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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丹水池这个地名的来历非常有趣,据说有两个北方人来到这里,问一个正在挑水的农民,这个地方叫什么,那个农民以为他们在问自己做什么,就告诉他们“担水吃”。那个农民看到那两个人没听懂,就学着北方话的腔调又说了一遍。这一回那两个北方人听清了这三个字的音,却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把这个地方记成了丹水池。“担水吃”,这是一个充满田园风光和生活情趣的名字,你可以想象到,一条泥泞乡间的小路一直通到村头,村子里的农家小院里炊烟袅袅,田野里稻谷飘香,菜地里瓜果满园。

今天,这里不再宁静、不再祥和。今天,这里将变成铁与血的世界,这里将到处充满硝烟,充满血腥,充满钢铁的怒吼和死神的狂笑。革命军占领刘家庙后,缴获了清军用火车运来的大量武器和粮食,尤其是缴获了两门火炮。第二天,乘着胜势,革命军又推进到丹水池,在丹水池与章霄率领的清军展开激战。双方争夺的焦点,是造纸厂。由于前一天的胜利,革命军士兵的士气非常高昂,他们一大早就向丹水池发起进攻,革命军的步兵呈散兵阵形在大炮的掩护下向清军阵地冲去。革命军的六门格鲁森过山炮对着清军阵地猛烈轰击,清军阵地上到处都是爆炸声,清军死伤无数。

清军的士气十分低落,因为他们昨天在明显的优势下却惨败而逃,这对清军士兵的心理打击非常大。今天,革命军加强了火炮的攻击,而清军却在昨天拱手送给革命军两门大炮和大批的炮弹,这极大地影响了今天的战斗。所以在今天,战斗一开始,清军就被革命军的火炮压制得喘不过气来,但是他们还是拼死抵抗,只要革命军的火炮一停,他们就立刻架上步枪向冲过来的革命军士兵开火,清军的机枪则严密地封锁在铁路线上。一个上午,革命军冲锋了七八次,清军一退再退,但是他们仍然顽固地和革命军争夺每一寸阵地。下午三点钟,革命军冲进造纸厂,章霄看到守不住了,就命令部队撤了出去,沿铁路线布防。

从刘家庙到滠口的铁路,一共有三座铁路桥,它们依次是一道桥、二道桥和三道桥。这一段铁路从丹水池开始,东面是一片沼泽,沼泽的边缘是一道路堤,路堤的外面就是长江。铁路的西面是一个湖,中间就是铁路路基这个狭长的地带,地形十分险要。章霄正是看中这段铁路路面狭窄,易守难攻。所以,他把他的炮兵阵地安置在三道桥的后面,将大部分机枪都布置在三道桥上。

连续两天的战斗,革命军第二协和第四协伤亡惨重,需要休整和补充兵员,何锡藩也觉得此时再发动攻击,有可能力不从心。但是湖北军政府仍然要求革命军继续作战,他们要乘胜追击,突破三道桥,占领滠口。

第三天下午,战地指挥何锡藩按湖北军政府的旨意,作出了作战部署:敢死队第四大队一百多人作为先锋队,先锋队分为三排,每排三十多人。因为铁路两边一边是沼泽,一边是湖,所以进攻正面只有三十至五十来米宽。敢死队第二大队和第四大队的总指挥胡效骞率领第一排在最前面,敢死队第四大队大队长徐少斌率领第二排和第三排,跟在后面。先锋队每两排之间相距两百米,这样做是为了使人群散开,防止清军机枪扫射。先锋队后面是敢死队第二大队大队长马荣率领的敢死队第二大队一百多人,静楚和曹占彪都在这个大队里。

前天和昨天的战斗中,敢死队第二大队和第四大队都是作为预备队待命,由于这两天革命军第二协和第四协伤亡过大,而补充的兵员多半是新兵,所以今天派敢死队打头阵。湖北军政府成立后,为了备战,向社会征招了大量的兵员,由于新兵作战能力不强,于是湖北军政府把参加过武昌起事的老兵组织起来,成立了四个敢死队,在战场上执行督战和突击任务。目前,敢死队第二大队和第四大队在刘家庙前线,第一大队和第三大队在武昌城。

