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桥,扎辊子,能搞到钱?”大叫驴冷笑道,“你不是大庙的鬼,眼睛只盯着小钱!丢条子,保护费?几百?几仟?有什么意思?搞就大搞,弄他个一百万,两百万!”
“那……”李鹏飞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
“他有小孩不?”大叫驴问。
“人家还没结婚哩!”李鹏飞说。
“没别的人了?”
“怎么没有……”大毛一挺胸脯。
“这不得啦!”刀豆脸拳头一挥,“有戏哩!”
“小声点!”李鹏飞回过神来了,赶紧制止道,“墙有缝,壁有耳!老子小钱要,大钱也要!可怎么搞呢?”
“你没看电视?就那个搞法!”
李鹏飞茅塞顿开,三个头脑袋凑一起,嘀咕了好久。
还真应了李鹏飞那句话,墙有缝,壁有耳,磉磴结子在棚子后边拉屎哩!
一大早,马驹去了沼气工地,马大寨和李乖乖夫妇去了大棚作业区,马长发扛着锯子、斧头等木工家什,给人家做木活去了。傅新兰那边带来口信,说家里杀了只鸡,让黄二婶带着小囡囡一块过去喝鸡汤。囡囡说,奶奶,我不想去,您带一碗回来!黄二婶说,你就想玩电脑,鸡汤都不去喝,奶奶要是忘记了,你就喝不成哩!囡囡说,我知道奶奶喜欢我,不会忘记的!黄二婶说,你真会花人哩!笑眉笑眼去了。
囡囡一个人在马驹房里玩电脑,经过马驹的悉心指教,小丫头对初步程序已经能熟练地操作,常常做完作业就来玩电子游戏。她对“跑跑卡丁车”的故事着了迷,一边敲着键盘,一边独自嘻嘻嘻地笑个不停。正玩得高兴,忽然听到一声响动,回过头一瞄,把她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背后站着一个人!
“不用怕,小姑娘!”这个开口像驴叫的大个子说,“你叫……”
“我叫囡囡!”
“啊,马驹是你的……?”
“是我伯伯!”
“啊啊,太巧啦,”大叫驴直拍手,“我正找你哩!马驹伯伯上城关镇,专门给你买衣服去了,忘了把你带上,让我来接你哩!走吧,别让伯伯等急了!”
“哎!”囡囡满心欢喜地关了电脑,跟着大叫驴出了门。
他们转弯抹角,尽绕偏僻的小路走,在一处林子茂密的地方,停着一辆带篷的摩的,是穿行于东河镇大街小巷的那种。小囡囡上了车,在摩的嘎嘎嘎嘎的吼叫声里,囡囡被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远方。
黄二婶惦记囡囡,自己来不及喝鸡汤,就用砂罐提了回来,进门就喊囡囡,没人应。黄二婶又去马大寨那边叫,门锁着。这鬼丫头,去哪里玩去了呢?黄二婶一边喊着“囡囡喝鸡汤,囡囡喝鸡汤哩!”一边到处寻找,却不见人影。问了几个跳橡皮筋的小姑娘,都说没看见。未必到她爸爸、妈妈那里去了?黄二婶飞脚来到大棚,李乖乖笑着说,这鬼丫头野性,玩去了,妈,您别找啦!
小囡囡是从不跑远路的呀!黄二婶心里疑惑,一个人悄悄地找。去了前村,后湾,水塘边,王老爷桥,沼气池工地,都没人。黄二婶越想越慌张,又去把马大寨两口子叫回来。几个人发觉事情不好,立即兵分几路,找遍了小孩子可能去玩的所有地方。马大寨还用大竹竿在几口堰塘打捞,都没有结果。
兴许出大事了!马家人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在他们火烧火燎时,马大寨的电话响了,一个外地口音说“你想要囡囡,拿出一百万!”不多一个字,挂了。
马大寨两眼一黑,瘫倒在地上。李乖乖嚎啕大哭,砍头的杂种呃,你狠得心下得手哇……
囡囡被绑架的消息,霎时间传遍了龙船地,这可是开天劈地第一回!电视看多了,人们一联想就惊恐万状,纷纷找回自己的孩子,无不詈骂这狼心狗肺的杂种!
伍立春叫来理事会成员,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陈也青大骂道,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竟敢绑架到龙船地来了!女伢爹说,龙船地不比城市,人众地密,又没外来人口,谁敢来这里作案?远强徒必有近脚,本地人作案无疑!可那人又是谁呢?人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全都集中到了两个人身上:李鹏飞,大毛。
马驹在囡囡失踪后,立即意识到,犯罪份子的作案目标是自己,“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弟弟一家是代他受罪,一直不敢面对弟弟和弟媳两口子。劝解?安慰?全是苍白的,徒劳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破案,拯救侄女的生命。
“要不要报案?或者拿钱赎人?”马驹问,他现在也六神无主乱了方寸。
谁也拿不定主意。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磉磴结子气喘喘吁吁跑来说,是……是……李鹏飞……大……大毛哩!还,还有……
“狗娘养的,果然!”女伢爹一拍桌子,“老子剐了他的皮!”
许洪茂有些将信将疑,说,可我今天都看到他两人了!周凯旋说,爸,他俩不是猪狗,办法多了!
“看到他们更好!”女伢爹说,“庙里屙屎没有乱人,立春,你赶快安排人,把这两杂种盯紧些!”
伍立春一直沉默不语,这会儿忽然诡异地一笑,说:“我来对付他们,我先去一趟派出所,报了案再说!”
“你怎么对付他?”大家满脸狐疑。
伍立春又是一笑,跨上摩托车飞奔去了。
东河镇派出所廖所长,听过伍立春的汇报,大怒道:“狗胆包天!我们立即部署,展开侦破工作!”
