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放在，额头上。体温瞬间交换，得出判断。那是母亲。越彦忽然遏制不止，眼睛流淌出液体。母亲似乎丝毫没有觉得惊讶，俯身，像是抱住幼年的越彦，半抚着越彦肩膀。母亲那么低声的呢喃，却字字听得清晰。
“小彦怎么了，不舒服要跟妈妈说。”
“乖，爸爸不在，有妈妈在，会好好照顾小彦的！”
“嗯……”越彦忽然转身，紧闭双眼，抱住母亲。
“爸爸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了！”
“爸爸啊！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嗯，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到他的！”母亲用手指，温柔地擦去越彦的泪水。
越彦猛然睁眼，黑暗中母亲的眼眸如黑宝石，自有一种奇异的光辉。仿佛自身存在，不需要凭借外在的光源。
所有意识，动用起来，密集汇聚双眸。千万流星群奔赴一个目的地一般，母亲的眼眸光芒炽烈。越彦发现所有的星体的凝聚力量，顿时消弭。
意识如满弓，但没有弓箭。双眸空乏存在，异能和智慧，都已离开。
“好好睡觉，不要胡思乱想了。嗯！今天晚上妈妈陪越彦睡觉。”母亲偎依在越彦旁边。
困意真正侵袭而来，越彦觉得刚才凝聚的意识，无声无息分崩离析。它们就像秋天的蒲公英一般风吹动当中，悄悄地分崩离析。母亲的怀抱温暖之极，迷蒙中，还有零星的意识被什么命令着，“他说……要我问候你……妈妈。”
完成了什么似的，如释重负，越彦终于沉睡。
走在原友之前的安田教授终于停顿下来，抬手，敲门。那是古老的木质构造的门，边缘勾勒雕琢有花纹。
视线焦点急切投向室内，原友愣了。
一个中年男人安坐在正前方，他的背部，是一面巨大的弧形屏幕，闪烁变幻画面。他没有站起来，但口中说道：“欢迎！”
眼前所见，原友知道，就是海漆所转述描绘的经历。郑海漆见过的人，那个讲明传承X继承者身份的人，称自己为X的人。
安田教授走到这个人的背后，仿佛多年追随的属下。
“还有24个小时！”
24个小时，地球时间的一个昼夜周期，一个太阳日，即同一地点太阳两次升起间隔的时间，
“他的计划早已经开启，直到今天，进入第三阶段的实施末期。你已经看见了他实施末期计划所执行第一步。”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原友摇头，“他是谁？你又是谁？”原友语气很不客气，对于这些在背后操控搞出很多事情，并且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情的人，原友觉得不必客气。如果是光明正大的行为，大可以在日光下进行。
“他是X，他已经取走过去之眼与未来之眼。他还封闭保存了慎取。”
什么？“你说慎取被囚禁了？”原友上前一步，这下他不得不关心。那个相处已久，一起探查事件真相，已经视若亲生弟弟的小家伙，居然已经陷入困境。
早该估计到，久不回归，一定有缘故，因为相信慎取有空间穿透能力所以大意了。
原友记得海漆说过的情况，按照面前这个人和海漆的对白，探讨关心的人类问题，他不应该是反面角色。原友瞥一眼对方，“那么你是什么人？”
“X给与我的称呼是，伪X。”
X？伪X？原友忽然笑了，这么说，这个人至少欺骗了一个人，郑海漆。“难道你没有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身份和名字？”
“抱歉，现在没有。你是否知道，安田教授与慎取的关系？”
大致可以猜测到，“是父子吧！”
“并不完全准确。”
原友意外，“不完全准确？但是面孔很像。”
“慎取是取自我去世儿子的细胞，但接受了其他母体的卵子的克隆人。”安田教授终于开口说话，加以解释，语调带着悲伤。
既然成功造出了人类，伦理就早被弃置一边了。原友不愿意发表什么评价，“那么，伪X先生找我来究竟为了什么，我对你们了解很少，最重要的是，只是个没有异能，也没有什么特殊背景的高中生。”
