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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莫轻离(赖刁刁)

楔子

“你这龟儿子!难道脑子里除了那些下三滥的龌龊事儿,就没有别的了吗?”

沈康也不顾右胳膊上还插着那枚铁钉、正汩汩地冒着血,抡起未受伤的左膀子,捏了拳头就要往对面正装得一脸无辜的郝中京脸上砸。

“师弟,不可!”一旁的韩一尘忙拦住他,冲他缓缓摇了摇头。

接着,韩一尘轻轻抬起了沈康的右臂,一使力,将那铁钉子逼了出来,取在手中。

校场之上,形势立分。

酷暑的烈日之下,空旷的练武台前,一边是沈康和扶着他的韩一尘,另一边则是郝中京和他身后的一拨崆峒弟子。

见此情景,沈康气急败坏地道:“你们这群混账东西,难不成是瞎了眼吗?你们刚刚明明就应该看见的,是这个龟儿子暗算我!否则,就凭他,怎么可能打得赢我?”

“你休要满口胡言。明明是你学艺不精,还编了借口来狡赖。”郝中京挑了挑眉毛,讪笑道。跟在他身后的一干弟子们,大多抱了双手,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扯淡!难不成还是我自己搞伤自己的?你们这龟儿子,就跟着他睁眼说瞎话吗?”沈康一个箭步向前冲,恨声道。若不是韩一尘紧紧拖住他,他早就抡了拳头上去痛揍那些是非不分的家伙们一顿了——当然,凭他现下这副模样,九成九会反过来被人家群殴就是了。

“打啊,打啊。”郝中京向前跨了一步,扬了眉毛,挑衅道,“当着这么多师弟的面儿上,带种的你就打!等师父回来,咱们可以让他老人家好好评断评断。”

“你这混……”沈康急冲过去。可刚迈开一步,就被身后的韩一尘死死拽住胳膊,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

“师弟,不可冲动!”韩一尘沉声道。

沈康扭了头,冲她急道:“师姐!放开我!不给这个混球儿一点教训,我今儿个就不姓沈!”

“哈哈哈!”还未等韩一尘答话,听了这一句,郝中京叉了腰仰天大笑,“你还真有脸说自己姓‘沈’?!师父可怜你,给你个名儿,你倒真把自己当起个二两五来了?你这来历不明的家伙,说不准儿还是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杂种呢!”

只听“嗖——”的一声,先前那枚被取出来的钉子,忽然破空而出,正对着郝中京飞去——

郝中京吃了一惊,顿时面如土色,手忙脚乱地跳到一边——一脚踏歪,差点就跌了个屁股开花,幸亏给他身后的众弟子们一把稳住。

“好啊!大师姐,连你也袒护这小兔崽子!”青白着一张脸,郝中京伸出手,愤恨地指向韩一尘。

韩一尘沉下脸来,缓缓道:“中京,你也喊了我一声‘大师姐’。既然知道,就该懂得分寸。先前你做了什么,我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不过,沈康是你三师弟,这点不容质疑。你若再口出恶言,我这大师姐虽然无能,也不容得你撒野。”

听向来不多话的韩一尘,现下竟撂出话来,郝中京立马变了脸色。其身后的众弟子们,也掩去了露骨的看戏神色,有怕事儿的,还垂了脑袋。

最终,郝中京恨恨地从鼻孔中哼出一声来,带着那一拨子的门下弟子,退出了校场。

见他们走远,这边的韩一尘,终于放开了一脸怒容的沈康。

“师姐!你就这么干看着那家伙作威作福?”在沈康口中,担得起尊称“师姐”二字的,只有韩一尘一人。至于郝中京,虽然按理说入门比他早、排行第二,但沈康向来是直称其“人渣”的。

韩一尘扯了扯嘴角,勾勒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来,“若非如此,又能如何……就光是刚才那一下,便费了你这没用的师姐好半天力气了。”

“……”听她这么一说,沈康便不说话了,只是撇了撇嘴,向那群人退去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声。

“哈,莫和他们计较了。”韩一尘淡淡苦笑,“要怪,便怪你这个师姐无能吧。”

