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左卫率石越说:“现在岁星、镇星守于斗牛,福运在晋一方;而夷夏的人情,也还向往晋主。他们有长江的天险,无分裂的气象,臣认为我们只能保境养兵,等待时机。”苻坚反驳说:“听说当年武工伐纣逆岁星,却取得胜利。夫差、孙皓凭借天险,却不免灭亡。现在我有如此之众,投鞭足以断流,有什么险要可以依恃的呢!”苻融说:“现在出兵一天道不顺,二晋国无隙,三我军数战疲惫,有畏敌情绪,所以主张不伐晋才是上策。”
苻坚叱道:“你竟也这样,我还有谁可以商量?如今我强兵百万,粮草器仗如山,我虽不敢自称明主,但也绝非昏庸,乘连战连胜之势,攻击垂死之国,还担心不能攻克吗?难道我们还要留下它,使它成为国家的祸患?”苻融哭谏道:“臣的忧虑还不只是这个。陛下优待鲜卑、羌、羯族人,让他们遍布于京城附近,而我们的同族旧人,反而迁徙远方。当陛下举国南下,只有太子监国和数万孱兵弱卒留守京师,一旦风烟突起,后悔莫及呀!”
苻坚本来比较能够纳谏,但在伐晋问题上,异常固执。虽然朝中许多大臣都一再进谏,但苻坚不为所动。惟有慕容垂迎合苻坚,他对苻坚说:“强以并弱,大以并小,这是势所必然,不准理解的。陛下神明英武,成加海外,雄兵百万,良将满朝,岂能容忍江南蕞尔小国,独抗王命!”苻坚高兴地说:“与我共同平定天下的,只有卿一人而已。”
建元十九年,苻坚颁布进攻东晋命令,规定百姓每十人抽一人当兵。征调各州公私马匹,一律充作军马。苻坚从长安出发,旗鼓相望,前后千里。当苻坚抵达项城时,凉州兵才到咸阳,蜀、汉兵才顺流而下,而幽、冀兵到彭城,东西万里。前秦大军表面上声势浩大,实际上战线拉得过长,分散了力量。十月,前锋苻融攻克寿阳、郧城,寿阳初战告捷,便派人驰告苻坚,说:“敌人很少,容易降服,但恐怕他们逃遁,诸军应该火速南下。”苻坚得到报告后只率领轻骑八千,日夜兼程赶到了寿阳。苻坚派尚书朱序到东晋军中劝降。
朱序本为东晋襄阳守将,兵败被俘,前秦任以度支尚书。朱序向东晋征讨大都督谢玄献策说:“如果秦百万大军俱来,的确难与为敌。现在乘诸军尚未到达,必须迅速出击,只要打败其前锋,挫其锐气,就可以战而胜之。”晋将刘牢之领精兵五千,攻击洛涧秦军,秦兵死者一万五千人,于是晋军水陆并进。当苻坚登上寿阳城头,只见晋军阵容整齐,气势不凡,遥望八公山上的草木,像是一大片军队。苻坚面有惧色,回头对苻融说:“这明明是劲敌,怎么说少呢!”秦、晋两军夹淝水布阵,隔河对峙。
晋军要求秦军退却,以便渡河决一胜负。秦军将领认为敌少我众,要遏守淝水。但苻坚认为不如将计就计,在晋军渡河时,用骑兵突袭,于是下令全军稍向后撤。秦军刚刚撤退,朱序突然在阵后疾呼:“秦军败了,秦军败了!”前面的秦军吓得撒腿就跑,后面的秦军也跟着狂奔,阵脚大乱。晋将乘机渡过淝水,奋勇冲杀。苻融想拦住秦兵,但逃兵如潮,挤垮他的坐骑,他跌落马下被迫兵所杀。秦军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侥幸逃脱者丢盔弃甲,风声鹤唳。苻坚逃至淮北,想到半生心血付诸东流,潸然泪下,哽咽地对张夫人说:“如今我还有什么睑而治理天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