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不轻易之间就飞逝而过。
燕国国历,天元三年农历六月十一,黄道吉日。是个选秀的好日子。
天未亮,凝烟就已起身。简单的梳洗后,并未多做打扮,仅是在挽了一支碧玉簪的发髻上再别上一朵木棉花,搭配着杏色的衣裙,倒是别样的清妍。这样的装扮既不过于隆重,又不过于朴素,很符合她既不想太引人注目,又需雀屏中选的要求。
“五姐姐。”柳凝丝远远看见凝烟,走过来执凝烟的手,嫣然浅笑道:“你今天穿得倒是清爽。”
“五姐姐向来喜好素净,况且……”柳曼青用手拈着丝帕掩嘴笑了笑,道:“我们不过是去走个过场罢了。”
柳凝丝一身桃红衣裙,外披白色纱衣,三尺长的桃红挽迤,精雕的孔雀金钗拖着长长的流苏尾,镂空的玉扇簪别在发髻右侧,金光闪闪的麦穗耳坠,十分的艳丽媚人。
湖绿绸缎的柳曼玉也端庄万分,双手戴着墨玉镯,双耳垂着玉芙蓉雕花耳坠,发髻上更是插了一套翡翠钗。
相比之下,凝烟就黯淡无光了。这也正是凝烟所需要的。
她,定是和庶妹一起进殿候选,穿得太隆重,反而不好引起那位的注意了。
一名管事嬷嬷疾走而来,呼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们,你们怎么还在这闲聊,这天都快亮了。”
管事嬷嬷心中叫苦不迭,要是赶不上吉时,这上面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下人多数要顶罪的,眼神暗了暗,手上动作加快,虚托着六小姐的手说:“小姐快快上车吧,马车早已恭候多时了。”
“好了好了,我的好嬷嬷,我知道了,你就别再急了。”柳曼玉急忙回道,行动上还仍是慢悠悠。
“是时候了,我们走吧。”两个丫鬟扶着柳曼玉,柳凝丝挽着凝烟,丫鬟们跟在后面。
不知是否是相爷早年穷惯了,过怕了苦日子,这丞相府,真是处处奢华至极。
马车车厢是用楠木做的,厢内铺设了兔毛垫,丝锦帘布,沉香案几,紫砂茶壶。厢内能容纳六人还有余,仅是凝烟和凝丝以及两个随行丫鬟坐在里面,就十分空旷了。
马车圪当圪当的向前驶,带着凝烟奔赴那个更大更华丽的牢笼。
天空无比的晴朗,煦煦暖阳照耀了整个红墙金瓦的皇宫,大气庄重的宫殿更是金碧辉煌。
无数秀女在宫人的带领下踏入燕宫,静候在云祥门前。
这些适龄女子正站在她们人生中最重要的分叉路口,等待着被选择走上哪一条道路。
无声的硝烟在人群中弥漫着。
远处传来的一声“啪”,在安静的云祥门前格外响亮。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子单手捂着脸,眼眶似乎闪着泪,另一个橘色纱裙头戴玲珑七彩宝钗的女子满脸不愉的说:“谁给你的胆子踩我?还是你没有长眼睛?”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粉衣女子垂头瑟缩,整个头都快低到胸口了。
“不是故意的?那你还是有意的不成?”橘衣女子脸色越发难看,凶狠的瞪了她一眼,说:“你真是活腻了。”
粉衣女子更是惶恐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周围的人有冷眼旁观的,有捂嘴偷笑的,还有窃窃私语的,就是没有肯替粉衣女子出头的。
“啧啧啧。这秀女恐怕要倒霉了,她得罪的可是威武大将军的千金万如意。”一个蓝衣秀女幸灾乐祸的跟旁人说。
“不是吧?那她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一群秀女议论纷纷。
粉衣女子听了这些,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了橘衣女子一眼,看见橘衣女子头上的玲珑七彩宝钗,脸色霎时白了,眼睛也攸地一下就暗下去了。
“都瞎嚷嚷什么?”
众人闻声看过去,一名身穿管事太监服的公公领着两个小太监走过来。
“你们不知道云祥门前不得喧哗吗?”管事公公冷眼瞥了一下众人。
秀女门迅速站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出声。
“这位大人,十分对不起,小女不是故意的,而是这个女子十分可恶,有意踩脏小女的衣裙,这,可是对圣上的大不敬啊。”橘衣女子朝管事公公笑了笑,开口说道,“小女的家父是威武大将军,如若小女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小女届时让家父登门道歉。”
“这么说来倒不是你的错了。”管事公公嘴角细微的勾了勾,“来人,将另名女子拖下去,打十大板以儆效尤。云祥门前闹事,成何体统。”
“公公,我是冤枉的……”小太监赶紧上前把粉衣女子拖下去。
“公公……公公……”
“你们听好了,再生什么事端,就不是打十大板那么简单了,你们好自为之吧。”管事公公冷哼道,随即甩手转身走人。
周围的秀女都唏嘘不已。
虽说打十大板要不了命,那殿选也是没法参加了。何况今天这事一传出去,这名女子这辈子也算是毁了,没有人家会愿意和这样的女子议亲。
胆小怕事或是没有靠山的秀女,把头垂得更低了,也不敢随便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为下一个粉衣女子。
橘衣女子得意的一笑,轻哼了一声,不屑的看了看身旁其他秀女。
柳凝丝扯了扯凝烟的袖子,低声说道:“这么嚣张,也不怕得罪人。”
“七妹,慎言。”凝烟扯了扯柳凝丝的衣袖,示意她言多必失。
“我爹是柳相。”柳凝丝朝橘衣女子瞧了瞧,无所谓的说。言下之意就是,谁怕谁还不一定。
凝烟无奈的看着柳凝丝摇摇头,幸好七妹不用进宫,不然以七妹的性子,不知该闯下多少难以收拾的祸,那就离柳相府这庞然大物崩塌又更进了一步。
柳凝丝瞧见凝烟不肯附和她,顿觉无趣,也歇了和凝烟继续交谈的心思。
凝烟眯眼抬头看了看天,依旧是白云朵朵,晴朗无比,可她怎么就感觉快要变天了呢?
这皇宫,怕是宁静不了多久了。
她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吧,太出挑,不大好,枪打出头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