在这崆峒派中,掌门夏侯信共收了四名弟子,二十二名门人。其中,韩一尘乃故人所托,自幼在崆峒派生活,入门最早;郝中京居次;沈康虽比四师弟韦墨年轻些,不过,因为他要早两个月入门,所以排行第三。而众多门人,虽为崆峒弟子,平日却得不到夏侯掌门的亲自指点,只由郝中京、沈康、韦墨三人负责传授他们武艺。

这四名弟子当中,韩一尘入门虽早,然而她自小体弱,悟性也是平平,掌门夏侯信所传授的武艺,她只能学到两成。夏侯信原本无意收女弟子,再加上韩一尘她本就没什么练武的天赋。若不是因故人临终遗孤,将之托付给夏侯老友,若在平时,想必夏侯信是断然不会收下韩一尘这个大弟子的——也正因如此,韩一尘这位大师姐,在这崆峒派中,乃是个空有架势的摆设,众弟子并不把她当回事儿。

至于沈康,是崆峒一干弟子当中,悟性最高、武骨最佳、武功也是最强的。见他学武进展极快,夏侯掌门对他寄予的厚望也是四名弟子之中最高的。但这家伙,天生性子又急又躁,甚是不讨喜。说好听点那叫“耿直”,说白了就是口没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都不带过脑子的。他这副样子,武功虽高又有何用?门下弟子偏就是不爱跟着他——你想啊,稍微学个慢点,或是哪一招看了一遍没明白,就得挨他一顿诸如“你这家伙倒是用心点学啊”、“怎么教都教不会”之类的,换作是谁,任谁也受不了。是以,原先分至他手下学艺的弟子,纷纷转了道儿,最后竟跑得一个都不剩,都去跟着郝中京了。

二弟子郝中京是这崆峒派中人缘最好的,他常说笑又不苛求人,对手下弟子颇为纵容,因此深得众弟子们的爱戴。但他自尊心极强,善妒。那沈康比他排行小、武功却高于他,这一直让他颇为头疼,使郝中京看沈康横竖都是不顺眼,唯独对他处处刁难。

四师弟韦墨为人严谨,少言。武功相当扎实,有七名弟子由他带领学艺。不过,由于他沉默寡言,只做分内之事,教完招数就走,因此与旗下弟子并无深厚的私交。而在三个月之前,他已奉师父之命下山办事去了,至今未归。

扯了沈康回屋,韩一尘取来布条,将沈康右臂的伤口清理干净,这才拎了药箱走出门外。

抬了眼,夏日的晴朗天幕,湛蓝湛蓝。她忽然无端地想起那个阴沉的冬天,在她十二岁那年——

当时,刚过“大雪”节气,天阴沉沉的,纷纷洋洋的飘雪,仿若漫天白羽散落。

在当年,崆峒还没有如今这么多的门人,甚是冷清。二师弟吵着肚子饿,便缠着打杂的老伙计,烤地瓜去了。只留她一人,静静地站在大堂的门口,望雪羽簌簌飘落,也望着通往山下小路的那座山门,乖乖地等着师父回来。

冰寒的风卷了雪片,直钻进脖子里。年幼的她打了个寒战,赶紧拢了拢领口,再将两手抱了,揣在袖筒里。就在这时,她瞅见山门那里,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黑影,看那大人的步伐动作,甚是相熟——

“师父!”她也顾不上寒气了,冲出门去,直往那大人身上扑。

夏侯信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忙一把扯了身上的毛麾,裹了韩一尘,随即瞪了眼厉声道:“谁准你出来了?怎么不好好在屋里呆着?”

将脸蛋埋在柔软的毛毡里,韩一尘偷偷瞄了师父一眼,师父虽然板着一张脸,吼得又大声,可是,似乎并不像是真心在生气的样子。这么一来,她也就放大了胆子,瞄向师父身后的那个小孩。

是个男娃娃,鼻子冻得彤红彤红,一串鼻涕垂下,晶亮亮的。眼眸子又大又黑,甚是精神。见那孩子衣服单薄,韩一尘立马解下包着自己的那件毛麾,往对方身上披去——

“停!”师父伸手拦住她,一把抓紧毛麾,把她包得像粽子一般,“不用管他,你把你自己管好就不错了。”

“可是,他年纪比我小啊。”被紧紧裹住、动弹不得,韩一尘疑惑地望向师父,“师父你不是常教导一尘,要尊老爱幼的吗?”