“你一点也不关心那个叫越彦的女孩子？据我所知，你由始至终，非常喜欢她。”
原友耸耸肩，“这好像是我自己的事情！她有另外一位厉害的先生照顾。”不知道真正的意图之前，干吗要表现出迫不及待合作配合的样子？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看来，令你愿意帮助我们之前，我们必须给你全部的答案。”
当然应该如此。原友默认这个原则。然后他看见伪X背后的弧形屏幕，呈现出刚才所进来的大厅的情形。
许多从房间出来的人，聚集在大厅内，那个叫集约的年轻女子，仰头，似乎看向某个镜头。
集约似乎若有所思，回忆着什么。是的，她当然也记得，这里的一切，与过去到过的一个地方，相似。
“容身之所并非毫无标准容纳遣送者，只有那些有希望将异能发挥至极限者，才被牵引进去。那是我们与X的一场模拟战斗。M夫人虽然被清洗删除了意识海面上的记忆，但在海底之下无意识领域，已经通过心理暗示布置下高级指令。收集和保护这些异能者，等待他们的异能升华，进阶到最高层次。”
“那么M夫人，根本是被利用了。”原友只是觉得荒谬当中，又带着必然。
“对命运逆来顺受无法催生出强大异能。只有外界的摧残和自身强大意识的结合，才可能拥有异能。这种意识催生出异能的能力。代表着人类的另外一种进化，另一条道路。”
“那是什么意思？”原友反问。
“X只能够凭借他的意识，维持自身的长存，这是专属于X的异能。但无法实现超越，对规律的彻底超越。如果人体每一个方面的异能都达到了极限，同时兼顾在一个身体内，那么，这个身体可能突破极限。准确说，是不再受到我们这个世界，这个宇宙的规律的制约！他将收集所有普通异能，并攫取极限异能。”
“那是什么？永生吗？”原友几乎要跳起来，他太惊讶了。
伪X点头。“X一直在探索他人异能获取的方法。而极限异能，依赖整个意识投入孕育，也即一个人的灵魂。被剥夺了异能，也就是剥夺了相对应的意识和情感。就不再是完整的人。残缺的灵魂，无法追求获得幸福。”
“那不是等于，植物人？如果被掠夺了专属自身的异能。”原友再度看见屏幕画面出现的那群人，每个人都有独立的生命和面目，但都带着惊恐。他们之所以躲避在此处，是在寻求保护。
“他们，正是我们要保护的最后一群人——极限异能者。雷电、透视、风、火、水、生长、催眠、空间移动等等——包括过去之眼与未来之眼，一共33种。象征着33种意识。”
“X，大概已经找到了那种方法！”伪X如是说。
中央广场上白色的鸽子们，振动翅膀，低空盘旋，又落回地面啄食。它们越发肥胖得厉害。每天大量的游客喂食，加上它们低级的智商，难以自控地吃，丧失了作为鸟类的身份价值。
黑衣的中年男人坐在一把长椅上，拢住一只歇脚鸽子。他与鸽子对看，似乎希望进行眼神交流。但鸽子精神不能够集中，小脑袋东张西望。
“终归是低等动物。”他似乎在感叹，仍然带着微笑。
这样的好天气，很多人卸下秋冬衣物，暂时获得轻松。但是，仍然有一个人，如同一朵乌云，渐渐飘过来，凝固在男人的面前。
那多乌云，竟然在哆嗦。
“为什么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男人温柔地说。他的面孔与眼神，友善温和。但是，这个被灰色连帽衣遮蔽全身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颤抖。男人放开手指，鸽子笨重地飞回地面。
“求求你！”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所做的，是必须要进行的。”声音平稳而安定。
女人终于冲上前，试图抓住对方。但是，她抓住的只是空气，男人的身体与她交错而过，出现在女人的背后，“对不起。”
“停下来，好吗？”女人哀求。
“下一步已经开始了，机器已经转动。”男人开始迈出脚步，“越彦，就拜托你照顾了。”
这个男人凭空消失。
一直离开很长一段距离，他又停下脚步。已经彻底听不见女人的哭泣，此刻身处一条巷子，几颗藤萝植物伸展出绿叶和金黄色花束，垂挂屋檐下。但他却看见了一个男生，这个男生背负着少女。他轻轻放下少女，正堵在男人的方向。
