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南发火了:“胡闹,只要有百分之一的闪失,我们谁也承担不起这天大的责任。且不说价值一千多亿的国家财产和1200名官兵的生命安全,要是造成舰毁机摔的后果,你我成了千古罪人事小,国家和军队的声誉也要蒙受巨大的损失,你——”
北松打断了陆京南的话:“你说的这些我都想到了,但只要有成功的可能,我们能眼睁睁看着900条生命的毁灭而无动于衷吗?”
“我看这是冒险,说难听点,是赌博,而且是疯狂的豪赌!”
北松丝毫不退让:“我是军人,知道冒险与赌博的区别。没有冒险的精神,我们也不会来到这遥远的南太平洋。我再说一遍,我计算过了,将阻拦索支撑器前移20米,启用全部备用阻拦索和阻拦网,而且,加上——”没等他说完,陆京南愤然打断他:“我的舰长同志,这不是‘50克’胆量的问题,2801航班要是砸下来,我们的‘长城’号不亚于挨一枚战术核武器!”
北松看了一眼手表,表情凝重地说道:“陆政委,我们没时间争论了,我已经向北京指挥中心发去请示,在指挥中心回电之前,我们必须做好一切紧急迫降的准备。”说完,他大声命令各部门立即实施紧急预案。正在这时,报务员送来了北京指挥中心的回电。北松接过看了看,递给了陆京南。
回电上只有八个字:“确保安全,方案可行。”看来,指挥中心也一定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争辩。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陆京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今天我们要过鬼门关。我去组织损管吧!”说罢匆匆而去。
北松走上指挥台的时候,见江云华还呆在那里,笑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摄像,你还会遇到这样的历史机遇吗?”
江云华如梦方醒,回过神来,定定地望着北松:“我宁愿不要这样的机遇,我简直不相信,2801航班这样的巨型客机可以在我们的舰上迫降。我敢说,民航驾驶员连航空母舰的横摇纵摆都不知道怎么处理。”
“你别忘了,美国是世界上第一个在军舰上起降飞机的国家。一百多年前,当那个叫尤金的美国小伙子驾着双翼民航机,在‘宾夕法尼亚’号巡洋舰成功降落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次,而且‘宾夕法尼亚’巡洋舰上的木制跑道只有36米。你就睁大双眼瞧好了,我一定要缚住2801这只大鸟!”北松说完,按下了红色按钮,紧急战斗警报顿时在“长城”号鸣响。
2801航班与“长城”号实现了计算机链接。罗伯特和琼斯面前的屏幕上已显示出一条虚拟航线。琼斯改由操纵杆直接驾驶,罗伯特要亲自驾驶,琼斯都推辞了。他的理由是,罗伯特毕竟在海军干过,而他除了电视,根本就没亲眼见过航空母舰,更别说什么航天航空母舰了。所以,罗伯特必须节省体力,以便在最后关头驾驶飞机迫降。
“航天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更长。”罗伯特给琼斯解释了一下,可其实心里也没底。他在海军干过三年,也只驾驶直升机在航空母舰起降过几次,那与驾驶固定翼飞机起降根本是两回事。一想到要驾驶这架550吨重的飞机在480米的跑道上迫降,罗伯特心里就一阵阵发紧,他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紧急迫降程序。
机舱里已经开通了5条卫星通信线路,乘客们可以与自己的家人视频通话。大家悲痛欲绝,泣不成声,那悲怆的画面使全世界的观众撕心裂肺。
杰佛尼对着屏幕上泪汪汪的妻子,反复说着一句话:“我会回家的,我会回家的。”隔着屏幕,他紧紧吻了一下妻子。当尼克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木然地整着自己的领带。尼克问他想说什么,他摇摇头,“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让我安静地度过最后的时光吧。”
正是为了采访杰佛尼,尼克才上了这趟倒霉的班机,事到如此,他竟对杰佛尼产生一股无名怨恨,所以穷追不舍:“正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您不想谈谈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看法吗?”
“如果你是指遗言的话,这倒是最好的时刻。好吧,我与残暴邪恶斗争了一生,没想到还是会被残暴邪恶夺去生命。他们夺走了我的生命,可我的灵魂回到了上帝身边!”
