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王即位以后,楚国江河日下。内部权奸当道,忠良被害。外则兵祸连年,东困于吴。楚的附庸时有叛离,各国诸侯也纷纷打楚的主意。
公元前506年(吴王阖庐九年)夏,晋国支持蔡国灭掉楚的附庸沈国(在今河南汝南东南)。这年秋天,楚国发兵围攻蔡国,为沈国报仇。
蔡国同吴国交好,吴卫打算借此机会大举伐楚,便去征询伍子胥、孙武的意见。
吴王问道:“当年寡人主张伐楚,二位认为时机尚不成熟。经过这五六年的准备,现在出兵,二位认为怎样?”
伍子胥、孙武回答道:“楚将囊瓦贪而无能,得罪了不少诸侯,唐、蔡二君对他恨之入骨,君王如果想大举攻楚,要得到唐、蔡二国的帮助才行。”
吴王赞同他们的意见,便派伍子胥去联合唐、蔡。唐成公、蔡昭侯慨然应允,一致表示要鼎力相助。原来唐、蔡二国都是楚的属国,岁岁朝贡,按时觐见。有一年,蔡昭侯带着一双晶莹的玉佩和两件华贵的皮袄去朝楚。蔡昭侯将一件皮袄和一块玉佩奉献给楚昭王,令尹子常见物眼开,向蔡昭侯索要剩下的玉佩和皮袄。蔡昭侯对子常的贪婪,非常厌恶,不肯答应,结果被软禁起来。不久,唐成公骑了两匹名贵的宝马,也去朝楚。子常又厚着脸皮向唐成公索要名马,偏偏唐成公也是个倔性子,不吸取蔡昭侯的教训,硬是不给,结果也被囚禁起来。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三年后,还是二君服软,交出了名马宝物,才被释放。归国途中,蔡昭侯指着淮河发誓说:“寡人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蔡侯归国之后,曾经联晋、宋、齐、鲁、卫、陈等国,以晋国为首,共同伐楚。其间因大雨连绵,多日不停,晋国首先班师归国。晋国一走,其他国家亦无心恋战,也纷纷归国,伐楚计划中途流产。蔡侯失望之际,想到吴国,遂约会唐国,共同投靠吴国,希冀三国并力,共同破楚,以雪昔日之耻。
这一年的冬天,吴王阖庐亲自出马,拜孙武为将军,伍子胥、伯嚭为副将,胞弟夫概为先锋,倾全国兵力,并联合唐、蔡二国,总计数百辆战车,3万多兵马,数万随军民夫,浩浩荡荡出师伐楚。
孙武采取“攻其所必救”的战略方针,大军北上,溯淮河西进,有意给楚军造成吴军救蔡的假象。吴军越过了蔡国,孙武传令:“军士登陆,徒步前进,将战船尽留于淮水弯道。”伍子胥问其故,孙武道:“兵贵神速,战船逆水而行,速度太慢。这样会给楚军留下充分的时间,让其得到准备,如此,则楚不可破矣!”伍子胥深以为然。于是吴军舍舟登陆,人衔枚,马摘铃,昼夜兼程,向楚国东北边境急速前进。
楚国得知吴国大军来犯,马上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商议选将御敌。有的主张任命公子结为将,有的认为令尹子常合适,双方争议未决,没料到,这一绝密军情被吴国的间谍获知,吴军大营立即采取对策。伍子胥在楚多年,深知二人的情况,于是放出风声说:“如果让公子结为将,我们就等着取他的人头,让令尹子常率兵,我们只好退避三舍。”楚国得知后,果然上当,拜贪婪无能的令尹子常为将,而不用有勇有谋的公子结。
子常统辖沈尹戍、部将史皇、武城黑等战将,指挥20万大军,星夜赶赴前线。楚军刚刚在汉水南岸立稳阵脚,哨探即来报告说,吴军已经出现在汉水以北。
孙武见楚军已经作了应战部署,不敢贸然渡水强攻,便略施小计,调动楚军。他故意卖个破绽,下令全军在豫章地区安营扎寨,休整待命。
