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还坐在他的胸口,不时伸出小爪子,给他指路。很快,齐啸就走出了那座无形的迷宫,回到了蜿蜒曲折的小路上。爷爷的病终于有希望了,他心情十分畅快。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葫芦开始在他的怀里挣扎,想要跳出去。齐啸用手去抚摸它的脑袋,它却在齐啸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下去,尖利的牙齿刺破了他的皮肤,一股鲜血冒了出来。齐啸只觉得一阵无比剧烈的疼痛,连忙把手甩开。疼痛让他恍惚,在一瞬间,他觉得葫芦吞下了自己的血液。
手背上的伤口像是被火烧了一样,随着齐啸的心脏跳动传递着灼热,他疼得蹲下身子,不由得吸吮自己的伤口。葫芦一下子从他的衣服里挣脱出来,向一道黄色的闪电,向前窜去,钻进了树林。
过了很久,疼痛才慢慢消失,齐啸慢慢站起来,却再也找不到葫芦的踪影。这只小猫,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离开。它陪伴齐啸的时间只有十几个小时,它帮齐啸找到了祗树,又狠狠咬了他一口。
齐啸知道,小猫葫芦不是普通的动物,它这么做,应该有某种道理。他看了一眼身后郁郁葱葱的树林,迎着阳光,向帐篷的方向走去。
冒险队的宿营地一片狼藉。帐篷完全平铺在地上,破碎不堪,架子散落得到处都是。草地上满是鲜血,几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齐啸赶忙跑了过去,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刀疤脸的尸体。刀疤脸仰面躺着,喉咙被割得血肉模糊,鲜血已经凝结,他的双眼圆睁,一副恐惧的表情。接着,齐啸看到了一个矮小的尸体,棕色的手臂,熟悉的衣服。
小风也死了。他脸朝下,倒在了自己的血中。他的手指蜷缩着,脸上沾满了泥土。小风的外公也死了,同样是喉咙被割断,嘴上、胸口满是鲜血。齐啸的眼睛湿润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情绪,继续查看着,清点着死者。
他又看到了胖子的尸体,他的衣服都被撕碎了,一条腿齐膝而断。冒险队的所有普通人,包括向导小风和他的外公,都被杀死了。每个人的钱袋都被掏了出来,到处是光芒闪烁的金币。难道红龙又回来了?不会的,红龙害怕自己,它不会回来的。
团队的两名冒险者,法师雪爷、战士艾克斯都不在这里。是他们为了侵吞财宝,杀死了所有人?齐啸迅速地思考着。他虽然十分博学,可毕竟缺少经验,不能迅速作出判断。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齐啸哥哥,你能多给我一些糖吗,我想带给我外公吃。”齐啸又回想起小风最开始带他进入森林时,说过的话。就是这句话,一瞬间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小风想成为战士,他得到了几个金币,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暗夜城去看竞技场。
小风,不管是谁杀害了你,我绝不放过他,齐啸想。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空地后面的树林中传来声音。声音很低沉,像是喘息,也像是人在说话。
齐啸屏住呼吸,慢慢朝树林的方向走去,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剑鞘。他在灌木丛下伏下身体,在四处伸展的树枝的缝隙中,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战士艾克斯全身是血,胸口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他已经奄奄一息,被一条古怪的藤蔓绑住了两只手臂,高高吊在半空中。藤蔓紧紧缠在树上,像是一条庞大的毒蛇。他的战斧掉在地上,斧刃插在泥土里。艾克斯艰难地呼吸着,两只垂死的眼睛盯着地面。
雪爷平静地站在地上,脸上还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他慢慢地走动着,手里还拿着烟斗,显然十分轻松。雪爷仰着头,说:“艾克斯,不要再坚持了,你还有什么遗言,现在就说吧。”
艾克斯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在垂死的时刻,他既愤怒,又悲凉。怒火撕裂了他的眼角,喉咙中却只发出了咕咕的奇怪声音。
“你放心地去死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妹妹。嘿嘿。”雪爷见艾克斯说不出话,就继续说着。“你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可还是不明白我的脾气。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或者怪那个齐啸,谁叫他发现了那个宝箱呢?”
