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闪婚、裸婚

1999年林潮和湘君第三次见面就拿了结婚证，没婚纱照，没婚礼。因为他家里一贫如洗，他自己也是一贫如洗。那年他23岁，才工作两年，好不容易存的一点钱，全用在追她给她打电话上了。她虽然失落，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

他们在市郊区租了一间十平米的房子，一张床，两床廉价的被子，他们结婚了，彻彻底底的闪婚、裸婚。他们都太过单纯，初夜前两个晚上都没成功，第三个晚上在手忙脚乱的慌乱中，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结束了。多年后他们俩每想到初夜，都会哈哈大笑，内心有种别样的甜蜜，他们拥有了彼此人生中最珍贵的第一次，这也在维系他们婚姻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们住在八个单间，一个大厅，两个厕所，十六人租住的居民楼中。每天早上起来抢厕所，每天晚上下班回家等厕所，日子过得每天都是晴天，只因一天有三餐饱饭，晚上有心爱的人在身边。

婚后不久，林潮想帮别人加工零件赚点外快，身无分文，湘君拿出私房钱五千块钱给他做本钱。半年后，因租的房子人多又杂乱，他们从十平米的房子搬走，和一个朋友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她又掏出私房钱两千多买了第一台电视。他没辜负她的期望，一年下来，他靠跟别人加工零件赚了两万块钱。

林潮因家庭环境，性格上有很多缺陷，但他在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上把握的很好。第一是追妻，他看准了能不顾一切追到身无分文。第二是拼事业，他看准了就不顾后果的往前冲。当然他那中敢拼不顾后果的性格，给他带来成功的同时，也让他遭遇很多挫折。

林潮是个有想法的人，他本来读的是建筑学，因家里穷读一年就辍学了。他走上社会打的第一份工是到印刷厂，第一次接触到机械，他对机械便产生了兴趣。他打的第二份工就是机械厂，他一个门外汉，两年的时间不但学会了机加工还学会了画图设计。第三年，也就是认识湘君的那一年，他帮一个叫阿涛的老板成功的做了一台贴盒机。他的目标是自己当老板，他打工不是为了拿多少工资，而是为了学到东西。他打工从不在乎每月有多少工资，也不在乎活干多干少，为了学到东西，他有空就帮别人干，所以老板很欣赏他，工友也喜欢他。当他自己做了老板就不一样了，因做机械要求精准，所以他很注重细节甚至达到苛刻的程度，跟他打工的很多工人都受不了。

林潮见手上有了两万块钱，便对湘君说，想做一种冰棋凌纸筒机。她不懂机械，年轻也不懂风险，他说要做她就举双手赞成。凭脑子想肯定行不通，中山有一家卖冰棋凌纸筒机的厂家，他扮成客户，只身去了一趟中山。

从中山回来，林潮画了一个月图纸，刚好合租的朋友回老家不来了，他便把两室一厅全部租下来。他开始初试牛刀，两室一厅的客厅，成了他做机械的场地，他下班回家吃好饭就忙活。他的工具只有一个电焊机，一把割铁的据子。买回搭机架的铁筒，他用据子据，湘君帮着扶，前后忙了一个星期，机架搭好了。

也就在这时，湘君又怀孕了，两人想了想，决定生下孩子，因为前面流过一次产，他们怕再流产以后没孩子。也正是这时候，林潮母亲打工回家和大嫂吵架，他心疼母亲，把母亲接来一起住。林妈妈劳动习惯了，来没两天，就去菜市场卖菜。

湘君怀孕后便辞了工作，在家专心养胎。她对林潮是百分百信任和依赖，嫁那么远，身边没一个亲人和朋友，他是她唯一能信赖依靠的人。她以为他会把一切安排妥当，快临产时因心里不踏实她才问：“生孩子的钱准备好了吗？”

他说：“做机械花了一万多，借给我姐和我哥几千块，还给我爸买了头牛，只剩三千块钱了。”

生孩子那么大的事，他竟然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她很伤心，在他心中他的家人比她重要，她伤心说：“我难产怎么办？做月子怎么办？养孩子怎么办？你有你一家人，就是没我和孩子？”

他像如梦初醒样，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说：“明天回老家县城去检查，要我哥和我姐还点钱。”

他的回答让她更伤心，她明白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她，而是他太不成熟。她本以为他家境贫寒，从小长大又吃过不少苦，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吃穿用度方面应该很会安排打算。这时她才明白，她错了，这样的和平年代，穷不是环境造成，大部分原因是人本身，穷，很可能是不会算计安排过日子。她理想中的老公像父亲一样，高大、魁梧，像棵大树能给她遮风挡雨。嫁给他后，她已没那种奢望，但起码他也要像个大哥哥，能保护她呵护她。可眼前的他，完全像个不懂事的大男孩儿。她懵了！