在敢死队第二大队的后面,就是革命军第二协第四标标统谢元恺直接率领的第四标第三营五百多名官兵。炮队在二道桥外的路堤上进行掩护。战斗序列部署完毕,就下达了进攻命令。各进攻部队按照各自的序列向前冲去。此时的空气似乎注满了铅,压着每一个士兵都喘不过气来,战场上笼罩着死神的阴影,到处充满了杀气。

静楚和曹占彪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并排朝前走去,曹占彪在静楚右边三米左右的地方。虽然从起事当天晚上,还有前天和昨天,静楚和曹占彪都参加了战斗,但是一直没有直接参与一线作战,今天是第一次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朝前面冲去,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鹿静楚,你害怕吗?”曹占彪一边朝前走一边问。

“趁旱别想,到时候只管冲上去杀,什么也别想。”静楚其实也很紧张,他又嘱咐道,“也别手软,你要一手软,敌人的刺刀就捅上来了。”

前面清军的机枪响了,静楚他们加快了步伐。前面的冲锋队队员迎着机枪冲了上去,虽然有不少队员倒下,但他们还是一边开枪一边奋力向前冲。清军的机枪左右转动着扫射着,突然,身在第二排的敢死队第四大队大队长徐少斌,身上连中几枪倒在地上,附近的敢死队员有些慌乱。正在这时,只听几声炮响,清军的机枪立刻哑了,原来革命军的炮队朝清军的机枪阵地开炮了。

“杀呀——”对面的清军士兵狂叫着冲出阵地,朝革命军士兵冲来。

“杀呀——”革命军士兵也高声喊叫着迎了上去,一把把明晃晃的刺刀在战场上闪耀起来,前面的肉博战开始了。前面的战场上不断有鲜血溅起、不断有士兵倒下,有清军士兵,也有革命军士兵。受伤后还没有死的士兵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后面的士兵则跨过他们的身体继续向对方的刺刀冲去。

这时,一小队清军竟然冲过前面的三排革命军士兵,朝静楚他们冲来。静楚左边的一个敢死队员当即中枪倒在地上,另一个敢死队员冲上前去举枪朝一个清军士兵刺去。那个清军士兵往旁边一闪,然后一刺刀刺进这个敢死队员的左肋。静楚看到清军士兵冲了过来,当即举枪打倒了一个清军士兵,另一个清军士兵冲到他面前举枪就刺,静楚用枪拨开对方的刺刀,然后果断的一刺刀捅进那个清军士兵的胸口。

静楚拔出刺刀,迅速拉开枪栓,四下一看,曹占彪刚刺倒一个清军士兵,还没来得及拔出刺刀,另一个清军士兵已经冲到他面前。静楚赶紧开枪,把那个清军士兵打倒。由于敢死队过人的勇气压倒了清军士兵的气焰,清军士兵开始向后退去。站在阵地中的章霄看到清军士兵退了回来,他一下拔出指挥刀,上前连劈两个清军士兵,然后向重新架好的机枪大喊:开枪,给我扫射!接着,“哒哒哒哒”清军的机枪又响了起来。章霄继续叫道:命令炮兵,给我开炮。“轰轰轰”清军的炮兵也开始开炮了。

“他们的火力太猛,快撤!”

