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书玥就都醒了。书玥坐在床上,坐起身来。她只穿着一件小衣,露出雪白的胳膊,她正要穿衣服,却发现齐啸已经穿戴整齐,在并排的床上看着她,不禁有些害羞。
“哥哥,你别看我。”
齐啸正在发愣,听了这话,忙转过头去。
两人去学校食堂吃过早饭,又去医院,给齐老头送饭。齐老头胃口很好,连喝了两饭盒的粥,然后嚷嚷着要回家。齐啸接连劝说,他才同意再住院一天。齐老头精神充沛,比医生还要健康,他又仔细观察着书玥,小声问自己的孙子:“小丫头长得不错,是你找的女朋友?”
“爷爷,我走了。”
齐啸和书玥回又回到了家,家里还有一个老头。
这个老头名叫乔万尼。新月古国的覆灭,是近100年来世界上最重大的事变,有无数学者研究这段历史。齐啸读过很多新月古国的书,却从没见过这个名字。可乔万尼说,他是新月古国的国师。
国师是地位极高的职位,是皇帝的幕僚长。乔万尼睡了一觉,吃了早饭,下床活动了一下,身体却没恢复多少。他有些无奈,就对齐啸和书玥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是怎么被关进瓶子的呢?”
在100多年前,有一场世界大战,新月古国战败,渐渐衰落。凤凰帝国成为了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48年前,新月古国酝酿下一场战争,于是乔万尼独自一人去了苹果城,寻求同盟。他进了城,找到了大法师欧拉,邀请他加入新月古国的阵营,一起攻打凤凰帝国。
苹果城自从建国以来,一直寻求中立,他们的策略很简单,在两个大国之间保持平衡,并从中渔利。苹果城实力雄厚,又有很多杰出的法师,所以乔万尼给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要求对方加盟。
欧拉大师说:“我们是热爱和平的人,我们不会参加战争。”
乔万尼的好意,被欧拉一口回绝,他自然非常不高兴。乔万尼提出,他与欧拉进行一场战斗,如果欧拉输了,苹果城就要加入新月古国的同盟。他相信自己的实力,自信绝不会输。
欧拉说:“我们热爱和平,不代表我们软弱可欺。”
“少废话,咱们打了再说。”
这一幕发生在苹果城的宫殿里,在场的还有苹果城的很多战士、法师。乔万尼极为狂傲,没把苹果城的任何人放在眼里。当时他61岁,欧拉85岁,都是战斗的黄金年龄。欧拉仿佛看出了什么,他说:“尊敬的乔万尼公爵,我们来打一个赌,怎么样?”
赌约是这样的,欧拉设置一个魔法阵,如果乔万尼能打败他,或是破掉魔法阵的结界,那么他就赢了,苹果城会接受条件,帮助新月古国出兵。他说着,在宫殿外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光环,魔法阵启动了。
乔万尼自信满满,问:“要是我输了呢?”
欧拉笑了,说:“那,你们新月古国要承诺,永远不进犯苹果城。”
乔万尼一口答应。
书玥听得入神,开始幻想高祖父当年的风采,她问:“然后呢?”
乔万尼靠在床上,盯着简陋的天花板,说:“我走进了魔法阵,下一个瞬间,我就到了这里。”
齐啸问:“你是说,你进了魔法阵,然后就被关进了瓶子?”
“是啊。”
乔万尼的故事里,有一个小小的漏洞,但齐啸和书玥都没有发现。
接下来的事情,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苹果城把小黑瓶子送回了新月古国,告诉新月皇室,你们的国师装在瓶子里,想放他出来,新月古国要承诺永不侵犯我们。新月皇帝大怒,把这当作巨大的羞辱,他誓言在征服凤凰帝国之后,马上围攻苹果城,到那时,再让欧拉亲自开启瓶子。
第二年,也就是凤凰历507年,新月古国向凤凰帝国开战。凤凰帝国的皇帝去世,现在的皇帝继位,凭借惊人的毅力,守住了防线。两国停战,瓶子也就一直放在皇宫中。又过了20多年,新月古国覆灭了,装着国师的瓶子也随着乱世的战火,消失无踪。直到现在,乔万尼才被放了出来。
这本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但书玥毕竟年纪幼小,只当是个好玩的故事,她问:“乔万尼爷爷,在瓶子里是什么感觉?”
“感觉?完全没感觉。”
“你不觉得寂寞吗?”
“小丫头,在48年前,我61岁。48年以后,我还是61岁。你明白了吗?瓶子里是没有时间的,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是你的国家没有了。”
“对!欧拉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就会用阴谋诡计!如果我还在,我的国家也不会灭亡……”乔万尼越说越激动,他开始咒骂欧拉,越骂越生气,说的话也十分粗俗下流,完全不像一个国师。“彻头彻尾的骗子,完全是欺世盗名!”