“说不定还有第二起哩!”伍立春说。
“你说什么?”廖所长大吃一惊。
“廖所长,”伍立春没有正面回答,“我有一个要求,你们最好内紧外松,保证小孩的安全!”
“我知道的!”
李鹏飞又在大毛的后院里喝小酒,夏桂花不停地拿狐狸眼向他播洒秋水,浇得他心头痒痒,无奈大毛坐在一旁,只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大毛说,鹏飞呀,一百万拿到手了,你们不会把我甩了吧?李鹏飞说,我还担心那两个狗娘养的把我甩了哩!大毛端起酒杯,咕嘟嘟喝凉水似的灌下一大盅酒,猛地将空盅子往地上一扔,他敢!老子不怕二进宫,立马就报案!
夏桂花在门外咳了一声,二人不说话了,又开始你来我往的喝酒。
进来的是许洪茂,他是来探听虚实的,说龙船地出大事了,囡囡被人绑架了!
“真的?做这断子绝孙的事,简直不是人养的!”李鹏飞愤慨极了。
“现在村上发动起来,号召大家提供线索!好了,不耽误你们喝酒,我还要赶别家通知哩!”许洪茂边说边往外走。
“现在得赶紧报案呀!”李鹏飞很关切地提醒道。
“都说不用报案,这样囡囡更安全哩!”许洪茂停下脚步说。
许洪茂走后,李鹏飞两眼骨碌碌一转,不好,他们盯上我们哩!赶紧嘱咐大毛,再不要碰面了,有事打手机!立马回家去了。
一进门就见罗腊美满脸焦急,问看见女儿彩霞没有?李鹏飞百不耐烦地两眼一瞪,她一个女儿家,你当妈的不管好,倒来问我要人?罗腊美骂道,少跟我牛尻里扯到马尻里!马大寨的囡囡不知被人弄哪里去了,还不赶快寻人!二人正要出门去,忽然李鹏飞手机发出闷响,原来是一条短信:
警告你和大毛彩霞改生在我们手上吃得好玩得好赶快放囡囡快快快你敢撕票我就撕票一个换两个李鹏飞大吃一惊,立即给大毛打了手机,果然改生不见了。然后各自去寻人,找来找去,一个不见了女儿,一个不见了儿子。
罗腊美趴在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诅咒该天杀的魔鬼;夏桂花在屋里嘤嘤啜泣,大骂丈夫不是人养的。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们流着同样的泪水,滋味却大不一样。
“嚎丧!”李鹏飞踢了罗腊美一脚,悄悄躲到一旁打电话,“叫驴……什么?我日你祖宗!赶快放人……要不老子……还有大毛捅了你!”
龙船地人发现,第二天,三个孩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龙船地。他们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只听彩霞逢人便说,可好玩了,我跟改生还喝了蒙牛酸酸乳哩!
龙船地的村头巷尾,笼罩着一片疑云,这事太蹊跷,蹊跷得不可思议!
伍立春家里十分热闹,他备了一桌酒菜,专门宴请理事会成员。黄二婶和傅新兰婆媳俩协同作战,一个掌勺,一个备菜,弄得盆满钵满,香喷喷地叫人直流口水。
“你今天有什么喜事呀?”许洪茂问。
“当然有喜事呀!”伍立春愉快地拿出两瓶茅台酒,“马驹兄弟,这是你刚回来时送给我的,还记得吗?”
马驹很吃惊,说立春哥,你怎么还留着?周凯旋也说,既然是马驹送你的,还是留给你自己喝吧!
“不!”伍立春很固执,“原本想去媚奉镇上的头头,没送出门;我自己也舍不得喝,今天正好派上用场了!大家尽管喝,茅台就这两瓶,我货架上白云边、稻花香多的是,管够!”说着,给大家一一斟上酒。
“立春啊,”女伢爹很高兴,率先举起酒杯,“你彻底变了个人,做了很多工作,龙船地人看得清清楚楚。来,我借你的酒敬你一杯!”
“这念不成句哩!”伍立春谦让道,“您是老前辈,我没少让您操心的。我读书不多,没文化,在部队干了几年,一回龙船地,贩的那点货全丢到爪哇国去了。自从马驹兄弟回来后,我自己也感觉自己是变了,多亏了前辈和兄弟们帮助哩!来,还是我先敬大家的!”
这场面让大家感动,共同碰杯一饮而尽。
“我今天确实高兴呀!”伍立春兴致极高,话也格外多,“湖上的沟渠砌好了,村村通公路修好了,百顺剅排灌闸、王老爷桥也修好了;大棚获得大丰收,凯旋兄弟努力,把客商请来了,价钱又卖得好,乡亲们喜气洋洋;沼气工程很快就要完工通气;电子阅览室、测土配方施肥实验室也快组建起来,龙船地一片新气象。我高兴,我高兴啊!来,我们再一起干了!”
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是啊,这许多日子,寒来暑往,春去秋来,马驹出钱,大家出力,龙船地的面貌变了,人也变了,双双跃上了一个新台阶,谁不高兴呀?喝,喝呀!
“立春哥,”马驹也激动不已,举杯站起来,“龙船地的变化,有你的心血和汗水,我得敬你一杯啊!”
“对,我们都得敬你一杯哩!”女伢爹举杯,陈也青举杯,许洪茂、周凯旋和王水平同时举杯,“咣”,一齐干了。
伍立春又给大家斟了酒,又敬女伢爹,说:“您虽说上了岁数,可身体硬棒,有经验,往后您还要……戏里怎么说啦?对,‘披挂上阵,重披战袍’哩!”
“我都老歪歪了,靠你们年轻人哩!”女伢爹乐得呵呵直笑,“驹子我就不说了,你,凯旋,还有王水平,都要挑重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