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很长时间忽略你曾来过我心里的事实,可是为什么你的再次出现仍然能够打乱我尘封已久的心。
------何念
之后的几天,是繁琐的工作交接,何念很快适应,并如期完成交接。Ella则如愿休长假结婚。
星期一早上,何念正在整理文件,唐悠打来电话,说是指导老师要见她,让她速速回学校一趟。
匆匆赶回宿舍,唐悠才告诉她实情,萧思思的论文和她的几乎一模一样。
何念赶到指导老师办公室时,萧思思正在和老师们聊天,气氛相当的融洽,一向正言厉色的指导老师此时也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其中一位老师发现站在门口的何念,示意着其他老师一起回避,很快一室安静,只余下坐着的指导老师和萧思思,还有站在他们面前的何念。
萧思思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难掩的得意表情。
指导老师姓唐,是个只有一米六七左右的中年男人,戴着老式的四方眼镜,看何念时神色恢复了以往的严厉。
“唐老师好,我是何念。”
“啪”的一声,何念的论文被扔到她面前的办公桌上。“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何念看了一眼被摔得七零八落的论文,抬头平静的说:“老师,我的论文有什么问题吗?”
“我几次三番的警告你们,论文不能抄袭,你竟然不顾我的警告,公然抄袭同学的论文!你说你的论文有没有问题?”唐老师说到激动处竟站起来指着她。
“我一直很赞同老师的说法。”何念毫无惧色的看着面前指着自己的老师,他只是被假象蒙蔽了眼睛,而并非可以针对自己。“只是老师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抄袭,而不是他人?”
萧思思倏地站起来,咄咄逼人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何念并不搭理她。
“思思的论文比你提前一周交到我这。”唐老师语气缓和了许多,只是仍然带有质疑。
她的论文早已定稿,只是由于最近实习的缘故,晚交了几天,萧思思应该是早有计划才会比她早交论文。
“我想看看萧思思的论文。”首先要看看她的论文抄袭了多少,何念想。
唐老师示意萧思思将论文递给何念,萧思思走到何念身边,背对着唐老师,将手中的的论文递给何念,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将论文交给何念,然后转身坐在刚刚的位置上,面色已如常。
何念认真翻看论文,本想找点不同处,可是,除了封面上的名字,两篇论文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何念懊悔,如果早知道萧思思要来这招,她就不应该校对的那么仔细,错两个字什么的,也许事情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可是,论文文档保存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她是怎么弄到的?难道是宿舍里的某位?何念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老师,你给我两天时间,我会证明自己的清白。”何念还有手稿和笔记,那些会证明她的清白。
唐老师沉吟片刻,说:“好吧。”
唐悠在走道来回踱着步,焦躁不安,看见办公室门打开,赶紧加快步子走过去,“怎么样?”
“没事。”何念心不在焉的回了两个字。
“那你怎么这副表情?到底怎么回事?”唐悠显然不放过她。
“小悠,你让我清静会儿,我要想问……”话没说完,目光已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去。
唐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等看仔细了,心中大呼不好,可当她想要拉何念离开时,却怎么也拉不动,她就像定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不远处。
知道他回国后,何念确实有过那么几次对于重逢的幻想,可是每每冒出这样的苗子,一定会将它扼杀在萌芽状态。而此时,他就在那里,不是她幻想出来的那个他,是真真切切的现实中的他。他踏着阳光来,一点一点走近她,光影浮动交错,映的他虚虚实实。他像是变了许多,可有说不上哪里变了?气质如以前一般洒脱,身材如以前一样颀长挺拔,就连他走路的姿势也一如以前稳健轻盈。是哪里不对?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他每走一步,她都在努力的分辨,明明是他,却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是他。何念觉得他打败了自己一点点堆砌起来的不闻不问,不想不念,现在的她陷入了矛盾之中,心想要见他,想要去碰触他,理智却不断的说,离开这里,离开他。可是她的脚再也迈不动一步,她要怎样面对即将走到她面前的他。
唐悠的手被何念攥的紧紧的,从他刚刚出现开始。唐悠明白何念的软肋,就像明白自己的一样。女人总是感性动物,一旦动情就怎样也逃不出自己编织的牢笼,如她,如她。
“思远哥,你怎么来这里了。”萧思思的声音响起,甜腻柔软。
何念努力忽略萧思思的声音,她只想让他看看自己,对自己说句什么,哪怕是那句她最讨厌的“好久不见”。
可是他终究什么也没有对何念说,甚至眼神都是漠不关心的。
他对萧思思说:“老师让我来找你。”
萧思思高兴的挽过宋思远的胳膊,不忘对着何念得意的笑,说:“走吧,我们回家。”
宋思远和萧思思已经离开很久,何念依然一动不动的站着,她轻轻晃了晃何念的手臂说:“小念,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去?”何念恍惚。
何念从学校回来一直在发呆,言生有些担心,便推开玻璃门走到她面前,本想问个究竟,可是何念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他索性放弃了追根问底的念头,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陪她一起发呆。
小丫头蹙眉,目光涣散,像是在生气又像是没有任何情绪,言生越发好奇。
良久,何念察觉对面沙发上坐着人,连忙起身,方才看见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秦言生。
“师兄,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是学校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帮助吗?”