夏侯信敛了眉瞪她,“这娃儿不用你操心,他的身体比你好。”

“哦……”韩一尘缓缓点头应了一声。可眼见那孩子单衣受冻、而自己则裹得严严实实,心下甚是惭愧。

一手牵了一个,夏侯信走进堂屋,掸去了那男孩头上的残雪,皱着眉头将他的鼻涕一并抹了,这才转头冲韩一尘道:“以后,他就是你三师弟了。”

“恭喜师父,一尘又多个小师弟了。”韩一尘笑道,“他叫什么名字?”

夏侯信眉头锁起,一手搭在那孩童的肩膀上,“这家伙,刚刚问了他三四遍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这呆小子,怎的连自己名儿都不记得了?”

那小男孩抬头望他,不答话,鼻涕顿时又拖下一管来。

夏侯信右手按住太阳穴,似是相当头疼的模样,“看你武骨奇佳,是块练武的材料,怎的是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罢了罢了,你就跟着我姓吧,沈……沈……”

看师父沉吟半晌未有结论,韩一尘眼望那孩童黑亮的眸子、红红的鼻头,虽然满脸呆呆的表情,但总觉甚是可爱。她忍不住伸了手,拿了手巾帮那孩子擦去了鼻水,而后握住那凉凉的小手,轻笑起来,“就叫‘沈康’,可好?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的,多好。”

夏侯信愣一愣,显是没想到韩一尘竟会忽然插话。而韩一尘也察觉自己多话逾矩,立刻垂下了头,等待师父责难。没想到,师父静默了片刻,斟酌一番后,缓缓点了点头,“沈康,嗯,不错。”

那一年,韩一尘十二岁,沈康只有六岁。

后来,韩一尘才从师父口中了解到,沈康是师父从一个丧心病狂的女魔头手中救下来的。

江湖传言,那女魔头有个令人发指的嗜好:专捉五六岁的男童,给他好吃好喝,可过了几日便将他活生生地扼死。

当时,夏侯信路过安怀镇,看到一衣着打扮甚是怪异的女子,身边带着个哭闹不休的男童。见孩子哭嚷,那女子不断好颜相劝——若是平常的农家嫂子,孩子吵闹,必是念叨数落,忍无可忍就对着屁股来上几巴掌,便能让孩子消停了。可这女子过分的和颜悦色,实是不像普通村妇。而那孩子则是一身玩得泥兮兮的粗布衫,典型的乡下打扮。

这不免让夏侯信生疑。可更怪的是,那女子实在说不动孩子,竟从怀中掏了个药瓶子,塞了枚药丸进男孩口中。不多时,孩子便不哭不闹了,只是变得呆呆傻傻。

见次情景,夏侯信再不迟疑,当下出招。那女子击掌相迎,招式颇有威力,内力更是不俗。两人直对了两百来招,依然未出个胜负。夏侯信不敢拖延,亮了一招看似来势凶猛并有玉石俱焚之意的狠招,可实际上却是个虚的,趁那女子抵御防守的空当,瞬间掠了孩子急奔,逃出了安怀镇。

夏侯信本欲将孩子送回家,可这娃娃竟然连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给尽数忘了个干净。一来无法可想,二来瞧这孩子武骨甚佳、身体底子似乎也不错,夏侯信便将其带上了崆峒山,收了他为徒。

一晃眼,十五年如弹指瞬间——

第一章 师门任务

七月,宁州镇小道。

夏日炽热的风拂在面上,热辣辣的烫。万里无云,在这正午的天气里,明晃晃的大太阳,把四处照得一片耀眼的强光,刺得眼睛生疼,睁都睁不开。

抬眼望了望毒日头,沈康伸手抹了把额头,满手的汗水让他禁不住低咒一声:“这该死的老天!活人都能给烤成干儿了!”