“孩子，你是拦不住我的！”
男生消失，3米距离内出现，一把抓向男人。但男人转瞬不见，伫立在少女的身旁。男生再度位移，胡乱出拳，没有章法，但使出拼命的力气。
每一拳都落空。这个男人幽灵一般，不存在实体一样。他轻易就根绝男生的动作和位置，做出预备好的闪躲。
男生醒悟好什么，忽然站立不动，从脚部开始，逐渐失去颜色。他变得透明。
男人微微一笑，“这倒是个不错的战术。”他看不到男生攻击的来源，也看不到具体袭击，那么——
仍然无效。男生猛烈撞击向男人的后脑，但是他向前，弯腰，转过身来，并且挥手。
那是火焰，大面积地，通红炽热的火焰。男生身体显露出来，很是狼狈，并且头发有几缕冒出焦臭味。头顶上方的植物叶片，也变得乌黑，被燃烧殃及。
“是你把越彦变成这样的。你必须让她恢复。”男生仍然不打算放弃。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海漆当然知道，他就是X。未知的，不可名状的，又带来恐惧的X。但此刻海漆一点也不会恐惧，是有一种情感作为屏障，隔绝开恐惧。
“如果我现在要走，你无法找到我！”
“但你没有走，因此，你就不会离开，你要做你留下来应该做的事情！”
“你说得对。”男人瞬间位移，他的速度比海漆更加快，他移动到了靠在角落的越彦旁边。目光无神的越彦，被男人的手掌，抚摩上头顶。很快就放开手掌。
海漆吐出一口气，看见越彦的眼眸，渐渐恢复了神采。先前木偶一样的状态，被驱散。
“为什么拿走，又还回来？”海漆忍不住问。
X不再回答，只是招手示意再见，再度位移，于空间消失。他看了看手表，时间绰绰有余。
这块手表，是1810年制造的历史上第一块手表，应拿破仑的胞妹，那布勒斯皇后卡洛琳·波拿巴·缪拉之命而制造的。
古老的灵魂，多多少少保留古老的习惯，尽管努力适应不断更迭，日新月异的时代。
他已经掌握了地球上，所有异能者肉身存在的空间和资料。包括他们的资料。百万分之七的存在率，地球约65亿人，接近5万名异能者，以每分钟收集两个普通异能者异能的速度，不到十个小时后，差不多可以收集完毕。而这些，只是金字塔底座。塔尖的超级异能，是最核心的能量。
恢复过来的越彦，看向海漆。海漆抱起她，“好了，你没事情了！”越彦皱着眉头，眼眶泛泪，喃喃自语，“法勒？法勒？！father！”
“越彦，你在念什么？”
“他，是爸爸！”
关于地球这个小小世界的过去与未来，浓缩在双眸中。
海漆愣住。
越彦忽然叫喊，“你快去，快！快回家！”
“什么？”
“我看见你的父母有危险！”
父母？对，现在应该是叫做养父母。但他们仍然是自己最爱的人。“越彦你看见什么了？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回家！快！来不及了！先不要管我！”海漆以最认真的目光，凝视一眼越彦，“我先走了。”他跨步消失，进入别的空间。
原友望着屏幕，问道，“凭借我们，能够战胜X吗？”
“不知道。也没有选择余地！”伪X回答。
“那我能做什么呢！”
“指示说，你应该出现！”
伪X就是伪X，并不是真正的X，最核心的问题，问了也没有答案。原友扭头，发现安田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只剩余他和这个伪X，在所谓的会客室。
四周非常安静。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
应该发生的，快点到来吧！原友默念。
海漆回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家中空荡荡的，父母不在。怎么回事情？难道越彦的预知错误？她说过，如果欠缺某个条件，就会出现伪未来，看见错误的画面，被误导，需要重新计算。
此刻，站在家中的客厅，可以很方便环视一圈，卧室、阳台、厨房、卫生间，都是半开着的，一目了然，静悄悄无事发生。
正前方——是电视。电视？海漆按开遥控器。
“紧急报道，记者为您现场连线——本市一家银行今天下午遭抢匪袭击，歹徒挟持了数名人质。”海漆顿时浑身鸡皮疙瘩。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恐惧。