楚将子常原来断定:吴军千里远征,军资接济十分困难,最利速战速决,最忌旷日持久,没料到,吴军却按兵不动,跟自己隔河相持。子常一时摸不清吴军的作战意图,不知吴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命令部队暂时扎营,处处设防,严加戒备。
正在子常狐疑之际,左司马沈尹戍前来献策说:“兵法上说,千里馈粮,士有饥色。吴军远征,利在速战。现在孙武按兵不动,正是犯了兵家之大忌。孙武这一失策,乃是上天保佑楚国。将军在此暂拖住吴军,使他们不敢冒险渡河。末将率领本部兵马,绕道吴军后方,征调方城以外民众,焚毁他们的战船,然后我即扼守大隧(今鄂豫交界之九里关)、直辕(今鄂豫交界之武胜关)、冥陌(今鄂豫交界之平靖关)三关。等吴军师老兵疲,将军再迎头攻杀,末将从后掩袭,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这样,吴军进退无路,插翅难飞,我军必大获全胜。”
二人计议妥当,左司马沈尹戍立刻分兵行动。孙武暴露自己的“失误”,本来就是为了引诱楚军中计,促使楚方分散兵力,造成军力对比上有利于己的变化,然后再伺机发起进攻。
左司马沈尹戍领兵走后,武城黑进见子常说:“吴军战车纯用木料做成,极耐风雨。我军战车外包皮革,用胶固定,遇到阴雨天,胶化筋脱,容易损坏。长久相持,对我军不利,不如速战。”
武城黑刚走,部将史皇又悄悄来到帐中,私下对子常说:“国人憎恶将军,爱戴左司马。假使左司马此去毁舟成功,那就等于是他独自战胜吴军。将军定要赶在左司马行动之前发起进攻,不然的话,难免出师无功。”
令尹子常听了二位部将的话,觉得也对,遂不顾与左司马沈尹戍之约定,倚仗自己兵多势众,就下令立即强渡汉水,在大小别山一带,连营数十里,摆出一副大战的架势。哪知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楚军的错误行动,正是孙武求之不得的。吴军早就秣马厉兵,准备厮杀。孙武乘楚军立足未稳,先声夺人,击鼓进兵。吴方前有大军堵截,后有抄袭之师,正是陷于“死地”,所以个个奋勇冲杀,无不以一当十。楚方背水作战,也想死里求生。双方在大小别山地区,大战三次。楚军虽众,然而素质却低,指挥无方;吴军虽少,但却训练有素,指挥得当。故而吴军大胜,楚军大败。主将子常见首战败北,心无斗志,无心再战,想要临阵脱逃,被部将史皇劝止。
楚军且战且退,向西退到柏举(在今湖北麻城以东)。子常在柏举重新集结兵力,企图孤注一掷,同吴军决战。两军相持数日,先锋夫概向吴王请战说:“楚将子常不得人心,他的部下皆无斗志。如果我军先发制人,发起进攻。楚军必乱,而后我军再大举掩杀,必能取胜。”吴王阖庐认为,楚军虽败,实力尚存,不同意夫概的意见。
夫概回到自己的营帐,对部下说:“君王既然让我担任先锋,我就有权调动本部军士。军事以利为上,我趋利而动,随机应变,见机行事,何待君命!”于是,夫概亲自率领自己的5000劲卒,乘楚军尚未开饭之机,发起突然袭击。楚军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见吴军突然杀来措手不及,被杀得晕头转向。孙武见夫概突击得手,当即指挥大军掩杀过去。吴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呐喊着冲进楚营。鼓声震天,人喊马嘶,车毂交错,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两军在柏举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鏖战。吴军攻势凶猛,楚军抵敌不住,纷纷奔逃。子常见败局已定,也趁乱逃命。楚军失去主帅,军心大乱,结果一败涂地。部将史皇死于乱军之中。