爱情是盲目的，婚姻是现实的。当理想与现实之间差距太大，湘君心里开始失衡，因是家里的老幺，从小被父母哥哥姐姐疼爱习惯，林潮的不成熟和幼稚让她一下无所适从。但走到这一步，后悔已来不及。

第二天湘君大着肚子和林潮坐一个多小时的车，一路颠簸来到县城小姐家。结果，小姐家说拿不出一分钱也借不到一分钱；大哥见她大着肚子，生怕她回老家吃一顿饭。

晚上七点钟左右，林潮气的拉着湘君的手就走，走到外面她问怎么回事，因为本地话她听不懂。他气呼呼道：“我姐夫以为我们要到他家生孩子，要我买一张床。”

湘君听后哈哈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道：“这下知道了吧，你心里有你一家人，你一家人不顾你死活。欠我们的钱，我大着肚子坐车过来，一分钱没要到，好像我们欠他们的钱。我离娘家又远，谁也靠不上，老天爷保佑，千万不要难产。”

林潮听湘君如此一说，心情也特别沉重，一路不吭声，亲情冷漠对他的打击也很大。他去湖南后见她姊妹情深，他也希望他和姊妹之间情深，没想到他们给他当头一棒。

湘君的心情是沉重加恐惧，大着肚子快临产，离娘家又远，身边没亲人又没钱，婆家一贫如洗还亲情冷漠，身边的老公又是个不成熟的大男孩儿。她这时感觉自己选择的婚姻，像是在钢丝绳上走。想到母亲的话：“如果你不听话，跟他走了，以后不顺心，过得不好，不能回家诉苦。”她是个很快能调整心态面对现实的女人，走到这一步已没回头路，她豁出去了，生死有命。命该绝时，神仙也救不了，命不该绝时，恶鬼来索命也索不走。

半个月后湘君平安生下女儿，生下女儿一个星期，林潮失业。他失业的原因很简单，不成熟不顾后果。那年他二十五岁，觉得太年轻有孩子，不知该怎么回厂跟同事说，所以她再三催促他要跟领导请假他都没请；另一方面，他认为一个月打工挣的太少，不能养家糊口。当他在家呆了一个星期，面对现实只能硬着头皮去上班，去厂里就遭到领导辞退，说他目无厂纪，他说要给孩子洗尿布，扭头就走。

湘君生下女儿后就开始盘算着一家大小的生活，而林潮还是过一天看一天的心态。理想中的老公像父亲样能给她安定踏实的生活，现实中的老公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们居无定所，朝不保夕，各种情绪包围着她，失落、着急、无奈.

林潮失业回家整天在家睡，失业了他心里很烦。湘君叫他去买菜三催四请他都不动，她气的大叫：“你一个大男人，比我这个生孩子做月子的人还累？”

他不耐烦说：“不是有妈买菜嘛，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下，好好想一下。”

“妈天天要卖菜，早上那么早起来，晚上那么晚才回家。你整天在家睡，你好意思等着妈买菜回家。再说妈卖菜中午才回家，我一个坐月子的人，早上要不要吃？孩子要不要吃奶？”

“叫什么叫，我去买。”

林潮庸懒的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朦脓的去了菜市场。湘君看着床上的女儿，想到家里的嫂子和姐姐坐月子时，亲人贺喜，什么好吃的都给坐月子的人吃，可她呢？没亲人贺喜，吃点东西还要三催四请老公，她心里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可她没时间跟他生气，也没精力跟他计较，她着急以后的生活。

林潮买菜回家，湘君就问：“你什么时候去找工作？”

他还是那句话：“你就不能让我好好想想吗？”

“那我们的生活怎么办？你身上还有钱吗？”

“不是还有妈卖菜嘛，每个月妈差不多有一千块钱。”

“妈的钱要给大哥，给小弟。上次大哥来问妈要钱，妈身上只剩四十多块钱，妈连几毛钱都数给大哥了。你也用妈的钱，你今年多大了？你现在还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妈的钱我不用大哥和小弟也会用！”

“结婚前你跟我说大哥不像样，小弟又懒，我还以为你跟大哥和小弟不一样，原来你跟他们一样，一个妈生的嘛，怎么可能两样！”

林潮和湘君正吵着，林妈妈提着菜回家了，见他们吵架忙问为什么吵架，湘君要林潮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