韩一尘微微苦笑,“莫这么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不可不敬。师弟,你这般心浮气躁,只会越发觉着炎热难耐的。”

“啐,这么热的天气,能心平气和了才出鬼!”沈康撇了撇嘴,一边掀了衣襟扇着凉,一边皱了眉头不满地道。

韩一尘也不与他争辩,只是淡淡笑了笑,抬了手,用袖口为沈康拭去鬓角旁不断滑下的汗珠。

这个动作让沈康舒了眉,偏头对她咧了嘴角,微黑的面皮儿衬出一口白牙,“师姐,谢啦!”

“你这小鬼!什么时候懂得‘客气’二字怎生书写了?”韩一尘浅笑,伸出手叩向沈康的脑门,“跟我还说什么谢?”

沈康揉着脑门,哀怨地望着韩一尘,大声抗议道:“我哪里还是‘小鬼’?我都二十一了!师姐,你就不能改改口吗?”

韩一尘瞥他一眼,“好小子,翅膀硬了,胆子大了,敢让你师姐改口了?在我眼里,你还是当年那个鼻涕拖拖的小娃儿,喊你一句‘小鬼’又怎的了?”

听她又提起小时候的丢脸事儿,沈康顿时垮下脸来。不过,心里不痛快归不痛快,每每面对大师姐的说教,他向来是没什么抵抗能力的,最多只能回上两句嘴,其后果就是招来个“毛栗子”正中额前。

于是,沈康也只有认命地歪了歪嘴,不言语了。

此时,二人正行走在通往宁州镇的黄土路上。炎夏的骄阳迫得他俩汗流浃背,望着放眼无尽头的土路,沈康恨不能插翅立刻就飞进了镇里才好。

原来,这韩一尘和沈康二人,是奉了崆峒掌门夏侯信的命令,下山去宁州镇铲除恶徒的——

当日,夏侯信回到崆峒山,还未曾来得及坐下休息、顺便喝杯凉茶什么的,便被众门人团团围住,向他抱怨沈康教导不利,无人愿意从他手下练武。这些抱怨虽不乏夸大之嫌,但所言之事,大多也是有事实可依,不过自然是少不了被添油加醋一番就是了。

身为一派掌门,夏侯信焉会不知沈康与诸位弟子素来不合?然而,他又深知,这孩子虽然性子烈肠子直嘴巴又不饶人,可心肠却是热的,断然不是奸诈险恶之歹人,便也由得他去了——毕竟,若他能一直保有这份耿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话虽这么说,当受到众门徒们絮絮叨叨、连番轰炸之时,夏侯信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到最后,他忍无可忍地招来沈康:“你小子尽给我惹事!”冲徒弟吹胡子瞪眼,他吼出声来,“还愣着干吗?还不给我收拾了东西,下山消停消停?”

接着,他便交代沈康:去下山向北大约半月行程的宁州镇中,收拾一个作恶多端、臭名昭著的恶人——“盗中君”司徒十四。

听了掌门这话,那一厢,先前一直站在一边没吭声的郝中京,顿时恨得牙痒痒,几乎把牙齿都给咬碎了。

放逐他下山除匪,这看似是给沈康的惩罚,可实际上,若沈康此次一去,当真能打赢了在江湖上颇有名声的——就算是臭名,也毕竟是出了大名的——“盗中君”司徒十四,那么,沈康那家伙立马就能扬名天下了。

——这哪里是惩罚,根本就是给沈康那臭小子一个下山出风头的机会嘛!

相形于郝中京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那一头的沈康则是喜出望外,笑出了一口白牙,冲夏侯信抱了拳头,高声唱诺,一副热血沸腾的模样。

“是!徒儿遵命!师父你放心,就交给我吧!不出一个月,我定能提了那匪贼的脑袋来见师父!”

