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噬魂怪布莱克从商铺投射在地面的阴影中抽离,腾空向EP07扑来时,一股强大的电流从她两只手掌中交串在了一起,脚底踩着的灰色柏油路出现了一条条黑色的裂缝,迅雷般向周围扩散开去,钻到附近的绿化带,树木“吱吱”响着,一条条裂缝从根部爬上了枝条,树皮皲裂剥落,树冠顶部闪电般滋啦啦地响着,路上行驶的车辆突然间全部失去了功能,动不得动,仪表盘全部失灵,甚至连喇叭都不作响,商家挂在牌匾上的横幅哗哗响着,一些摆放着的东西“唰”地浮在空中,就连人都有一种即将升空的感觉……但那真是一瞬间的事,瞬间之后,这些怪异的事情都随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中凄厉的一声猫叫而戛然停止!
“喵——”
EP07看到,那只刚刚还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怪物此刻犹如突然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它蝙蝠般张开的躯体猛地收缩在一起,心有不甘地一步步回退回去。
她惊异不已,那一瞬间,她的能力好像失去了作用,难道也对布莱克有了同样的作用?
此刻,一只漂亮黑猫倒竖着长长的尾巴,威风凛凛地一步步地向她走来,它的皮毛如缎子般油亮,步态优雅而庄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会拥有的猫。尤其是那双眼睛,绿宝石般闪耀着光芒,警惕而凶狠地紧盯着布莱克。
EP07认出了这只猫,就算它的主人十分地不平凡,但它毕竟是一只猫。
她急切地向四周看去,想找到装扮奇怪的鲁斯,但很显然,满大街都是装束正常的人——只有戴着半个面具,身材高大,摆着一副难以让人接近的冰冷姿态的自己最不正常!
布莱克探头探脑,畏畏缩缩,龇牙咧嘴地对着黑猫咆哮两声,在黑猫的逼近中一步步地继续后退到一个死角。
“我们再会,新人。”说罢,它便悻悻地回归到阴影里,钻入地下,消失了。
“哎——”EP07还想去追,黑猫立刻换了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尾巴圈住EP07的小腿,眯着眼睛在她身上蹭了蹭。
不战而退的对手……真亏自己还认认真真地准备了一番。
EP07不无遗憾地望着那一片阴影,转而又看向黑猫,想从它宝石绿的眼睛肿得到真相:“你真有那样的本事?”
“喵呜。”黑猫的样子有些得意,EP07不禁有些愠怒,它只是一只猫而已,怎么可能!
“我认得你,你是鲁斯的猫。”她的语气并不友善。
“喵呜。”
“先是哈特,后面是布莱克,你们这一个亡灵一只黑猫的搭档可谓是噬魂怪的死敌了。”
“喵。”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EP07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居然和一只猫在这里理论拗气。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好像换来的都是一样的答案吧!“你来了,鲁斯呢?”
“喵——”
瞧!
“喵——”
黑猫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看她。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走?”
EP07紧紧跟着黑猫,刚闪到一个没人的巷子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黑猫的轮廓渐渐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一副白得有些刺眼的假牙,一摇一摆得意洋洋地想去飘动着!
听到后面没了声响,那假牙觉得奇怪,转过来,却看到EP07正一脸吃惊地看着它。
“喵呜——”
“你不是鲁斯的猫!”EP07斩钉截铁,虽然她对鲁斯的猫只有一面之缘,并不了解。
假牙一颤,这才发现了自己的情况,用一副怪异的口吻说道:“这、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比想象的时间短呢……哈哈,哈,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
“虽然不是鲁斯的猫,但老朽比它更高级,老朽是鲁斯的假牙!”得意洋洋。
且不说它用老朽自称,“一个亡灵的假牙?”
“你瞧,你瞧,这里还有鲁斯在中世纪时吃过饭的一粒米!”假牙说着,使劲张大,EP07看去,果然它的后牙槽上嵌着一颗小米粒,小米粒还刻着“鲁斯”两个字,似乎证据确凿,不过EP07仍然不相信,“中世纪的米粒到现在都不馊?”
