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秋雨,缠绵而忧愁,低沉而凝重,一如此时赵纵的心情。
离火仍在燃烧,秋雨犹如它的助燃剂,非但没有浇灭一分,反而越来越旺盛。
火海四周早已光秃秃一片,百丈方圆内再无一丝绿意,就连坚硬的青石都变得火红,密布龟裂的可怖口子。
赵纵根本无法靠近那处火海,只得在山顶老槐下对着火海遥遥跪拜,长发湿透后紧紧的贴在脸颊,热泪混杂着冷雨一滴又一滴的掉落在膝下的青石之上。
“爹!娘!孩儿不孝,来看你们了,万望你们一路走好,来世投个好人家。下辈子孩儿当牛做马再报今世养育知恩。”赵纵仰天大吼,状若疯狂,余音袅袅在山间回荡,只是最终在内心加了一句:
“爹娘放心,孩儿纵使身坠地狱,永陷魔途,也要为你们和惨死的亲邻报仇血恨,定要云阳宗血债血偿!!!”
张文远隐身于半空中,听见赵纵的吼声,撇了撇嘴,很想嘲讽他的无知,冷笑一声:“这些凡人怕是早已被离火烧的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机会轮回转世。”
心中却暗暗着急,这都半天了,怎么这小子就跪在光秃秃的山顶上不见动静,仙种到底在哪里?难道这小子真的不知?
也不知在秋雨中哀默了多久,赵纵站起身形,转身看着一直呼唤着他,此刻却毫无动静的老槐,心中感叹,物是人非,也只有老槐未变。
张文远看着赵纵站了起来,以为他终于要有所动向,却见他轻转身形,抬头45度角仰望天空,两眼迷茫的凝聚在离他不远的虚空中,心中疑惑,这小子怎么又对着空气发呆,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在赵纵眼中遒劲如苍龙的老槐,张文远眼中却空空如也!
赵纵紧咬着双唇,亲人亡故,还要受尽他人冷眼欺辱,倍觉心酸,突然感到嘴里咸咸得,才明白自己太过用力,居然将双唇咬破了。
他哀叹一声,全然没有注意到嘴唇上的血迹混杂着泪水和雨水滴落在老槐盘根错节的树根之上。
血液迅速融入进去,那截树根条件反射似得颤抖了几下。犹如平静的湖面丢入一颗小石子后引起的涟漪,树根像发生了共振一般,一根接着一根的抖动起来。
赵纵感觉到脚下的颤动,垂下的目光立即变得惊骇无比,嘴巴张大的能够塞下一个鸡蛋。
张文远的耐心差不多被消耗殆尽,尤其是现在赵纵这一系列犹如发神经的动作表现。他的神识已经在山顶扫过无数遍了,确定那里什么都没有,这更是令他愤怒,有一种被戏耍的憋屈的感觉,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个犹如小丑般表演的赵纵。
张文远一甩衣袖,心灰意冷的驾云飞回,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罢了,看来这小子真的是没有得到仙种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其实,赵纵一路走来多亏有张文远保驾护航,不然身处在荒凉乱世,怎么可能这么平安顺利。
张文远的神识怎么也发现不了的老槐,此刻整株树身都开始抖动起来,树根已经从山石中拔起,悬浮在半空中。
赵纵感觉到掌心有一种涨麻的感觉,像是千万只蚂蚁在掌心内噬咬一般,才发现整只手掌已经变得紫红,一滴血液从掌心中透过皮肉渗出,是的,掌心没有一丝伤口,可是那血液就这样诡异的出现在掌心中。
嗖——
那滴血液直接从掌心飞出,划着优美的弧线落于老槐的树根之上,眨眼之间消失不见,赵纵分明感受到老槐在吸噬这滴血液后,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嗖嗖嗖——
一滴又一滴的血液从赵纵的掌心渗出,排着长队全都没入老槐的树根之中,最后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排成了一条绚丽的红线。
赵纵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飞快的流逝,可是却丝毫没有办法。
他心中万分害怕,只想远远的离开这株怪树,越远越好,他用尽力气却不能移动半分,而且随着失去的血液越来越多,虚弱的无力之感也更加严重,心中哀叹:我命休矣,爹娘,孩儿这就来和你们相聚了。
老槐吸噬精血后,一条鲜红的血线在老槐的内部向上攀爬,由根部开始沿着树身慢慢延伸向每一个枝干。同时,老槐的四周笼罩了一层氤氲薄雾,树身藏于其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最令赵纵感到不安的是,这灰黑色迷雾包裹这的老槐正在不断缩小,本来参天的古树,不过几息功夫竟然缩到了真人大小,而且还在持续之中。
咚咚……咚咚……
赵纵的心脏更加有力的跳动,几乎要跳出他的胸膛,可是却丝毫无法阻止向掌心倒流而去的血液。
赵纵此时好似一条沙滩上搁浅的鱼,海水就在眼前,可是任它如何跳动,如何折腾,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再怎么努力也逃脱不了这悲惨的命运。
扑通——
由于鲜血的不断流失,赵纵的双脚再也无力支撑沉重的躯体,他跪倒在老槐之下,像是一个终于臣服于王的子民。
赵纵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几乎已经流失了十之五六,剩余的血液已经不足以支撑人类正常的生命活动。
赵纵单膝跪地,右手向前虚伸,一条灿烂夺目的红线将他与老槐相连。
老槐在变小中不断向赵纵的手掌靠近,就像是被那条红线牵引过来一般,好比一条贪婪的血蛭被鲜美的血液所吸引。
噗嗤——
赵纵右手一阵巨疼,却也令让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但是他情愿就这么死去也不愿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怪树,居然就这样透过皮肉扎根在自己的掌心内。
老槐已经变得巴掌大小,形态与从前无异,简直就是一个迷你的Q版。它闪烁着七彩之芒,绚丽而不刺目,神秘莫测,笼罩着它的氤氲也变得更加迷蒙。
这那里还是以前那株老槐,若不是他的样貌与以前毫无二处,赵纵简直怀疑这本来就是一件艺术珍品。
老槐的树根,树身,树干,树枝全无那苍老而又疤痕交错的树皮之样,已然变得水润光滑犹若一方美玉,紫黑中沁透着莹润的水渍,晶莹剔透中内部那条不断流动的血线清晰可见,像是人类的血管一般,从树根开始遍布整个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