“你这小鬼,尽说大话。”见沈康喜形于色,站在一旁的韩一尘伸手叩了他的脑门,淡淡笑道,“从咱们崆峒去宁州镇一趟,光是往返路程,便要近一月了。你这家伙,还夸口说什么‘不出一个月’。你啊,从小到大就是这般没头没脑,就知道得意忘形。”

说到这里,韩一尘转而面向夏侯信,上前一步,拱手正色道:“师父,请允许一尘随三师弟一同下山。三师弟的武艺虽然比一尘要精湛许多,但他行事冲动,江湖阅力甚浅。一尘愿下山辅佐,还请师父应允。”

夏侯信抚须思忖了片刻,也好。这两个徒儿,正是一擅文一擅武、一用智一用勇,一块儿下山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于是,他当下颔首应允。

见师父点头,沈康一手摸着被叩中的额头,冲韩一尘不满地抱怨道:“师姐莫总是把我当三岁的奶娃儿!何须师姐相伴,难道我还会迷路不成?”

“我看那些奶娃娃可比你高明多了,至少不会自以为是、四处乱跑、还不听劝告,”韩一尘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你若能有半分听话,便能让师父和我省省心了。”

“……”沈康撇了撇嘴,不做声了。

这大师姐将他从小带到大,然而,明明自己早已成年,师姐却还将他当作孩子似的,整天唠唠叨叨、不放心这个不放心那个的,这让沈康着实郁闷坏了。

虽说心里难免有些别扭情绪,认为大师姐是操心过头多此一举,但沈康还是当下收拾了几件衣衫、打点好行李。当日傍晚,二人就一同下了山。

而现下,韩一尘和沈康二人,已经在这酷暑之中,连续赶了十来天的路。眼看着只要走出这片旷野,便到了那宁州镇,沈康心急,顶着烈日如火,却反而加快了步子。

正这么大步赶路,沈康忽然觉着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瞅,只见韩一尘缓步而行,已然与自己落下一段距离来。

见此情景,沈康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奔了回去,一边从腰带上解下水囊,递了过去,“喏。”

“哈,多谢。”韩一尘浅笑着接过,抿了一口,润了润干得快要干裂的唇瓣。之后,她抹了抹嘴,将水囊递还给沈康,笑道:“未想到你这毛头小子竟也懂得关心人来了,我这师姐真是感激涕零,差点没去庙里还愿了。”

沈康“咕噜咕噜”地灌下几口水,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汗,这才皱眉道:“师姐你能不能少损我两句?说得好像我一无是处一般。”

韩一尘大笑,伸手拍了对方的肩膀,“哈,你大师姐平生也就这点乐趣,难道连这个你也要计较吗?真是难相处的师弟啊。”

“把拿别人开涮当乐趣,究竟是谁难相处啊?”沈康忍不住发出如此抱怨,然而话音未落脑上又中一击。

望着沈康揉着脑门、一脸哀怨的模样,韩一尘轻轻扬了唇角,黑眸里满是笑意。

又走了大半日,到了傍晚的时候,韩一尘和沈康师姐弟二人,才赶到了宁州镇。

抬眼望,西天的云彩皆被晕染成了橙红的颜色。道边的老樟树,也被暮日所映,叶片儿上都镀上了一层暗金的边儿,甚是好看。镇上行人不多,四处弥漫着米饭的香味,就连炊烟也抹上了淡淡的粉色,随着夏日傍晚的轻风而袅娜。只是,这风实在是燥了些,谈不上清凉舒爽。

汗如雨下的二人,先找了家路边的茶摊子,要了两杯凉茶。一等茶碗儿被端上来,沈康立刻牛饮起来,直往先前干得都快冒烟儿的嗓子里灌。

而韩一尘润了润喉咙之后,便向摊主询问起来:“这位师傅,请问,您可有听说过此处有盗贼经常出没?”

那摊主约莫五十岁的年纪,鬓边已斑白。听韩一尘这么一问,摊主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这才皱了眉头,答道:“没,咱们这儿太平得很,不曾听说过什么有什么盗贼。”

“哦,原来如此。多谢师傅。”韩一尘拱了拱手,向茶摊主作了一揖,随即转了身去,继续喝起凉茶。

“呃,”那名摊主突然出声,唤向韩一尘道,“这位姑娘,敢情你是外地人吧?”

