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外婆的谚语长大
山东吕鲁莹
除夕晚上，母亲煮了一锅香喷喷的八宝粥：莲子、花生、米仁、赤豆浓浓的甜甜的味道透过热腾腾的白气扑散开来，耳畔不禁响起一句句熟悉的话语：“吃食粗，长得快”，“吃杂粮，不生病”……这，仿佛又让我看到了一张慈祥的脸——外婆。
外婆是个乡下人，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可谚语是张口就来：“吃饭少几口，活到九十九”，“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不久就来到”，等等。就是这一句句淳朴真挚的话语哺育了我的母亲，又深深扎根于我的心中。
当我还是个三岁的黄毛丫头时，父母因为工作不能很好地照顾我，便将我送到了离市区较远的外婆家，那是一个住着几户人家的四合院。面对着调皮捣蛋的我，怎么让我吃好、睡好、健康成长，便成了外婆整天揪心的事儿。
在那个时代，外婆的手头并不宽裕。因为眼馋，看着邻家孩子吃零食，我时常又哭又闹。外婆没法子，就给我烧些乡下的土产——清蒸白芋，烤番薯和玉米。如果我还哭，她就会剥个热乎乎的芋头，边喂边哄：“乖囡囡，好囡囡，白芋喷喷香，吃了乐欢欢。”我总是先哭，然后又被她逗笑。
因为饭煮得稀，我不爱吃，外婆就告诉我：“稀饭烂饭不伤人。”并幽默地说：“吃稀饭要搅，走溜路要跑。”逗得我哈哈大笑。有时候饭里杂了些其他麦糠之类的，外婆便解释说：“吃米带点糠，一家老小都安康。”在幼小的记忆中，我时常可以吃到黄豆、玉米，有时吃腻了，赖着不肯往下咽，外婆便教训我“吃遍杂粮不生病”。现在想来，外婆真是煞费苦心。
孩提时的我最讨厌吃萝卜，一闻那味儿扭头就跑。每当此时，外婆就一把拉过我：“吃了萝卜菜，啥病都不害。”直到现在，只要萝卜一上市，我就让母亲买——我已经养成了吃萝卜的习惯。外婆煮的汤特别鲜美，“吃饭多喝汤，老了不受伤”；“吃面多喝汤，免得开药方”——关于汤的好处，外婆随口就可以说出一大箩。
等我到了“七岁八岁狗都嫌”的时候，外婆嘴里的理儿就更丰富了。
为了不让我养成懒惰的习惯，外婆试着叫我做些家务，我很不情愿地撇着小嘴，拿扫帚在地上胡乱划拉几下，就想溜，外婆粗厚的手一把拦住我：“你呀，守着大河无水喝，守着青山没柴烧。人不劳动不得富，要学蜜蜂勤到老，莫学露水一时干啊！”我虽半懂不懂，却也知道蜜蜂是“辛勤的小园丁”，也明白了外婆要我做个勤劳的好孩子。
一次，堂妹来到了外婆家。我和她一起玩跳棋，玩着玩着，两人都耍起赖来，最后一翻棋盘一跺脚，抓住对方的辫子打起架来。外婆忙过来，好不容易拉开了我俩，又是气又是劝：“亲人来，亲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们都让着点儿！”说得我脸一阵红。之后，我和堂妹又开心地玩了起来。外婆在一旁打趣道：“你俩呀，是狗皮袜子没反正，清官也难断谁对错。才一会儿，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外婆一句句满含深情的谚语常常让我回味，让我深思。她的“吃饭要细嚼慢咽，学习要深钻细研”伴我取得了一次又一次优异的成绩；她的“吃饭要尝一尝，做事要想一想”教我成熟；她的“吃人口短，拿人手短”教我正直；她的“吃豆腐报肉账”让我警醒；她的“吃饭要让，干活要抢”催我进取；她的“吃亏不算傻，让人不算亏”使我遇到挫折时不灰心；她的“没吃过黄连不知苦，事非经过不知难”使我豁达。
拥有一份心灵的财富，使我的生活充满了希望。每当有不顺心的事时，想想外婆那一番番道理，和煦的春风便在心头轻轻泛起。
岁月匆匆，当新的世纪来临时，人们总会弃旧扬新，但生活中一些古老的民谣总一代代地传唱，就像外婆口里的谚语将永远流淌于我的心里。
第一次与“爸爸”见面
广西方千舟
在我出生仅六个月的时候，父亲去世了，不久，年轻的母亲改嫁，生了个妹妹。我从此跟着奶奶、爷爷一起生活。