“哎,比起那个,快帮老朽找找,老朽的戒指掉到哪儿了?老朽感觉不到它……”它开始慌乱起来,围着EP07转圈,EP07伸手就把它抓到了手里,“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你这个年轻后辈,居然敢说老朽是玩意儿!”假牙气呼呼地想要挣脱,但EP07认为它只是想逃,戒指的事也是想转移话题,一张假牙怎么可能会戴戒指。
“为什么要变成鲁斯的猫?”
“告诉你吧,老朽可以变成任何我想变的人或动物!”它又换上了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只要变成那个人的模样,老朽就可以稍微复制一下它的能力,这可是普天之下最了不起的能力!”
“既然是这样,那可真是了不起的小偷。”EP07讽刺地说道。
“比如刚才,老朽变成了鲁斯的猫黑喵,就拥有了它可以让部分能力失效的力量!”
“只是只能维持五分钟,然后必须得休息十分钟后才能继续变。”它又接着说道,突然大叫一声,“哎呀!”
“怎么了?”
“都怪老朽很多年都没有和人讲过话了,心情一激动就口无遮拦,什么秘密的事都说出来了!”
“的确是这样。”EP07反反复复地观察着这副假牙,除了从中世纪后再没有刷牙之外,它也没有特殊之处——也许,从中世纪之后,它根本没有再被利用过。
“喂,你爱信不信,不要这样随意地窥探老朽的身体,一个女人,居然丝毫没有羞耻之心。”
“你也没有羞耻之物啊。”
“哎,别戳,那是老朽……是老朽的……羞耻之物啊!”
“什么?”不就是个留给咽喉部位的小口子嘛,EP07使坏,用指头猛地戳了进去,假牙立刻发出一声酥酥软软的媚叫,“哎——哟!”
难不成它……EP07立刻嫌弃地把它扔到一边,正了正色。
“即使你确实是鲁斯的假牙,确实有那样复制能力的本事,为什么偏偏在我和布莱克决战的时候来搞破坏?”
这次轮到假牙惊讶地发问了:“什么?你说老朽是来搞破坏?”
这时,假牙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EP07的模样,它在全身上下摸来摸去,口中不住地赞叹:“嗯,虽然是个身经百战的女战士,不过皮肤真好,身材也好,恩恩,胸也不错,不大不小,是老朽喜欢的形状,老朽可以在闲时……”它越说,那副长得威风凛凛而又正经兮兮的脸上的表情越是讨打,EP07气急了,整个人都扑了上去,一拳头照面打上去,而且专门挑嘴打,不料却是扑了个空,它摇身一变,又成了鲁斯的猫黑喵。
这个可怜巴巴的小东西直直地竖起尾巴,脑袋尽量向后看去,只看到这儿的时候甚至有点萌,但接着,EP07看到一个扁扁的金“戒指”掩藏在猫尾末端,紧挨着屁股……
“EP07”从四肢动物直立起来,像是半秒之内人猿进化为人的演变,它扒开裤子,在屁股后面使劲掏掏,把那颗金光闪闪的“戒指”拿了出来……
EP07都不敢想象假牙是从哪儿拿出这东西的,一种耻辱感让她怒火中烧,假牙却不以为然,擦都不擦就张嘴把金戒指套在一颗门牙上……
虽然准确地说,那应该和自己的屁股无异,但看到这个“EP07”做出这套动作,她就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我,代号EP07!”它居然还模仿自己的声音!
它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平静地接着前面的话题问道:“你当真以为可以杀死它吗?”
“不可以吗?”
为什么会有这种自问自答的感觉……
“我为什么去找你,阻止你和噬魂怪布莱克接触,你不会动脑筋想想吗?它找你能有什么好事……当然,如果你们是一丘之貉,你愿意提供你的躯壳屠杀平民,就像瘾君子对毒品的放纵和依赖……然后,布莱克和哈特顺利地从中获利……”
“我不会。”
“你现在不会,”假牙说道,“但我肯定你会有瘾君子的一天比我肯定自己是鲁斯的假牙都要有把握!”
这种视觉上的冲击EP07还是觉得自己适应不了,特别是那个“EP07”两手不老实地这儿摸摸,那儿捏捏,最后居然把手伸进了衣服里,向胸部抓去。
EP07瞬间就抓住了那只手,握得紧紧的,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顿时疼得扭在一起,“哎哟,痛,痛,痛,你撒手,不撒手我就要喊了……”
她眉毛跳了跳,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变成一个“娇滴滴的泼妇”这样的矛盾体时竟是这样……让人无语!为了不给自己造成阴影,EP07撒开手,冷着脸问道:“凭什么你那么肯定?”
