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芯月在浑身酥软中清醒,一睁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思绪一时尚未恢复。
很快,昨夜的记忆点滴涌回,小脸立刻燃烧起来。
房中无他人,静悄悄地,她赶快坐起身,滑落的被子露出一身雪白的肌肤。肌肤上点点青紫色吻痕正是昨夜激情的印记。
不是梦……是真的!
环顾四周,他人呢?
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匆匆理理秀发,她推开毡毯步出门外。
门外,艳阳高照,已近午时。
幸好无人,芯月不觉松了口气,正想回到自己的客房,眼角幽光一闪,令人动弹不得。
定睛一看,却是一脸沉怒瞪着自己的红多隆。红多隆一直是追随柳漠西最多的长老,她对他并不陌生,可是此时,他灰暗的眸子里毫不掩饰深沉的怒气,这是前所未有的神情。
一见芯月出现,他立刻大步踏过来。
芯月悄然紧绷,心中五味杂呈,仅是面对一位长老,她仍感觉一丝负罪感划过心头。
头顶的阳光直照地面,白花花地炫入人眼。
他们站在阴凉处,无声地紧紧对视,红多隆在距她五步之遥处站定,自口中迸出几字:“你不该留下!”
芯月身躯一颤,极力稳住,双唇蠕动了几下,终没出声。
是,她本不该留下……漠西族内的情势,她很清楚,留在这里不仅是多余,更是平生麻烦。
但她……如何能走得了?
柳漠西的霸道与固执,一天天放下的孤傲与冷漠……他极力温柔,对自己一心一意,她如何忍心走得了?
“你知道的,我走不了……”一语吐出,芯月满嘴苦涩无奈。
红多隆浓黑的眉倏然拧在一起:“非要族长死了,才能离开吗?”
死——以前她是想过让他死……可是当他用满腔固执的柔情一点点入侵时,她也被悄然融化。
“你明知道族长身中毒咒,只有圣女可解,你却还留在此处。这样族长如何才能与圣女成亲?”红多隆今日特意来此等候,就是为了把话与她讲清楚。
芯月抿紧了唇。
她怎么可以一夜之间就忘了……他的毒咒天下无人能解,不管爱与不爱,他必须要娶别的女人啊!
手指抓紧了袖口,她眉心紧蹙,眼前掠过柳漠西深幽的眼瞳,连呼吸都觉疼痛了。
红多隆见状,不禁叹息一声,眼中注入担忧:“芯月格格,你是位冰雪聪明的姑娘,怎也看不清眼前状况?族长若与你在一起,失去的不只是性命,而是整个漠西族。昨天回城时的情景也你看到了,大家若是知道他们赖以寄托希望的族长竟要为一个女子而抛弃一切,你想过后果吗?”
芯月重重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刹时褪却。
他的话尖锐而直接,冰冷的话锋如剑,犀利地剖开她心头连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矛盾。
为个人之爱,抛弃生死,至全族人而不顾……
那样的柳漠西即便得到了她的爱,失去的却是更多。
她的眼透过红多隆的肩,有着片刻失神。屋前满树花荫,艳阳金光洒满天际。突来一阵微风,吹皱藏在心中的波光浅影。
衣带当风,袖袂飘举,半仰的绝丽秀颜沐浴在金光之下,发丝轻扬,似将乘风归去。
红多隆看着她落寞迷茫而不掩苦楚的眼,如此风姿,忍不住感叹。如此聪明而美丽的女子,与族长朝夕相处多年,同成长,共患难,情愫早在不知不觉中渐深。爱恨几度纠缠,她在族长的生命中早已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圣女的确无法替代。
可是……
可是——
“芯月格格,当年你能放下个人私怨,以大义成全漠西族人的平安,在下着实震动。后来能不计前嫌,为我族探寻龙云图秘密,在下更是感动。可是,如今事在眼前,人世间不是只有男女之情,男人更需要抱负与责任。若非为了族长,在下今日也不会对你说这些,你可知道今天一早,族长就去找大夫……”
话语一顿,芯月立刻有了反应,急急问道:“为何找大夫?”
一宿缠绵,他极至温柔,霸道的气息如若汪洋大海,柔和而强劲的漩涡席卷下来,爱恋痴欲都化作他对她的渴求。
梦醒他却不见踪影,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红多隆灰眸染上暗色,又忧又怒:“族长昨夜冲破了自小被封的天脉线,掌心的天脉血红一片,如不及时化解,必死无疑……”
最后四个字,让芯月几乎站立不稳。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连日来,大夫说他气息平稳,脉象平和,性子冷硬却也不见因毒咒而起的暴躁,怎会突然天脉血红,毒咒攻心……
红多隆握了握拳:“想必你也有所听闻,天脉毒咒是以情毒为根,中咒者不可七情六欲并出。本来,族长在成亲前,不可能对圣女之外的女子产生真正的男女****,解药之引只有圣女体内才有。可是,族长为你几次冲断天脉,九死一生,如今更是动情念与欲念相并相合……”
族长明白了真正的男女****,毒咒却还未解,动情对象又非圣女,如此下去,他撑不了多久……
族长若与你在一起,失去的不只是性命,而是整个漠西族。
如何救他,一切看你。格格的心思,在下多少明白,不能成全格格,但请格格成全漠西族!
红多隆离去,芯月心头动荡又万分沉重。他这一来,“漠西族”三个字悬在心口,让她不敢回头忆前尘,不敢抬首望后路,天地渺茫,她要如何进退?
拖着虚飘的步子,她漫无目标地徐徐前行,穿过石子小径,又一时不知该继续走向哪里……
别眼处,一抹雪白身影在阳光下清冷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