上，哪个男人会有你有魅力呀？除了你，倒找我一百万块钱，我也绝不会委身于他吧。”廖大勇说：“这个我完全相信。”王灵丫继续卖乖说：“出门在外，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搞得太累了。家里这边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爸妈和女儿我都会好好地关心他们的。童姐那边，我也会多给她安慰。”廖大勇连声几遍说谢谢了。
王灵丫挂断电话，已是精疲力尽，半死不活的，简单的洗漱也省掉了，只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她有气无力地掀开床罩，正要往床上躺时，一眼看见衣柜上头的东西歪七扭八的，还有一卷子纸快要滑落下来了，眼看着摇摇欲坠。心想，八成是廖大勇外出时急于找什么物件，未来得及收拾停当就走了。还是把它弄好吧，不然半夜里呼啦下来挺吓人的。谁知念头一闪，那卷纸真的呼啦下来了，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头上，一下子把困顿劲儿赶走了一半。她倒要看看是什么玩意儿，怎么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呢。
包裹在最外层的纸已经有些发黄了。打开一看，竟然都是欧阳秋童的人物肖像！她不由得妒火中烧，五脏六腑直翻腾，揭开一张，欧阳秋童高傲得像公主一样，傲视天下，傲骨嶙嶙。再揭开一张，欧阳秋童仪态万方，神采悠然。一边写道：望着你眼里燃烧的渴望，忘不了你无言时眼角的泪行。她气得呼啦一下又揭开一张，欧阳秋童纱衣纱裙，飘然欲仙，回眸一笑百媚生。那双眼睛，足以勾魂摄魄，使所有男人为之倾倒，为之迷醉的。旁边二行字为：当你从我的眼中走开，就注定了我今生不会再爱。显然是廖大勇的大手笔，惟妙惟肖，呼之欲出。见她妈的鬼去吧！她愤怒到要报仇雪恨的程度，七窍生烟，骂道：“欧阳秋童，我要跟你不共戴天！你个臭不要脸的，怎么钻到廖大勇心里了，你给我怎么爬出来。不然，姑奶奶叫你不得好死！”她疯了似的，要把这些肖像付之一炬。当真拿起打火机时，却突然冷静下来。要烧掉它，不费吹灰之力，可廖大勇一旦找不到他心爱的宝贝佳作，爱屋及乌都不行的话，首当其冲被怀疑的肯定不是别人，被怒斥的也不是别人。说不定会反其道而行之，两人你来我往，情难舍意难分，再用不着思念时画肖像聊以慰藉。
小不忍则乱大谋，得不偿失。于是，她依次把肖像卷好放回原处，还故意往里边靠一靠，不至于被怀疑她看到过。“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句话忽然跳入她的脑海。她浄狞地一笑，抓起一张毫无内容的画纸撕成了碎片，又愤怒地撒向空中，任碎纸屑落得满头满身，一动未动。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欧阳秋童，我就不信玩不死你！
武秘书忙得跟陀螺似的，一趟又一趟往廖家跑。廖晓云的单位选择还没有最后敲定，这使得他一天也安生不下来。他把省会最有权威的几家医院反复类比：一比专业对口，二比先进程度，三比经济效益，四比人员结构，五比所在位置。比来比去各有千秋。但最为满意的当数省人民医院和省医学附属医院。两家必取其一，他不得不跟未来的丈母娘明如镜反复斟酌。因为廖晓云有话在先：“老爸太忙。我的工作问题就由老妈酌情决定好了。”明如镜的意思是，如果选定省人民医院的话，方方面面都没说的。论专业对口，论先进程度，论经济效益，论处的位置，统统无可挑剔。只是人员构成有点麻烦，院方关系复杂且不说，单就廖家就有两个儿媳妇在这家医院工作，加上二儿媳妇的弟弟王灵骏，再去个女儿廖晓云，这也不太符合回避政策。
武秘书想极力促成廖晓云去省人民医院。他的理由是：“我反复衡量，觉得晓云也只有到省人民医院工作，才能更好地发挥她的专业特长。至于其他问题都是次要的。”王灵丫插话说：“我认为迪生讲得有道理，就让晓云到我们医院好了。一方面，我们医院各方面都属省内最好，客观上给晓云营造了发挥她专业特长的条件。另一方面我和童姐都会很好地关照晓云啊，使她能在一个处处受呵护的环境中工作，不至于吃亏受人欺负。”明如镜笑道：“就晓云那死丫头的脾气，谁敢欺负她呀？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王灵丫又说：“妈，你怎么能当着人家迪生的面，乱讲晓云坏话呢。”武秘书笑得很含蓄：“没关系的。我了解晓云的性格，我也喜欢晓云的性格。”王灵丫夸张的表情说：“不会吧。据我的观察，晓云一使性子，你整个人都蔫蔫了。再别说你就喜欢晓云的野性子了。”
