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心里装着你,我除了恨你别无他法。好不容易他决心离开你,即使那样的距离离我和你同样远,我心里也是高兴的,起码我和你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可是三年后,他放不下的依然只是你,我不明白,同样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我比你差在哪里?
------萧思思
何念整理完毕,回到包间时,宋思远坐在里面。何念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下意识回头看包间门牌。
“我现在在规划局工作。”宋思远解开谜团。
“哦。”没想到这么巧,何念坐在他对面,两人隔着厚重宽大的黄檀木圆桌。
宋思远没再说话,一直低头沉思,何念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刚才的对话还盘旋在脑海之中,她是否不应该再留着对他的执念了。
何念将注意力尽量集中到他以外的地方,从暗纹暖黄色系的包间墙纸,到顶上吊的古典水晶灯,从黄檀木制的挂衣柜到餐桌,目光却并没有被这古典典雅的环境吸引半分,最后依旧落在宋思远的身上。
何念真的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是无望,却偏偏抱有希望。
宋思远的手机铃音响起,打破一室平静,一首悠扬的钢琴曲,宛转悠扬,熟悉。
宋思远出门接电话后,秦言生和公司的几个部门经理一起进来,何念安排他们就坐。没过多久,规划处的人便进了包间,算上宋思远一共三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局长王金,下来是王金每次必带的办公室副主任李强,宋思远走在最后面,公司的人没见过他,大家都有些好奇,一向只带李强一名随从人员的王局长怎么会突然让一个陌生的年轻小伙参加与商饭局,设计部的冯部长经常和规划处打交道,和王局长交情较其他几位部长近一些,此时,便没忍住好奇心,问出口:“王局长,这位青年才俊是……”
王局长和大部分官场领导一样有个标准的啤酒肚,此时刚坐下,微靠在椅背上,笑着说:“这是小宋,宋思远,办公室最近调整,老李升了办公室主任,他接替老李之前的位置,你们别认为他年轻就小看他,他可是我见到的年轻人里最出众的。”
宋思远微笑:“领导当着这么多出众的人面前抬举我,可真是在折煞我了。”
王部长不以为然:“我活了大半辈子,看人总有些经验了,你不要过分谦虚嘛。”
设计部的冯部长从王处长的话里早已觉出宋思远来历不小,此时借着他升迁之喜,更是逢迎一番,宋思远只是礼貌周到,说的话依旧不多,他这样惜字如金更添了些稳重神秘的气质。
言生想起之前两人的谈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命运,总是难以预料。
以前在学校,总会有相熟的女同学拿他和宋思远做比较,他从来只当是玩笑听着。他对他产生好奇是因为何念,何念那时刚刚入学,和大多数新生一样,积极踊跃的参加学生会活动,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明确的知道自己是喜欢她,她的一举一动看在他眼里都会与众不同,怦然心动。他利用自己在学生会的职位,利用一切机会接近她,渐渐地他们熟悉了。他们每次闲谈提到最多的便是那个叫宋思远的哥哥,她说起他时自豪的表情让他有些嫉妒她的那个叫宋思远的哥哥。
宋思远修双学位,不在医学院便会在建筑学院,他从不参加学校的活动,如果不是长相英俊的缘故,应该只会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好学生,他对所有人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仿佛漠不关心周围的所有事,他想,这样的性格和相貌,难怪会有那么多女生惦记着。
和宋思远第一次见面,理所当然是跟着何念去的,那天学生会组织活动,他们忙到很晚,何念被留下做最后的收拾打扫,他留下来和她一起打扫,收拾完毕,何念手机响,是宋思远打来的,叫她吃饭,何念挂了电话邀请他一起去,他便答应下来。
宋思远当时见到他的表情可以用意外来形容,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不速之客,他当时就明白了,他对她并不是一起长大那么普通的兄妹感情。
他当时侥幸的想,也许何念对宋思远只是单纯的兄妹感情,可后来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默默地埋藏自己的感情。
青梅竹马易生情,他早该想到的。
可是,当他决定忘记何念时,他却离开了,在何念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的消失了。
他去医院看望生病的她,她靠在病床上,面容憔悴,不言不语,她还在想着宋思远,他怎能走进她的心里?