假牙忽然扑过来,一把揪住EP07的领口,鼻子几乎碰到了她的鼻子……
这样看去,自己确实还挺漂……这个时候,在想什么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自认为凭着自己可笑的一点能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带走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力量,关于布莱克你知道多少就可以下结论自己一定会杀死它?”
假牙又变了了鲁斯的模样,依旧遮着面庞的大帽子和竖着立领的大衣打扮,它看起来很愤怒,尽管EP07看不到它的眼睛(或者说,它根本就没有眼睛,只是一副假牙而已)
“不可以吗?”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你不仅不知道彼,甚至连你自己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凭什么要征服比你强大很多的力量?”
说知彼是有些牵强了,但我连自己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笑话?
“你想见我,因为你对昨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有太多疑问和想法,你认为,既然我可以用一张占卜牌轻轻松松救了你,一定也有对付噬魂怪的好方法!”
“你有吗?”
“没有!”
EP07黑着脸,狠狠地瞪着“鲁斯”,“那么,我现在注意到的是,我在和你在一起!”
她引用于平凡的话接着说道:“噬魂怪不是地球上最强大的力量,西方来的死神巴斯顿可以让黑暗枯萎,亡灵是其佣兵。对于身份是亡灵的鲁斯你,却说自己没有杀死最低级的噬魂怪布莱克的方法,不仅如此,占卜家、智者,人们对你的了解仅限于此,甚至不知道你是打扮如此怪异的老头,这样神秘的人物,却让你认为太鲁莽的我三番五次地看到,并保护了我。哼,”她冷哼一声,“这样高级别的待遇,到底是为了什么?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事吗?”
“锋芒毕露……”他鼻子里哼道,语有些责怪的味道,帽子和立领“哗啦”一下掉了下去,鲁斯不见了,假牙出现了。
EP07瞪大了眼睛,假牙的这本事还真是了不起!
“等等!”她恍然大悟,假牙在变成某个人之后,它就不再使用老朽这个自称,回想昨晚鲁斯时而出现,时而消失,而于平凡说过,那样的人物根本不可能随便就出现在独行者酒吧这样的地方,近期以来,没有一个异能者、外星人或者黑暗生物,甚至连同样身份的亡灵们也没有见过他,凭什么自己初来乍到就会受到他如此高级别的待遇……她忽然把目光转向假牙,淡蓝色的眼眸紧紧逼着它。
假牙上下两排牙齿哆哆嗦嗦地颤抖着,发出一串“咯咯咯咯”的声响,它发现苗头不对,扭身就跑,但EP07更快,抢先一步把它堵在了墙角,向左逃向右逃,EP07都要比它快,它向下逃,又被EP07一个电击给戳了回去。
“昨晚,是你变成了鲁斯的模样,对不对?”
“都怪老朽太长时间没和你这样的美女说话,都怪老朽太激动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了,都怪老朽最后还致命地把鲁斯暴露在你面前,都怪老朽太……”
瞅准一个空隙,假牙用尽了全身的力量飞了出去,身后不住地袭在身上的一连串的电击疼得它哎哟哟地直叫唤,但是一到了人多的地方,假牙便刺溜一声钻进了EP07的口袋,死死咬住不让EP07把它丢出去,而在这样的地方EP07也不好动用能力……
这货是黏上了自己了吗?
龙华集团总经理办公室,苏晏青脱掉自己的外衣,重新换了一身干爽利落的职业装,笔尖“吧嗒吧嗒”地敲碰着办公桌,——“怪人,真是怪人,恐怕,不只是‘怪’那么简单!”
她拉开抽屉,从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子中取出一枚薄荷糖塞进嘴巴里,清爽的味道顿时从舌尖到喉咙,再到胃囊……她躺在办公椅里,尽可能让自己以一种平静的、旁观者的身份回忆着遇到那个被自己命名为“海蓝”的女人身上的蹊跷之事。
目光流转。
然后,她就看到了挂在衣架上的外衣兜里,那半露的耳坠!
她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个电话:“是我,苏晏青。是,我有一个指纹,帮我查到它主人的一切资料,东西我马上送过去,对,亲自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