韩一尘礼貌地点了点头,笑答:“没错。师傅您可是有何指教?”

那摊主面露迟疑,扫了一眼沈康腰间的佩剑,随即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老头子我话多,也就随口一问。”

韩一尘向他露出和善的笑容,“这位师傅,你莫害怕。我们虽是江湖人士,却并非蛮横不讲道理之人。此次前来,是为了捉拿恶人的。不知‘盗中君’司徒十四,师傅您可曾听说过?”

那老伯顿时张大嘴,似是要脱口而出。不过,他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动了动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他叹出一口气来,“宁州镇太平得很,不曾有什么恶人。”

韩一尘微讶,觉得这老伯话中有话。可见对方模样,深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也便不逼问下去。而后,等沈康喝完凉茶,韩一尘掏出铜板付了账,冲那摊主拱了手算是道别,二人便离开了铺子。

此时,日头已半沉,风也不似先前那般燥热了。沈康扯了衣襟,任风吹进胸膛带来一丝清爽。随即,他扭头望向身边的韩一尘,皱眉疑惑道:“师姐,刚才那老板那般古怪,连我都觉得不对劲了,你怎不多问问?”

“哈,”韩一尘浅笑,“追问下去,只是强人所难罢了——哎,话说,你小子有长进啊,竟然也懂得察言观色起来了。”

沈康撇了撇嘴,斜眼睨了睨韩一尘,不满道:“我性子虽急,做事冲动,但不代表我是个二愣子!若不是心里有鬼,那老头子说话能这么吞吞吐吐的?”

听出沈康话里的抱怨,韩一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呀,看你这性子。又有谁说你是二愣子了?我半个字都没提到过,你便跳起来了。”

沈康瞪了她一眼,“你没直说,但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哈,”韩一尘敲他脑门,“你这娃,小小年纪,莫要这么胡思乱想,怎么疑心病那么重?”

心知若论辩才,自己就是多长了条舌头也说不过韩一尘,沈康干脆闭了嘴,拒绝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

见他这般模样,韩一尘不再拿他开涮,笑着向他解释道:“那师傅言词含糊,必是说辞有所隐瞒,这是显而易见之事。而当我提到恶人司徒十四之时,那师傅急急欲言,最终忍住,却道了句‘宁州镇不曾有恶人’。咱们师父已言明那司徒十四就在宁州镇当中,想必不至出错。这么说来,便是那师傅有意回护他了。”

沈康立马敛了眉头,“你的意思是,他是同党?我这就找他去!”说完,他掉头便走,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模样。

韩一尘慌忙伸手拉住了他,笑道:“瞧你,又沉不住气了不是?那师傅确实是在偏袒司徒十四没错,但他不过一介平常镇民,普通布衣百姓,并不像是恶人模样。”

沈康斜眼,“恶人都在脸上刻字的吗?”

“哈,”韩一尘大笑,“那要看是什么人了。比如说我就有个三师弟,喜怒形于色,不满的时候就摆了一张臭脸,好似别人都欠了他十万八万两银子似的模样。虽然未在脸孔上直接刻出‘满肚子火’这几个字,但亦相差不远矣。”

听她这句,沈康偏头啐了一声,不答话。

“一名寻常茶摊老伯,会出言回护‘盗中君’,”韩一尘不再打趣,继续说道,“若不是和那司徒十四颇为相熟,便是另有什么其他渊源。咱们不妨再四处打探打探,应会取得更多线索。”

沈康低眉思忖了片刻,随即点头,“嗯。”

于是,二人便一路打听起来。只是这时候,路上行人正是最为稀少之时,唯有一些小摊贩忙碌着收拾摊子回家。

韩一尘一一向他们问了,可那些小贩不是摇了手说镇中没这个人,就是说镇子里不曾遭到偷盗的。还有一些人,以一副防备的神色打量二人,好似沈康和韩一尘倒像是那贼人一般。

如此这般,二人一路询问,不知不觉间日头已落,天色也暗淡下来。放眼望去,路上已无行人。见此情景,早已饥肠辘辘的二人,只有暂且按下打探之事,决定先去客栈打个尖,饱餐一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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