那时的他选择了离开,现在想来也许并不是良策。
何念下班回到宿舍,看见唐悠一如既往的玩着游戏,不禁有些羡慕她,她的工作早已找好,是在她的家乡,一个北方的地级市,她家两个孩子,哥哥已经工作几年了,在当地的省会城市工作,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被宠爱的女儿,应家人要求毕业回家工作,她寒假回家应聘考试面试,很顺利的被录取了,只等毕业回去报到。而她,却依然没有方向。
想起今天和孟庆成的意外相遇,何念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孟庆成的近况。去年,T大建新校区,校领导相当重视,在构图设计上要求苛刻,本校设计方案并不能让校领导满意,最后设计院提议向国外友好大学发出设计邀请,共同参与新校区构图设计。孟庆成便在名单之内。何念在学生会任副主席,学校为表示对此次设计的重视,特别要求学生会做迎接工作,唐悠也在学生会有一小差事,当然也知道孟庆成回国参加设计的消息,只是孟庆成当时飞机晚点,校领导不好不顾全大局,只留下两名学生会干部在机场等他,大部分的人都随校领导和已接到的其他国外名校代表回学校,其中也包括何念和唐悠,何念是因为学生会副主席的身份抽不开身,而唐悠,大概是不想见吧。
想到这里,何念觉得自己应该做到缄口不言。
唐悠发现她回来,从游戏里抽身出来,对何念说:“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何念疲惫至极,拉了就近的椅子坐下。
唐悠反坐在椅子上,面对何念,有些郑重其事意味却如往常一般藏不住笑:“萧思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良心发现了,今天居然去老师那里自首了。”
“自首了……”何念不免惊讶,她那样千方百计的陷害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去自首,“为什么?”她问唐悠。
“谁知道呢?”唐悠突然想起一个人,“以她那样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方式陷害你,这么轻易的自首一定是有隐情吧,至于这个隐情是什么?一时半会还真猜不出来。”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他。
何念思绪纷乱如麻,她迫使自己不再想任何事:“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起身换鞋,洗漱,上床睡觉,用轻音乐放空思想,却依然梦到了那个人。
第二天上午,唐老师叫何念去办公室,说了论文的事,并向她道歉,言语中多是替萧思思惋惜。
“萧校长五年前调任T大校长,那时候思思上高中,她的语文还是我给她补习的,她活泼可爱,嘴又甜,我们都很喜欢她,我从没想过她会干那样的事,所以当时对你不公平,态度也不好,请你原谅。”
“我明白。”
“那……能不能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结束么?萧思思能来和我说么?”
“何念,退一步海阔天空。”
“老师,你刚刚说那天对我不公平,那么现在对我公平吗?”
唐老师自知理亏,顿时哑言,他确实有些偏袒萧思思,毕竟她是校长的女儿,事情弄大了,影响自然不好,他只想尽量压下这件事。
“老师,我只是想和萧思思谈谈。”她语气平和,没有太多的气愤和情绪。“起码我要知道为什么?我从来对人礼让三分但不明缘由的被人陷害,我做不到沉默不语。”
唐老师叹了口气,说:“何念,老师并不是完全不为你想,正因为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情对思思影响也挺大的……”
何念觉得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对面前坐着的唐老师鞠了一躬,说了句:“感谢老师关心,我会*好的。”便转身离开了。
之后几天,何念的工作变多,总是很晚才回宿舍,自然也没有时间去找萧思思,事情一拖再拖心里总有个疙瘩,解不开理还乱。
这天,她陪秦言生去西郊看公司新买的地,秦言生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便早早结束回家去,何念看看时间差不多快下班了,便让司机将她送回学校。在宿舍楼下竟遇见了她一直想见的萧思思,她依旧是穿着上凸下翘的妩媚服饰,依旧姿态高傲的从何念身边走过,何念叫她,她回头厌恶的看着她,眼神中像是还夹着一些咬牙切齿的不甘。
何念依旧平静,没有过多的情绪,两人站在一起,萧思思倒像是兴师问罪的那个,她们在宿舍门口谈了好久,之后萧思思走了,何念仍站在那里,张曼路过拍了拍她肩膀,她才回过神。
她拨了林默的手机号码,隔了很久才被接通,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却没有一个声音是近在耳边的,她踌躇,不知该从何问起,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最后是林默先开口,说:“你在学校门口的蓝瑟等我,我一会儿过来。”
何念只说了声“好”便挂了电话,往蓝瑟走。
蓝瑟是学校东门外的一家甜品店,她和唐悠经常一起去哪里吃甜品,却不知林默也喜欢那里,她们一起出门的机会并不多,她的喜好她也只是略知一二。
没一会儿,何念已经走到店门口,店面外围的装修很有特色,门的左边是蓝色的外墙,右边是大面的落地玻璃,里面摆着两张欧式桌椅,玻璃门正对着的是容纳各式各样现成甜品蛋糕的玻璃冷柜,冷柜左侧做成了隔断,里面也摆放了五张桌椅,冷柜右侧便是点餐收银的地方,何念走过去点了红豆沙。
老板娘笑着问她:“怎么是一个人来,另一个小丫头呢?”