何念扯动唇角,勉强微笑,说:“没什么大事,我可以解决。”
“师兄可是随时准备着为你赴汤蹈火,你可别不给我机会。”言生想着应该绝非小事,不过她不说,他只好半开玩笑的诱导她说。
“师兄,你有无法忘记的人吗?”
言生笑,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有啊。”
何念并未在意,继续问他:“你会痛苦吗?”
“不会,她是我的动力,为了给她美好的一切,我会加倍努力。所有枯燥乏味的工作只要一想起她,我就很有干劲。”言生笑,看着她,“我的故事励志吧。”
‘切’何念不屑,但面上已有淡淡的笑意,心情缓和了许多,打趣道:“堂堂秦集团继承人竟然被一个女孩操控着,实在是不怎么样。”
“是么?我倒觉得她值得。”秦言生笑,不以为然。
何念晚上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找手稿和笔记,可是她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一无所获。能证明她清白的证据全部不翼而飞了,看来萧思思此番早已做好让她无法翻身的准备。
何念坐在书桌前平静的思考,还有什么方法可行?当务之急要做什么?一件件事在她脑海里排列整齐,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唐悠看她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过了半天又不言不语,便问:“小念,怎么了?”
“我的手稿不见了。”何念看着唐悠说,仔细分辨着她的反应。
“怎么会不见呢?再好好找找。”唐悠着急,边说边翻何念抽屉,她低着头何念看不见她的表情,淡淡的说了句,“别找了,我已经翻遍了。”
“那怎么办啊!”唐悠停下手上的动作,惊慌的看着她。“你快想想办法啊!”
何念盯着唐悠看了半天,一言未发。
自从宋思远走后,何念就不怎么相信感情这回事,她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不期待别人的真心,便不会伤心。和唐悠关系比别人能近些,大概也是因为相伴这么多年,同一宿舍、一起自习、一起上课的关系,如果那个帮萧思思的人是她……何念陷入深思中。
唐悠刚刚回宿舍时,在楼下碰见了宋思远,本想快步离开,却听见他说:“她过得好吗?”
想起上午在办公室门口的一幕,唐悠的怒火瞬间点燃,转身看着谢淮宇,“她是谁?萧思思么?萧贱人过得好不好你干嘛问我!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同样至贱无敌!”
“唐悠,你知道我想问的是谁。”宋思远忍着怒气说。
唐悠冷哼一声,说:“抱歉,我还真不知道。”转身准备走,却又想起一件事,回头轻蔑一笑,“拜托你转告萧思思,阴谋诡计使多了总有遭报应的一天!”