养父母就在歹徒的后方，摇晃的远距离镜头里，父母抱住脑袋，惊恐不安。方位在脑海里定位。
海漆出现时，是在银行内部的一扇磨砂玻璃门后。就进找到武器，一把消防用的锤子。在他打晕一名抢匪的同时，被另外一名瞧见，冲过来抓住了养母，抢匪狂吼，“谁报警了，不许报警，我杀了你们！”他大概以为海漆是便衣警察。
养父母也看见了海漆，他们已经呆滞，无法明白，郑海漆何以出现，又是怎么进来现场的。枪口指向郑海漆。
“海漆，快趴下。”养母尖叫。
海漆脑没有趴下，而是闪开了子弹。开枪的响动引发人质们的惊叫。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过来！”
一秒钟时间，一切扭转。
真正的极限，原来，已经不是自己在空间的瞬间移动，而是，同时掌控对方的空间位移。
那个痴呆的歹徒，发现靠在海漆的身上，枪到了海漆手里，并且，对着歹徒的太阳穴。
养父母获得平安。
很奇怪，抢匪忽然露出奇异笑容，猛然往后退，推动了海漆，两个人一起滚进一间办公室，抢匪一脚蹬上门。银行的办公室，隔音很好，不会有人听见里面人在说什么！
门再度打开的时候，外面的人总算看见，抢匪被完全制服，绑在椅子上，头低着，似乎被打晕了。闪光灯闪不停，却没有看见海漆走出来。
郑父郑母寻觅儿子的踪影，毫无踪迹。耳边忽然刮过风一般，听见有人在说话，“等我回来告诉你们，不要担心！”
“你听见了么！好像是海漆跟我们说话！” 郑父低声问妻子。妻子点头。很快，警察过来，“请协助我们做一下笔录。”
海漆安慰了父母一句话才离开，他隐形了。
不知道是否还会回来。但可以肯定是，回来他也不会告诉他们事实，这样他们就永远不再为他担心。他们是爱他的，他也是。
抢匪并不是他打晕的。而是在装晕。
“想知道为什么吗？到这里见X。”那是两个数据，地球的某个经纬度，用来定位的。
太像是一个阴谋了，X，不是已经见过吗？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猜测也无用，耐心等待，自然会揭晓。已经到尾声了。海漆深呼吸一口气。蔚蓝天空早已经消失，黄昏来临。去，还是不去？
每跨出一步，就是抵达千里之外的一个地点，然后，在特定的经纬度交错点，停下。那是很普通的房子，周围特别空阔，没有其它居民。像是欧洲国家的某个郊野别墅。
海漆走上二楼，其它的门都是开着的，只有一个是关闭着。
巨大的水体中，居然是一个孩子。他的表情毫无痛苦，仿佛在香甜沉睡。
谁有这样的本事？大概只有X！
海漆怕打冰壁，触手寒冷，拍打的力量反击手掌带来疼痛。
有什么办法可以破冰？
海漆知道这个孩子的异能，慎取与自己有着类似的异能。
是的，只要他的意识启动空间转移的异能，就可以轻易出来。但此刻，他安眠的样子，似乎陷入极端的幸福，就连梦的意识恐怕都没有。
趋向无限静止的禁制。连意识都静止了。
凝视着这个小孩子，希望他能够感知到一点外界的注视而苏醒。但是，这种希望太渺茫。
安田教授，或者这个人，能够牵引唤醒意识。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即便是违背伦理秩序的血缘。但是，此刻并无安田教授的资料。
那么——海漆仰起头，就在不久之前，发挥出来，极限的异能。清异师可以遣送对方到其它空间，而将其它空间的对象，转移到自己身边，那才是真正的极限。送走容易，带回很难。
是怎么样做到的？意识之海洋，翻涌不休，无数光芒重叠闪烁，靠近，向着本质靠近。
那是想要彻底控制的意识，控制返回。当时脑海里闪电一般来去的意识——抢匪最好死在我的手上——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自己的生命彻底耗费。
呵！海漆明白了。极端的恨，对抢匪。对养父母，极致的爱。
海漆张开怀抱，感知——抓住最大的怜悯。这个被克隆出的孩子。渴求亲人，那么，那实则是渴求爱的笼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