前面几排革命军士兵退了下来,静楚他们也跟着朝后退去。

“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没命了。”曹占彪一边跑一边心有余悸地说。

“都是兄弟,有什么好谢的,换了我,你也一样会救的。”

一天以后,革命军又对三道桥发动一次攻势。但是,还是被章霄挡了回来,因为章霄所带的辎重营拥有不少机枪,而革命军没有机枪,至于火炮,革命军只有格鲁森57毫米过山炮,而辎重营有克虏伯75毫米过山炮,炮火也强过革命军。为了对抗清军的密集的火炮、弥补炮兵火力的不足,湖北军政府从武昌运来了炮台用的大口径阿姆斯特朗重型要塞炮,安放在丹水池附近,大炮刚架好,就向清军阵地开起炮来。同时,湖北军政府把敢死队第一大队和第三大队也调到丹水池前线。

伊康在西历十月十三日接到圣旨后,就率领大清陆军第四镇与第三混成协,以及第十一混成协共三万多人马就出发了。第二天,朝廷把伊康带的这三只部队编为第一军。随后,朝廷又命令陆军第六镇与第五混成协,以及第三十九混成协组成第二军,由马玉山指挥,作为预备队待命。伊康率领部分部队先行来到信阳,驻扎下来,然后,他开始调集军械,弹药,粮食等等,忙得不亦乐乎。最后,他居然把前线指挥部安置在信阳,开始在离滠口前线一百八十公里的地方调兵遣将。后来,他在载沣的催促下,不得已到前线视察,却只到了孝感,这里离滠口还有四十公里远。

当然,伊康有他的道理——再远的火炮射程也达不到四十公里,这个距离绝对安全,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即使伊康去了前线也没用,北洋军不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也不怎么听他的。因此,伊康也懒得管那些北洋军的军官们,他只管把部队调到前方,然后就让那些军官们自由发挥,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摄政王载沣一看,这哪是打仗的人哪!不得已,把伊康调回北京,换上马玉山为第一军总统(军长),任命占秦魏为第二军总统。

马玉山原本是第六镇统制(师长),一夜之间成了第二军总统,现在又让他任第一军总统亲临前线,可见朝廷对他的信任。天将降大任于玉山也!马玉山不由得踌躇满志起来,他决定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因为他对自己的胜利有绝对的把握。马玉山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因为第一军和第二军所属的部队是袁世凯训练出来的北洋军,朝廷一直把这只军队当成皇家禁卫军,因此,大清陆军最好的装备全部装备给了北洋军。

北洋军所有的火炮全部是新式的管退式克虏伯75毫米过山炮,几乎每个营都拥有一挺马克沁机枪,除此之外,每个协还有一个机枪营,这个机枪营拥有十二挺马克沁机枪。可以说,北洋军是一只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大清帝国其他任何一只军队在他的面前,都会被他撕成碎片。

马玉山一接到第一军总统的任命就开始调兵。马玉山手上有七个炮兵营,即第四镇炮兵标的三个营,第四镇第七协和第八协各一个炮兵营,第三混成协的一个炮兵营,以及第十一混成协的一个炮兵营。他把自己的炮兵一个营一个营地调往滠口前线,使得章霄在滠口的炮兵火力大大增强。然后,马玉山乘火车南下,直接来到滠口前线。尔珫也从信阳上车,跟随马玉山一起来到滠口。到达滠口后,马玉山走下火车,章霄热情地走上前去,举起双手连连朝马玉山作揖:老兄,可把你盼来了。马玉山看也没看章霄,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章霄站在原地,心中窝着一团火,想到自己现在是败军之将,不便发作,只好算了。

“走,上前面看看去!”马玉山朝前面一指。

“大帅,前面危险!”卫兵营管带赶紧跑到马玉山面前说。

“何惧之有?军人力当报效皇上,为国尽忠,拚死向前,舍身成仁。”马玉山双手扶在指挥刀上,斜了章霄一眼,“怎能做仓惶鼠辈,缩头乌龟。”

章霄听到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有些不耐烦,他刚想说什么,尔珫在旁边拉了他一下,小声地叫他以大局为重。马玉山来到离三道桥不远的一个土坡上,看着远处的革命军,问章霄:“那些部队以前都是你手下的?”

“嗯!”章霄铁青着脸,没好气地哼了一下。

马玉山想到那年秋操(演习和阅兵),章霄率领的鄂军居然被洋人称为大清第一陆军,出尽了风头,就故意咬着牙说:“看我怎么把他们全部收拾掉,我要象捏死蚂蚁一样,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全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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