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娅?”男子不意外的注意到了一直站在旁边的连娅,淡定出声:“连婧的妹妹?”
“你说的是中文?!”连娅不禁愣怔了下,睨视着男子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却严肃正经的脸。他的肤色不是很白,是带着深邃的麦色,在俊朗的轮廓的削刻下,有些硬朗的劣气被不羁的张扬出来,浓厚的剑眉下,灰色的瞳孔幽淡清冷。
这样的一张脸,却让连娅的心里不可抑制的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男子任由连娅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离,嘴角淡淡的笑容依旧以一种无可挑剔的姿态呈现,他毫不忌讳的对上连娅的瞳眸,“或者,你比较想听泰文?”
呃……
连娅看着男子一脸的认真,忙摆了摆手道:“不用!还是说中文就好,呵呵。”
男子瞧着连娅,脸上却突然敛上了一层歉意,“我是威塞,今天因为突然遇到了点急事,所以拜托了信得过的朋友送连婧去机场接你,没有亲自去……”
“我姐去了机场!”威塞的话还没说完,连娅只觉脑子里已轰然炸开,“你说什么?她去了机场!什么时候去的?”
“怎么?你们没遇见吗?”威塞不禁疑惑起来。
“没有,”连娅肯定的点了点头,“当时因为在电话里问了地址,所以我让姐姐只在家里等我的,明明都说好了的呀!”
“可是今天早上她的确是来找我要车钥匙,说要开车去机场接……”回想早上的情形,威塞突然恍然大悟,他还奇怪怎么工人的家属会在一大早打电话给他,请他帮忙送人去医院急救,而不是打急救电话!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她和工人说好,要故意支开他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立马涌上心头,威塞急忙掏出了手机,“你等等,我打电话问问,说不定是错过了……”正说着,就有电话打了进来,威塞看到显示的安努的名字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当时执意拒绝连婧要自己开车的请求,不然她要因此出了什么事的话,他还怎么原谅自己,还有什么脸去见他?
刚接起电话,里面就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威塞的眉头跟着便皱了起来,紧接着他低下头看了眼正呆呆望着他的连娅,然后移开目光,冷声发问:“现在人在哪里?”
连娅看到威塞挂断了电话,便急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姐?”
“出事了!”威塞眸色一暗,一把拉起连娅便往外冲去。
外面的天,光线已降到橙黄。车灯的光照射出去,一片朦胧的森黄,越来越紧密的窒息感压抑着连娅,看着只能照射到地面的光束,她没来由的一阵阵心慌。
“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我们是在上山!”
“安努说,连婧在机场上了一个男人的车,然后那人把连婧带到了这里……又或者,是连婧把他带到了这里,这个地方,知道的人并不多。”威塞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扭头看了眼连娅,“还有别的人知道她在这里吗?”
“严晨一?”连娅想了想,心里陡然浮现出一张冷笑俊逸的脸庞,她不由得倒吸了口气,“难道是他!他一直认为是我姐害死了严威,他还说……”喉中的话一下哽咽了起来,连娅无法再继续回忆,只断断续续的抽泣道:“怎么办?是他,一定是他!当他昨天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的时候,我就应该料到才对!怎么办?他一定会伤害我姐的,他……”
“该死!”听言,威塞幽暗的瞳眸倏然一沉,狠劣的低咒了句,便使劲踩死了油门。
海风经过的悬崖上,我说过,那是你重生的地方。可是如今,你带他到这里,是想不顾一切的再跳一次,让海水把一切都带走吗?!
告诉我,连婧!你该死的到底是准备做什么?
“威塞!”刚到山顶,昏暗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便向他们跑了过来。
“安努,人呢?”威塞径直越了过去,语气急促。
海风肆无忌惮的刮过,连娅听见浪潮肆虐,一下一下的撞击着悬崖的声音,冷得让人胆寒,她急忙拉住威塞,“这里不是山上吗?为什么我会听见有浪潮的声音?”
“因为,”威塞停下步子,抬眼望向旁边葱郁的树丛,“在那边的悬崖下,是海。”
如果可以的话,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算再难受,他也不会带她来这个地方。
这里于他而言,是消散伤痛回忆的地方,而不是结束生命,他不允许!
“海?”连娅的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悬崖下面是海?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只是,你姐她……曾经差点从这里跳了下去,所以……”
“什么!我姐她……”
“连婧!”
树丛的后面,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袭来,连娅的声音戛然而止!威塞也瞪大了惊恐的灰眸,两人矗立在风中的身形,骤然僵直了起来。
“人,人……人不见……”随着一阵惊慌的叫喊,一道踉跄的身影一下从树丛中冲了出来,只是安努惊恐的声音还未消却,一声“噗通!”的巨响便铺天盖地的撞击而来。
连娅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但下一秒,她的身子已然跌撞着冲了出去。
树丛的后面,视野一下宽阔了起来。
宽怂荒凉的地面尽头,是一望无际的昏暗,天黑压压的好沉,裹夹着的风带着削骨的寒冷从地下奔踏而来,像是要吞噬掉空气中还残留着的呼吸。
严晨一的手半举在空中,带着一种迟疑的僵硬。
“姐!你不可以!”连娅奔跑着,风呼呼的刮过去,大口大口的灌进她的口中,让她凄凉的嗓音听着刺刺的,像是撕破了喉咙般刮落出来。
黯然浑浊的天空下,至崖边,百米左右的距离,竟像极了铺满着漫漫黑暗的太空宇宙。以至于每一步,都若绑着那灌满了黑暗的铅,让四周都拖沓了绵长的黑暗,沉重极了。
“咚!”下一秒,连娅便重重的摔倒在地。
身后的威塞见此,急忙追了上来欲将她扶起。可是手刚伸了出去,她却突然发起狂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为什么!为什么……”她崩溃的嘶喊着,每一句,都用尽了全力在捏紧的拳头上,一下,一下的砸进身下的碎石中。
柔嫩的掌下,鲜血很快便染红了指间,顺着纹路淌落下去……
“连娅?”顾不得惊愕,威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呵斥道:“别这样,你先冷静一点!”
“为什么?问什么我不能早一点到?问什么我这么没用?”连娅看了一眼正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然后扭头望向威塞,小心翼翼的问道:“告诉我!我姐她不会死的……对不对?”
“连……”望着那双充满期待的通红的眸子,威塞突然哽咽了声音,再说不出话,只收了收抓住女生的臂膀,紧紧的抱进怀中。
“啊……”望着男人的沉默,连娅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
而五米之外,严晨一木然的看着这一幕。
下巴坚毅的线条在幽暗的空中已全然模糊了柔和,暗夜中他的脸,却剥析了空洞的凉白淡化着,有种将随风消散的落寞。抬到半空的手,也终于慢慢僵硬了下去。
海浪仍旧一如既往的扇打着崖壁,只是跌宕的声音此起彼伏,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凄厉。海风呼啸的音量夹在里面,轻而易举的就被打散开来。一潮过去,随着消退的声音立马又卷土重来,再次凝聚时,却已然不复之前的柔弱。
昏暗中,他的喉结似乎动了动,却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紧紧凝视着的视线也在片刻之后移开,然后一步一步的,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浪潮的水花揉碎在风中,从底下绝望的飘射上来,坠余了丝丝心悸的寒凉……只听见无声的叹息声不胫传出,只是瞬间,便已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