书玥开始时,还带着笑意,但乔万尼的骂声越来越大,她的脸上渐渐罩上了一层严霜,她站起来,打断他:“你够了,欧拉是我的高祖父。你再辱骂他,我跟你不客气!”
“什么?”
“是你逼我们参战,是你答应打赌。你已经输了,还在这里嚣张什么?”书玥怒火上冲,嘴上一点也不留情面:“我问你,如果我高祖父真要杀你,你能反抗吗?”
“你……”
“他把你装进瓶子,却没有虐待你,是不是?是你们的皇帝不要你,抛弃了你。我高祖父其实还救了你一命,要不然,你能活到现在?”
乔万尼不骂了,他问:“你是欧拉的……重重孙女?”
“是又怎么样?你难道想杀我?”
“我是何等身份,怎么会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乔万尼意兴萧索,说。“这么说,是你打开了这个瓶子?”
“是。”
乔万尼又问齐啸:“瓶子是你的?”
“是。”
乔万尼望着天花板,说:“这就解释得通了。年轻人,虽然你不是新月皇室的血统,但你肯定与新月国有关。所以,你照顾我,也是应该的。”
“……可能吧。”
“哼,不要脸。”书玥骂道。
乔万尼虽然是个老头,却明显有些为老不尊,见一个女孩居然辱骂自己,就不客气地骂了回去:“欧拉这家伙再怎么差劲,却也是彬彬有礼的,想不到他的后人,居然这么没有礼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老妖怪,你说谁?”
书玥平时像小猫一样文静可爱,齐啸心想,她发火的样子,真的有些吓人。
“嘿嘿嘿,”乔万尼笑了,说:“当年你爷爷的爷爷欧拉,对我都十分客气,你居然骂我老妖怪?”
书玥十分不屑,说:“你是个骗子,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乔万尼,还说自己是国师?哥哥,我们走,带我出去玩儿。”
“剑魔,你没听说过?”
书玥起身向外走,听了这句话,不禁站住了。
剑魔当然是大名鼎鼎。50年前,剑魔是横扫世界的冒险者,剑术之精,无人能及,被无数人视为偶像。新月古国能一扫颓势,再度崛起,有一半要归功于他。剑魔的名望极高,以至于人们都不知道他的本名。直到今天,他的故事仍然被无数剑士津津乐道。
齐啸想了起来,剑魔确实当过新月古国的国师,在48年前,新月帝国开战的前一年,在历史中忽然消失。这样一位大人物,也许是剑术最强的人,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里。他完全不敢相信。
“前辈,您是剑魔?”
“不行吗?”
齐啸很老实,他说:“我不知道剑魔的本名是乔万尼。”
“我成名以后,别人都叫我的封号,很少人叫我的名字。嘿嘿,我的那些亲人们,恐怕也都死了吧。”
书玥躲在齐啸的身后,偷偷观察乔万尼,暗想,如果是剑魔,自己的高祖父恐怕真的会很客气。她随后又有些骄傲。就算是剑魔,不也被高祖父他老人家关在瓶子里了么?
齐啸问:“您有什么打算?”
“打算?休息。”乔万尼说,深陷在眼窝的双眼却十分灵动。“我的身体还没恢复,现在没有一点实力。你们要是把这个消息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杀我。嘿嘿。”
这是真的。
齐啸说:“您还是住在这里吧,就是有些委屈。”
“国都亡了,还说什么委屈。”
祗树花园里的果实,一共有18颗,齐啸种下了3颗果实,给白袍老人吃过1颗,给了朋友们6颗,还剩下8颗,他计划以后在别的地方种下。他想给这位剑魔一颗,但觉得没有必要。乔万尼的精神没有任何损伤,他虚弱的只是身体。
第二天,齐老头强烈要求回家,齐啸实在拗不过,就把爷爷接了回来。现在,他有2个老人需要照顾。
齐啸是这样安排的。齐老头、乔万尼都住在里屋,他和书玥睡在外面。外屋放不下第二张床,他只好在地上睡觉。
时间像转动的轮子,一不注意就滚出去很远。齐老头、乔万尼的床各自占据一边,齐啸照顾完自己的爷爷,又去照顾乔万尼,忙得不亦乐乎。两个老头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虽然各自的经历、见识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却有了齐啸这个共同话题,没过多久,这两人反而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亲密至极。
这情形十分诡异,齐啸白天在图书馆打扫卫生,书玥也就在图书馆里读书。回到家,两个老人又喋喋不休,令人烦不胜烦。齐啸很快发现,乔万尼比自己的爷爷的嘴还要碎,而且是小孩子脾气,经常一点小事就勃然大怒。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