齐啸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两条藤蔓从地上冒出来,相互交叉,变成了一个躺椅。雪爷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藤蔓上,说:“从这个角度欣赏你的样子,真是太方便了。艾克斯,你知道自己有多么傻吗?你已经快40岁了,还是个最低级的战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这种人,永远只能成为强者的铺路石。你死了以后,我将成为一个强大的法师,受人尊敬。你知道吗,我会告诉别人,我原来有一个亲密的朋友,就是你……”
齐啸再也忍耐不住,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放开他。”
雪爷并不吃惊,他转过头看了看齐啸,说:“你来了。想不到你回来得这么及时。”
“放开他。”
“好。”
雪爷说着,藤蔓轻轻抖动,放开了艾克斯的身体,紧接着,另一条藤蔓猛然伸出,像一条迅猛的毒蛇,在一瞬间贯穿了艾克斯的胸口。艾克斯发出了一声微弱地哀嚎,他眼中的生命之光消失了,他高大的身体摔在了地上,就摔在齐啸的面前。
艾克斯虽然蠢笨,但却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之前齐啸与猎人们冲突的时候,他还挺身而出,保护齐啸。艾克斯只是世界上众多资质平平的冒险者中的一个,晋级战士以后,他一直和雪爷搭档,在各地游历、冒险,过着平凡和艰苦的生活。就在他第一次发现重要宝藏,将要拥有一件梦寐以求的稀有武器的时候,他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了。看到这个战士凄惨无比的死去,齐啸的眼中充满了怒火。
齐啸说:“小风他们也是你杀的。”
“没错。”
“为什么?”
雪爷作出了夸张的惊讶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他说:“你不明白为什么?为了独占这些宝物,有什么奇怪的?”
“无耻。”
“这个世界属于强者。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他们?因为我要成为一个强者。”雪爷说。“就这么简单。当我成为一位大法师以后,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我本想解决了艾克斯,就去找你,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齐啸压抑着怒气,说:“就为了这几件宝物,你杀了8个人。值得吗?”
“嘿嘿嘿,只能说你太幼稚。”
“小风和他外公,只是向导,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雪爷站起身来,他苍白的脸变得十分严肃,他原本瘦弱干瘪,此时他被魔法的气息包围,粗大的藤蔓在他身后缠绕跳动,更加显得诡异。他说:“你根本没明白我的意思。齐啸啊齐啸,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你懂得那么多东西,可是却不明白最简单的道理。”
“什么道理。”
“反正你也就要死了,我就告诉你吧。你以为我和那些下贱的东西一样,一门心思只想着赚钱?我不是为了金币杀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为了实现梦想,要付出自己的全部。对我来说,哪怕付出自己的所有良知,所有灵魂,也在所不惜。梦想是伟大的,不管手段多么残酷,都无损梦想的高尚。”
“这是欲望,不是梦想。”
雪爷笑了,说:“这是弱者的想法。我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晋级法师了,一转眼30多年过去了,我在世界各地冒险,却仍然是一个低级的法师,是我不够努力,天赋不够?都不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钱的人越来越富有,他们能买到药物,买到武器,锻炼精神力,能跟随最好的魔法大师。可我什么都没有。漫长的等待和煎熬会让弱者丧失失意消沉,可我不是弱者,我一直耐心地等待着,现在,我终于等到了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
“所以你就杀死了你的兄弟,你的队友,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你找到的那本魔法书,是秘本。”雪爷说道。“既然是失落的秘本,那必然包含强大的法术。我当然要独占。为什么要杀死向导?在发现那本魔法书的时候,我就决心杀掉你们所有的人。原因很简单,我不能让别人知道秘本的存在。他们这些家伙,居然想把秘本卖给那些有钱人?那样的话,只能让富有的人更加富有,我们这些贫穷的人永远贫穷。”
“这只是你贪婪的欲望,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雪爷又笑了,说:“你知道吗?等我成为强者之后,我会做很多好事。我会把赚到的钱都分给穷人,我还可以救更多的人,帮助成百上千的人。你们今天虽然死了,但这个世界会因为我,变得更加美好。”
齐啸觉得十分滑稽,他想如果胖虎在这里,他一定会破口大骂吧。可他不是胖虎,所以他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