明如镜一不说话，王灵丫就知道是自己的话说重了，忙自圆其说：“其实，晓云的性格也挺可爱的，快人快语，直来直去。跟晓云打交道，根本用不着猜心事。所以呢，迪生自然喜欢了。”明如镜还真的脸上挂笑了。王灵丫又补上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嘛。对吧妈？您都是直来直去的坦诚待人，您的女儿不像您像谁呀。”明如镜的笑由无声变有声了。她说：“看见了吧迪生，我们灵丫就是会说掏心窝子的话，让人听了舒坦。”武秘书点了点头。王灵丫话锋一转：“不过呢，晓云可不喜欢蔫不唧的样子。迪生，你还得提一提你的阳刚之气。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是威风凜凛，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一招一式都得有模有样有气势。这样的男人，才会招女孩子喜欢。”武秘书腼腼腆腆笑着不说话。
明如镜给王灵丫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难为人家武秘书了。她说：“这个灵丫也是的，人家迪生是个文弱书生，不可能会像你说的那一套。要是按你说的，男人都那样，怎么听着跟武松打虎似的。那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三人都乐了。王灵丫说：“我主要觉得迪生人品好，人才难得，急于想成全了他和晓云的婚事，才给他提个醒。当然，也不一定就按我说的去做。只要能让晓云喜欢就行。投女孩子所好，各有各的高招。说不定人家迪生是真人不露相，早就把晓云给迷住了呢。”
武秘书还在默默地笑着，只是笑容里缺乏自信的成分。
稍沉默了一会儿，武秘书又把话题给绕回来了。他说：
“我的看法，还是让晓云去省人民医院好了。至于别人怎么看待，咱也左右不了。只要我们出于更好地发挥晓云专业水平为目的，到什么时候都不为错。我相信晓云也会同意我的看法。”
三个人一致通过，廖晓云的工作单位选择在省人民医院。
正说着，廖天伦睡醒一觉下楼来了。王灵丫忙过去把他搀在沙发旁坐下。廖天伦自嘲地笑了笑说：“看样子我真的老了。
怎么病了一回之后，这么多瞌睡，还得是一挨着枕头，就开始云里雾里的做梦。这两天老梦见晓云那鬼丫头。”明如镜会心地笑着说：“你呀，是想咱那宝贝疙瘩了。我也想她啊！不过呢，咱家里学问最高的博士女儿就要回来了。依我看，就让晓云到省人民医院工作也好。再挑不出更适合晓云发展的单位，只好这样吧。”廖天伦眉头皱起说：“晓云给我打电话，也说想去省人民医院。当时我没有表态，是怕别人有看法。一家几口挤在一个系统，又在一个单位。这合适吗？”明如镜说：“有什么不合适，咱晓云是医学博士，是拔尖人才，哪个单位不争着抢着要她啊？”王灵丫也说：“爸，您就别想那么复杂了，咱都是为晓云考虑的，怎么适合她怎么来吧。”廖天伦用眼睛征求武秘书的意见。武秘书毫不犹豫地说：“我同意让晓云到省人民医院工作。至于回避政策嘛，也没有明确讲姑嫂不能在一起工作，更何况晓云是博士呢。”廖天伦笑着说：“嗬，看来你们三人一个声音，我只好少数服从多数。”王灵丫笑得灿烂，说：“我就知道老爸会同意。下边的事，我就和迪生共同张罗了，尽量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让谁都满意。”
这时，武秘书接到了个传呼，是张志林在呼他，内容是：大功即将告成，特约小弟到国际饭店西餐厅一聚。切记。武秘书的笑容僵了，借故说要走。王灵丫劝阻说：“该吃饭了，谁呼你也不能去。再要紧的事，也得等吃了饭再走。”明如镜也说：“好了，快叫阿彩开饭吧。”武秘书撒了个谎说：“不行啊，我老家那边的堂兄来了，我不去见个面不好。”说谎不是他的强项，结结巴巴，含含糊糊的，直觉得脸热心跳，浑身发毛。更让他发毛的是传呼机上的内容，要是让别人看见，一定会引起怀疑。这个张志林也太张扬了，约着见个面倒没什么，可约在国际饭店的西餐厅，就太不合适了。那地方高朋满座，名流云集，肯定会碰上熟悉面孔。再说了，张志林本身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和他在一起成双成对，不引起人们的注意力才鬼呢。这个张志林还有个毛病，说约见谁就约见谁，被约者只能被动赴约。因为只要他约了人，就会把自己的传呼关掉，手机关掉，千呼万唤不开机，你只有按他说的地方去见他。当然，去见他不会让你白跑路的，好吃好喝等着你不说，临走时肯定有红包。冲着他自己说是大功即将告成，答谢就不会是鸡毛蒜皮。这个人还算有良心，没有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很清楚谁为他的事所起的作用，论功行赏，一次一结，理所应当。这都是领教过的。
张志林说的大功即将告成，是指让他去红河区任区长的事，市委书记办公会和常委会都通过了，离去上任仅是一步之遥。
廖天伦心里纳闷，一向在他面前奉令承教、言听计从的武秘书，今儿个是怎么了？会见个堂兄有这么着急这么重要吗？也没听说过他有个堂兄要来的嘛。这小子肯定有事瞒着。明如镜发觉廖天伦闷闷不乐的，就说：“年轻人，说不定人家真的有什么事呢，别为了少吃你一顿饭，就不高兴了。等到迪生和咱晓云的婚事成了，还不天天在咱家里不走哇。到那个时候，你只要不嫌烦就是了。”廖天伦说：“什么呀，你以为我老廖就那么小心眼儿啊？人家不在咱家吃饭，我就生气？你把我看得也太小孩子气了吧。我是担心这个社会诱惑太多，怕他太年轻，经不住诱惑，摔跟头啊！”
明如镜心里“扑通”一下，从背上冒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