何念知道她说的是唐悠,礼貌微笑着回答:“我今天在这里约了人。”
老板娘和她说起唐悠,笑说,几天不见她就有些想念她那张叽叽喳喳的小嘴,说话间红豆沙已做好,老板娘从店员手里接过,夹了冷柜里的草莓蛋糕放在拖盘上一起递给她,“这草莓蛋糕是刚做的,你尝尝。”老板娘笑的亲切。
“谢谢阿姨。”
大概过了一刻钟,林默推门进来,走到坐在落地窗边的何念对面坐下,何念将托盘里的草莓蛋糕递给她,“好像你比较喜欢吃这个。”
林默并没动,只拿起自己点的西米露喝了一口。
“你不问我为什么那样做吗?”
“你一直都想考萧校长的研究生。”
“你为什么可以这样云淡风轻的对待陷害你的人?”林默克制着话语中流露出的伤感。
何念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林默,她印象中的林默是表情淡然的女孩,不关心身边发生的事,不关心周围过往的人,不担心困难重重的事,不畏惧被打倒的痛,她一直把她放在敬佩的角度,却不知她也会有这样难过隐忍的表情。
“我可以理解你。”
林默两眼紧紧的盯着她,“为什么可以理解我?如果是唐悠呢?”
何念无言,想起曾经对唐悠的怀疑,此刻多少有些后悔。
“我知道像我这样的性格很难交到朋友,可是对你和唐悠,我是努力过的。”她停顿片刻,稳住刚刚声音中的颤抖,继续说,“今天,我更加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感觉是准确的。”
何念静静的坐着,平静的听着面前女孩对她的指控。有些微触动,些微无奈。
“我想,如果是唐悠的话,你应该会难过,会痛苦吧,可是你看,现在是我,你就可以大方的原谅,我对于你来说只是不重要的外人。”
何念抬眸,面色沉静严肃,“我从不敢奢望别人对我的好,你也许觉得我和唐悠关系好,忽略了你的感受,可是在我看来,所有的感情都是一样的,耐不住考验,经不起历练。但这件事上,我确实有些庆幸走近的是唐悠而不是你。”
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萧思思对她说:“何念,你的朋友为了一个名额轻易的背叛你,你看,这世上很多事都是你无法预料的。”
是啊!确实是意料之外,预料之中。
背叛这东西一直都存在在生活之中,几次三番的考验着她的意志,她能怎样?她会怎样?这世上最无法操控的便是人心,遇到了便只能接受。
她突然对萧思思产生了一种人生导师的敬畏,这个女孩目睹了她爱情和友情的背叛,试图将她打倒,可是为什么她会有种让她可怜的气质,她教会她从容面对人生的跌宕起伏,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所求,优秀,却不懂得自怜,自制。
林默含笑,眼里泛着泪光,那表情奇怪到让何念觉得她是否在喜极而泣,只是当她泣不成声的哭出来时,何念才觉得她还是笑起来好看。
“对不起……”哭声夹杂了啜嗫不清的道歉,何念一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局面,她想应该接受她的道歉吧,只是一句原谅而已,并不怪她不是吗?
她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孩,穿着每年春季都会穿的针织外套,衣服早已有些变形,随意扎起的马尾,前额凌乱的碎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突然间觉得自己像是恶毒的女巫,没有一点善良之心。她家境窘迫,父亲长期治病,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是母亲打工的收入,她上大学不拿家里一分钱,业余的时间总是在打工,她有很强的求知欲,有很好的理解能力,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这样的女孩,即使是犯下了错误,她是否都不应该去责怪她。
可是……她为什么要犯下这样的错误,她又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看着她泪水涟涟?
何念将桌上的纸巾盒移到她面前,说:“不要哭了,你一向坚强,不要为这点事伤心。”
林默却克制不住的哭个不停,老板娘闻声,关切的看着她们,何念示意她安心,嘴边却挂着一丝苦笑,明明受伤害的是她,她却总是莫名其妙的成了最坚强的那个人。
生活赋予她的,或者说,爱情赋予她的,是难以名状的伤害,而她早已学会了应对这样的伤害,然而伤害之后如何坦然面对,也许,这需要时间。
然而对于宋思远,并不只是时间,对于林默,也许已经没有时间。
不知是谁曾经说过,人生就是在不断的错过和重逢,何念想,人生为什么会有错过和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