妈妈的新家在南京。我很少与她见面，但常通信。信中，每提及后父，我总直称“刘叔叔”。后来，不得已，硬着头皮写下了“爸爸”。唉，真别扭！可是，更别扭的事还在后面呢！
去年暑假，我去南京与母亲团聚，拉开了与“爸爸”见面的第一幕。
一进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我眼前。一张极普通的脸，一身随便的衣着。凭我的直觉，知道他就是“爸爸”，不知怎么有些紧张，嘴唇嗫嚅了几次，那“爸”字总犹豫着说不出来。当我将目光移向母亲时，只见她的目光中充满着期待。我真不忍心让她失望，终于违心地喊了一声“爸爸”。“爸爸”似乎对我刚才的“迟疑”并不介意，只是毫无表情地领着我坐到饭桌前。
“爸爸”坐在我身旁，我感到很不舒服。
他使劲给我夹菜，还不停地说：“舟舟，多吃些！”
我出于客气，说了声：“够了。”
谁知，他马上将刚夹入碗中的肉放回盘里。我一时被他的举动弄呆了。这顿饭，我吃得很不香。
晚上，我是与妹妹一起睡的。她十三岁，我们相处得很好，只是有时说话用词让我很不舒服。
我问她：“你爸爸凶吗？”
她马上更正：“我们的爸爸可凶呢！他对我很严格，常打我。”
我听了真有些怕。
“爸爸买东西给你吗？”
“不，他才不宠我呢！哦，对了，他这回要送你一条裙子、一架照相机，还有一只旅游皮箱呢！”
我一听，吃了一惊，如此昂贵的东西，他会送给我！？可我连一件“见面礼”也没准备呀！我想起电影中，后父母常以礼物来接近孩子，我可不愿被这些礼物“收买”。
可我终究还是被“收买”了。
到南京的第二天，“爸爸”就租车带我和妹妹出去玩。妹妹悄悄告诉我：“爸爸还从来没带我出去玩过呢！他对你的到来可费了许多心思呢！”
我知道，这都是后父母为了讨好孩子才这样的，便轻淡地一笑了之。
我们去了雨花台、中山陵等地，还拍照留念。可是平时特别爱照相的我，那时却觉得很别扭。面对着“爸爸”手中的镜头，我怎么也笑不出——一切都是如此不自然，不和谐。
无奈，“爸爸”只得背着照相机带我们游荡。我不喜欢和他走在一起。因为我们除了长时间的沉默，就是生硬、结巴地一问一答。我总拉着妹妹跑在前面，他却毫无怨言地跟着我们。在游玩期间，我不时发现“爸爸”三番五次地看手表。妹妹告诉我，他一直很忙，挤出这点时间是很不容易的。
我不禁感到可笑：自己明明很吝惜时间，却偏硬着头皮带我出来玩！于是我便借口累了，建议早些回家。
以后的几天，我就待在家学弹钢琴、看书。“爸爸”一下班，就要我为他弹曲子。
他的语调很生硬，听上去极不舒服。我才不愿为他“无偿服务”呢，于是我毫不客气地请他伴唱。我原想将他一“军”，可他却爽快地答应了。听着他的歌唱，我不得不承认他唱得很好。以后，每晚我弹琴，他唱歌。音乐似乎将我与他拉在一起了。
有一天，我无意中从他的工作室中翻出一本画册，里面画满了各种形态的人物。一笔、一画、一描都是那么细致，每个人的神态都表现得如此巧妙！看得出，“爸爸”一定在上面倾注了许多心血。我禁不住赞叹不已，对“爸爸”的工作精神和态度感到敬佩。于是，我也模仿着他的画，一笔一笔地画了起来。
那天，他回家后见到我的画，夸奖我说：“哦，真不错，到底是我的女儿！”
听了他的话，我猛吃一惊，而他却神情自若。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这声音不时回绕在我耳边——这声音对我来说太新鲜、太陌生了！我想起前些天自己还曾为之难受过，那是由于他总这么叫妹妹“我的女儿”。
“舟舟，你来南京读书吧！”他的话将我的思绪转了回来。来南京读书？这怎么可能？我怎能离开抚育我十六年的祖父母呢？我真不知该怎样回答他好。幸亏妈妈及时为我解了围。
那晚，我一直在回想着“爸爸”对我所说的话，感到自己有种无可名状的冲动！我竟然想和“爸爸”多待一会儿，多聊一会儿！
这时，妈妈来到我身边，说：“舟舟，明天，你就要回上海了。爸爸本想把票退了，可想到你还要回校报到，怕耽误了，只好这样。我很想知道，你对爸爸的印象怎样？”
“嗯——他事业心很强，而且多才多艺，就是——”我有点儿怕妈妈不高兴，顿了一会儿，壮着胆说：“他较严肃，不太热情。”说实在的，我始终对那一次晚餐“耿耿于怀”。