宋思远本想问清出了什么事,可唐悠挎着大步离开丝毫不给他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想想今天的局面确实是自己自作自受,宋思远不禁苦笑。
两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漫步在校园林荫路上,一个英俊贵气,一个魁梧奇伟,不免吸引路过的女孩侧目,两人都已习惯了被人注目,专心的走路,并不在意其他,路灯昏暗,长长的影子映在前方,其中一人微低着头,若有所思,另一人双手插在裤兜,淡定自如,两人一路无话。
林默回宿舍的路上碰见这样的两个人,她站在人群中,看着他,记不清有多久没再见过他,他当年带着阳光出现,后来也带着阳光离开,他们不曾熟络过,但至少他曾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从未曾奢望过离他很近很近,她只希望他在她的不远处,这样的距离就已足够。
结伴而行的两人越走越远,林默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少顷,她攥着背包带子继续前行。白天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坑洼处有些积水,女孩子怕被脏水溅湿了衣服,大多绕着走,可林默却大步前行,毫不在意。
第二天,中午临时安排了饭局,秦集团新买的地出了些问题,约着规划处的领导吃饭面谈,何念得跟着秦言生一起去。
饭店定在市中心的恒安酒店,何念最先到达,安排包间和菜品。
恒安是本市最高端的六星级酒店,也是秦集团宴请重要人物必去的地方,酒店外形独特,属地标性建筑,酒店总高89层,外形酷似‘开元通宝’,最高层为顶级总统套房,套房下层为高级接待中心及餐饮区域,级别自上到下以此类推,最下层便是最普通的酒店设施。
秦言生本意是要去最顶层的餐厅设宴,奈何对方一再要求将餐厅地点定在最下层普通包间。
临近中午约定时间,何念将包间布置完毕,菜品也已按秦言生的要求准备妥当。她抽空去趟洗手间,不想却在走廊上遇见他,何念不禁觉得他们和走廊颇为有缘,连着两次都是在走廊里相遇,只是相比上次内心的复杂情绪,这次冷静了许多。其实,是何念在迫使自己冷静,情绪平稳了,肢体却做不到迅速的离开,何念就这样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他精致的轮廓一点点清晰,清晰到伸手就能碰触到他。
这一次,他终于走到她的面前,何念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抑制住鼻尖的酸楚感,静静的注视他。
他像是瘦了些,颧骨立体,下巴尖削。眼中的那点儿漫不经心还在,只是蒙上了一层寒冰,疏远了许多,何念差点忍不住要去抚平他微皱的眉毛,还好再抬起手的那一刹那及时找回理智。
相对无言的偶遇很快被身后的某个声音打乱,何念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何念右前方不远处,惊喜的招手喊着何念的名字。何念看见他,想起了唐悠。
孟庆成仍然高大帅气,阳光活泼,即使是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仍然掩盖不了他不羁的本性,说起话来依旧眉飞色舞,走近时看见何念对面站着的是宋思远,表情瞬间停滞,接下来便是猛烈地拥抱。
何念看着宋思远眼中的寒冰一点点化开,她想这一刻他是高兴的,喜悦的。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此时看来,那友情一点也没有衰减。何念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讨厌孟庆成了。
“看见你们在一起真好!”孟庆成粗线条,丝毫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冷空气。
何念在想要不要解释解释,宋思远盯着她看,一言不发。
突然出现一戴眼镜的斯文男子,走到孟庆成身边,恭敬的说:“孟总,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您什么时候过去?”
孟庆成不耐烦:“知道了,一会就过去。”那人识趣的准备离开,却被孟庆成叫住,“把我的名片拿两张。”那男子赶紧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金色的名片盒,取出两张名片递给孟庆成,孟庆成方才示意他离开。
“丰华集团总经理。”何念拿着名片习惯性小声念着。
宋思远看着低头念名片的何念,恍惚间,觉得回到了过去,她还是那个看到字就要小声念念的小女生,而他则还是那个走在她身后的健康男孩。
“小念念,咱能不这么认真么?我会感到羞愧的。老子学的明明是建筑,老爷子非得让我给他管理这造卫生纸的公司!你说这不是大材小用么?”孟庆成一直想从事本行,无奈父亲施压,不得不继承家族企业。
何念记得当年孟庆成因为出国学建筑的原因,才会和唐悠分手,那样坚持的他,最后竟然没有从事自己的本行,心中确有惊讶,但是既然已成定局,必有原因,只能劝他好好珍惜现在。
“你就少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们家丰华集团可是纸业巨头,老爷子舍得将公司交给你这没学过管理的人管理,才是真正的小材大用,有胆量,有魄力。”
“得!你还是没变,反正我说啥都是错,你都能给我说出一堆道理来。”
“明明就是你没理!”
孟庆成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宋思远,识趣的忍气吞声。
宋思远以为他是要自己的名片,便说:“我的号码没变,还是以前的。”接着指了指前方说:“快去吧,秘书都快哭了。”
孟庆成转身,看见站在墙角可怜兮兮的秘书,何念也劝:“快去吧。”
“你过得好吗?”横在两人之间的冷空气疏散了些,宋思远问她,声音温柔好听。
何念想,什么才算是好呢?现在的生活不算坏,是不是就算是好的呢?勉强算是吧。“挺好。”何念微笑,她从没想过会和这个给她伤痛的人平静的交谈,曾经的那些难过伤心,在他站在她面前的此刻,变得如此渺小,小到让她觉出自己的卑微。
“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是吗?”宋思远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何念仰着头看着他笑:“当然了!我当然能过得很好。”
除了每每在梦境中与他相逢,除了经过教学楼后的捷径时,突然跳出来的回忆,除了无法回到他和她一同成长的大院,除了这所有的种种,应该能过得很好很好。
可是,谁能告诉她,怎样才能除去这所有的种种?怎样才能不那么轻易的原谅这个人?
宋思远得到*,转身离开,并没发现何念缓缓流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