吴军乘胜追击,在柏举西南的清发水(今湖北安陆西的陨水)追上了楚军。溃败的楚军,正在抢舟夺船,争相渡河逃命。吴王正要下令发起攻击,夫概说:“困兽犹斗,何况人呢。楚军见我急攻,知道难免一死。必然死里求生,与我拼死一战,我军未必能胜。如果给那些先渡河的楚军一条生路,没有渡河的楚军便丧失斗志,只顾逃命。我军乘其半渡发起攻击,定会大胜。”吴王听从了夫概的建议,乘楚军半渡之际发起冲锋,在清发水又大败楚军;楚军死伤很多,溺水者不计其数,河水为之变赤。
侥幸过河的楚军,饥不可耐,慌忙埋锅做饭。饭刚做好,吴军又已杀到。楚军只得丢下做好的饭食,忍饥逃命。吴军饱食一顿,继续跟踪追杀。
楚军残部一直向西南败退到雍湿(在今湖北京山县西南),这时,前有波涛汹涌的汉水,后有吴国大军的追击,楚军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成为吴军的俘虏。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左司马沈尹戍领兵赶到,见楚军败得如此凄惨,便不顾长途跋涉的疲劳,打起精神,奋力击退了吴军的先头部队,救出了大批人马和车辆。
原来,左司马沈尹戍领兵潜行到息城(在今河南息县西南)时,忽然得报子常战败。他不敢怠慢,立刻回师增援,一路上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正好赶到雍湿救急。他杀退吴军先头部队后,又赶忙收集子常残部,准备迎战吴军主力。等孙武大军赶到后,双方在雍湿又大战了三次。楚军终因军心涣散,士无斗志,人困马乏,又被吴军打败。左司马戍见大势已去,乃自杀身亡。
至此,楚军全线彻底崩溃,兵败如山倒,溃兵如潮般涌向郢都(在今湖北江陵北)。汉水天堑失守,郢都亦无险可守,完全暴露在吴军面前。
孙武指挥吴军不给楚军一点喘息的机会,迅速抢渡汉水,直捣郢都。郢都的左右各有一个属城,即麦城和纪南城,三城互为联络,成犄角之势。孙武率兵攻打纪南城。
孙武引兵过了虎牙山,转入当阳阪。这时孙武望见漳河之水滔滔而过,水势浩大。纪南城地势低下,距离纪南城不远的郢都地势亦低下。孙武看在眼里,心生一计,命令吴兵在高处驻扎,然后准备畚锸等工具,限一夜之间,掘开深壕一道,直逼纪南城。天明时深壕已经掘好,孙武下令凿开漳江河堤,江水进入壕沟,浩浩荡荡,泻到纪南城中。守城将领还以为江水暴涨,遂命城中百姓向郢都逃命。不料江水浩大,连郢都城下都是一片汪洋。
孙武命人在山上砍竹造筏,吴军乘筏,声势浩大地杀到郢都城下。
郢都人心惶惶,十分恐惧,各自逃生。楚昭王知郢都难守,只带爱妹乘舟从西门逃走,向西北方向仓皇奔去。孙武派人堵住漳江决口,又使人掘开水坝,放水归江,重兵把守郢都四郊。伍子胥这时已经攻下麦城前来报捷。吴将簇拥着阖庐进入郢都。
在这场吴楚大战中,孙武指挥吴国大军,在大小别山地区初战得势,在柏举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在清发水大败楚军残部,在雍湿消灭了左司马沈尹戍的回援部队,以3万精兵,击败楚军20万大军,五战克郢。经此一战,吴国声威大振,楚国受到了立国以来最沉重的打击。后来秦国出兵,帮助楚国收复了郢都。楚国君臣惧怕吴军再来,便将国都迁到都城(在今湖北宜城县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