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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语未了,众人登时哭了起来,一时室内哭声音震天,外头众仆妇听得里头动静,便知贾母不好,便也跟着哭了起来。

此时宝玉、贾琏等方才回来,听见上下人等哭声连连,也顾不得再问,三步并作两步便往内堂里来。

所幸外头一应都是全的,里头信一传出,从荣府大门至内宅门扇扇大开,一色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们前的牌楼立时竖起,下下人等登时成服。因贾政未曾回来,王夫人等只得又强忍悲痛令人往那里送信。又有家人们各处报丧。贾政闻听噩耗,一边忙上表朝庭,一面忙往京城赶。

这里贾赦为长,宝玉、贾环、贾兰年纪又小,又是亲孙,都在灵前守着。贾琏虽是亲孙,奈何外头也需有人照管,便带着贾蓉分派家人办事。内里邢王二夫人、李纨等也在灵前哭泣。凤姐虽是孙媳,只因探春等都是未出阁女儿,又逢此大事,往来必定甚多,甚是繁杂,只得强忍哀伤,出来照料,又恐她一人照料不过来,又请宝钗帮着照看。黛玉却只同迎春姐妹也在灵前哭泣。

宝玉在外头哭了一会儿,忽想起黛玉来,忙寻了个由头,便往里头来。见黛玉浑身缟素,两眼哭得肿肿的,如同一对桃子一般,比平日更有一番风韵,又生起一段痴想:也不知日后我死了,她能否这样悲伤。若能博佳人之泪,倒也不枉此生。又想:听说老太太临终前将大太太、太太她们都唤了进去,不知交代了何事。哎,老太太去得太急了,若早知如此,就该请老太太作主,将林妹妹许配给我。

王夫人见他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黛玉,不恨又气,忙道:“你不在外头跪着,又来这里作什么!还不快出去,看惹人笑话。”

宝玉忙道:“原是在外头的,因看着外头起风了,不知道二位太太和姐妹们是不是冷了,要不要唤人多生几个火炉?”

赵姨娘一旁听了,忙道:“哥儿越来越懂事了,连姐妹们冷暖都想到。”王夫人又气又急骂道:“这也是你该管的?还不快出去!”

宝玉原见黛玉浑身缟素,比平日更多几分风姿,想着这几日也没和她说上话,便趁空进来想和她说几句体己话的。如今见王夫人发怒便也不敢再说,又见黛玉只在灵前哀啼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得又折了出来。宝钗此时也在里头,因劝王夫人:“姨娘快别生气了,宝兄弟也是心里想着姨娘才这样的。如今老太太走了,他担心姨娘的身子,所以才进来。”

王夫人听了这才觉得稍有面子忙点点头道:“这倒不错,他果然比先前更有孝心了。”邢夫人一旁冷笑道:“有心是更有心了,只是宝姑娘如今也越发有心了,这几日也没往外头去,只在这里守着,若是不知道的人还只当这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呢。”

宝钗听了微微有些不自在,便道:“如今我家里也没有这一辈的老人,老太太从前待我又如同亲孙女一般,况且现今我又住在园子里,如今姨娘家里有事,姐妹们又小,本该过来帮忙。”

凤姐一见,忙过来道:“太太,外头来了许多诰命,该如何安排还请二位太太示下。”邢夫人听了想了想道:“只你们小孩子家在外头也不合适,还得我们出去看看。”说着便走了出去,王夫人见了也只得跟了出来。

过了几日,贾政也赶了回来,便又忙着择日破土发丧。贾赦这日因在灵前守着,转眼看见鸳鸯在灵前跪着替贾母添烛烧纸,心中一动。瞅了个空子,见贾政出去,忙走上前去,低声道:“我看你这几日都瘦了不少,可得当心着啊。”说着便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鸳鸯又气又急:“大老爷,老太太可还没走远呢。”贾赦并不理她,又伸出手来在她腰上捏了一下:“越发细了,我都怪心疼的。”鸳鸯急得眼泪都掉下来:“大老爷请自重。”

“你别和我装了。你看从前老太太那么疼林姑娘,还不是没办法。”贾赦冷笑道:“况且如今老太太都不在了,看谁能护着你!”说着便回来跪下,却只将两眼直盯着她看,鸳鸯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鸳鸯心道:如今老太太尚未发丧,这大老爷就这样有恃无恐。自己是这里家生子,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又想:看二太太那日情景,是断不会将林姑娘许配给宝玉的。只怕还有许多算计……老太太生前最疼的就是她,便是亲事不成,也莫要让他们算计了去。自己虽是个丫环,就是豁出自己来,也不能看着林姑娘不好吧。想着便打定了主意,倒也定下了心。

于是过了几日鸳鸯便矁了个空,见客少了些,贾政等都在那里,便直走到贾政跟前跪下道:“老爷、太太们平日最孝顺老太太了,老太太生前还有一事未了,还请老爷太太们成全。”

贾政吃了一惊,忙道:“有什么事快起来说。”说着忙令人扶她起来。鸳鸯只是不肯,

鸳鸯只是跪着道:“论理这事不该我一个下人说,只是老太太生前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事。还请老爷、太太们成全。”贾政忙道:“什么事,你快说说看。”

鸳鸯禀道:“老太太生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林姑娘和宝二爷,一心只想着那他们亲上加亲。每每要说,偏又都有事混了过去。只是虽然如此,看平日她老人家待他们的光景也是再明白不过了。如今趁着老太太英灵未远,还请老爷、太太将此事定下来。”

贾政大吃一惊:“果然如此?老太太在世时可有明示?”王夫人忙道:“这丫头莫不是糊涂了?老太太几时说过这话?便是老太太有这意思,她也该和我这当娘的说啊。”

鸳鸯气道:“二太太您说这话可得对得起天地良心。若不是老太太临终时您那样抢白她,她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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