“哦，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与他接触太少了，不了解他。我说个笑话给你听听。有一回，爸爸的好友带了一位陌生朋友来家里。可你爸只给自己的好友泡了茶，随后就去工作了。当时弄得另一位客人很尴尬，事后，我责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时，他竟感到莫名其妙！”
真有趣！“爸爸”在社交方面竟如此粗心大意！
这一夜，我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是为第二天将回到祖父母身边而高兴吗？是为了自己将回校与同学见面而欣喜吗？不！我是为自己对“爸爸”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而高兴！
我不再用那有色眼镜看他了！
我和他之间的隔阂正在逐步消除！
回想这二十天来，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我觉得他一直在尽力做我的父亲。
想到此，“我的女儿”这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从没有料到，在最后分别的时刻，我会如此激动、难舍——在缓缓启动的火车中，我探出身，急切地向他们挥手告别。
“爸爸”边追着车厢，边关照我：“舟舟，路上小心些！下次再来玩呀！”
“嗯，爸爸！再见！”
这次，我把“爸爸”两个字喊得特别响。对我来说，这已不再别扭，而是发自内心的呼声！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阵酸楚涌上了我的鼻梁、眼睛……
一根白发
甘肃省庆阳市西峰区三中高一陈彦伶
“丁零零……”电话响起，母亲迅速提高了警惕。男孩在准备走出家门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大脑，于是他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到：
语文书：在书桌左侧边沿的三分之一处。
化学书：在语文书的上方，背朝上。
政治书：在化学书上，外沿伸出。
日记本：在抽屉最底层。从上到下的顺序依次为：倒放的笔记本，横放的《科幻小说》，反转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闹钟：面朝门，后背离墙四指宽。
钥匙：在闹钟的背后，大的那把头朝着窗户，小的那把抽屉的钥匙与书桌沿成45°角。
男孩按照记录放好了一切物品后出门了。下午他回到家，掏出记录一一核对，发现所有的物品几乎都和出门前一样，唯有抽屉钥匙的偏角发生了改变。于是，他理直气壮地去找母亲，但无论他怎样争辩，母亲始终不肯承认动了他的东西，只是说可能打扫卫生时撞了一下桌子，撞歪的。
男孩无奈，决心找出证据来。于是第二天他照样写了一份记录出门了，而今天他把钥匙带走了，却故意没锁抽屉。
母亲有了以往的经验，变得更加仔细了，在动男孩东西以前，也写了一份记录，然后看完以后按原样放回。经过一番苦苦寻找，她终于找到了那本日记。日记最新一页写到：
“……我发现她最近总是很担心我，生怕我犯错误，其实我更担心她。她现在越来越忙了，还要这样操劳，双鬓又多了许多白发。我决心把昨天捡到的这一根放在这里，作为对自己的鞭策……”
母亲感到很欣慰，但忽然觉得不对劲——白发呢？她弯下腰便开始找，但岁月不饶人，找到眼睛几乎掉出来，仍然没有找到。母亲急中生智，想到自己这种发型的每根头发长短都差不多，于是便扯下一根，自认为满意地把问题解决了。
晚上，男孩回到家，翻开日记本，找到了那根他想要的白头发。男孩永远留在了那一页，他再也没有责怪母亲。
老爱情
江苏省苏州中学高三祝洪明
这次放假，我决定给爸妈一个惊喜，故意提前一天回去，我兴冲冲地拎着大包小包到了家门口，开了门便高呼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