“可今天我们遇到的灾难与中国无关,据我所知,您从政以来就以抨击中国闻名,而且,您也因此在国会里得到一个专叮中国的牛虻名声。”
杰佛尼怔了一下,说:“此时此刻,我想对美国人说的是,中国肯定是美国的对手,但也许不是敌人。美国在世界上只领先了一百年,而中国作为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国家,曾领先了几千年。我不明白,上帝既然创造了美国,为什么还要创造一个中国?哦,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是看不到中国人为世界重新制定规则的时候了。”
“这么说来,中国人并不是您平时说的那么坏?”
“可他们是世界上唯一有能力挑战美国的国家,今天有许多美国人却看不到这一点。你知道,我并不是圣徒,只是一个政治家,当好一个政治家要选准自己的目标。好啦,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我倒是很想问你一句,现在也许是我们生命的倒计时,你有什么可以说的呢?”杰佛尼突然反问了一句。
尼克说:“刚才我与妻子通了电话,我告诉她,我珍惜我们共同度过的20年时光,如果我与这架该死的飞机一同掉进了大海,那她看见的每一滴海水都浸透着我对生命的渴望和对她的爱。”
尼克没说完,杰佛尼捧住了脸,肩膀因为痛哭而抽搐起来。
绝望弥漫了机舱。公务舱里,要不是一位乘务员眼疾手快,拼命抱住一位“豹队”队员,这位精神崩溃的后卫就会一下扳开紧急出口的红色把手。经济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位自称驾驶过轻型飞机的中年男子,不相信航班的驾驶员,试图亲自到驾驶舱去驾驶飞机迫降,他嚷道:“要趁有动力的时候迫降,动力耗尽我们就没命啦!”
这时,机舱响起了机长罗伯特的声音:“全体乘客请立即系好安全带,全体乘客请立即系好安全带,飞机即将在中国‘长城’号航天母舰紧急迫降。全体乘务员各就各位,启动紧急迫降程序,启动紧急迫降程序。”
机舱里顿时一片寂静,随即爆发了欢呼声。只有乘务员和极少数懂行的乘客仍然情绪紧绷,他们知道,庞大的波音797在军舰上迫降,也许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那位自称驾驶过轻型飞机的中年男子,一边慌慌忙忙系着安全带,一边愤然说道:“我相信这是机长对我们的美丽谎言,除非那艘中国航母是‘诺亚方舟’。”
12、惊魂时刻
接到全力协助“长城”号的命令后,沃克舰长不免对“长城”号既敬佩又嫉妒。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航母舰队,却没有一艘可以在关键时刻能承担这个任务的航母。要是自己此刻是“长城”号的舰长,说不定会成为美国的英雄。但是,他的部下却不这样想。
作战参谋跟副舰长迈克尔打赌,2801航班不可能安全迫降。迈克尔摇摇头说:“航空母舰上的飞行甲板,是世界上最危险的4。5英亩地盘。尽管‘长城’号的飞行甲板比我们的长100多米,可对80米长、550吨重的波音797来讲,我认为,就像一辆摩托车要停在滑水板上一样,简直不可想象。何况还是民航机的驾驶员,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沃克舰长冷冷开了口:“我可不这样看。1比20,2801能迫降成功,你们谁愿意跟我赌?”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沃克舰长是不是刚才跟“武汉”号对峙时吓破了胆,将中国人当成无所不能的“超人”了?
“长城”号上紧张有序地忙碌着,他们启用了全部备用阻拦索和阻拦网。平时飞机正常降落只用三套液压阻尼装置,今天启用了全部6套不说,而且将飞机重量选择器调到最大值。由于波音797没有专用于阻拦索的尾钩,只能靠机轮的支架来挂住阻拦索了。经与波音飞机公司技术部紧急联系,接到公司传来的机轮、机架的数据后,将阻拦索支撑器的高度定在了机轮和机腹之间的2。5米高度。高强度尼龙阻拦网是飞机失控滑出降落甲板时的最后安全网,“长城”号下水以来还未起过作用,今天连备用的一道阻拦网也升了起来,在海风中鼓起像两张大风帆。
江云华将这一切都收进了他的镜头,他的身后,一个水兵寸步不离为他牵着视频线。江云华此时也成为世界的焦点人物了,他拍的镜头瞬间就传遍了世界上每一个角落。由于“长城”号与2801航班开始通信时使用的是通用频道,中国的“长城”号要营救2801航班的消息立即像一枚炸弹一样在全球炸开了。美国有线电视广播网立即开价1亿8千万美元,并搬出国务卿向中国外交部提出,让“长城”号向他们提供电视直播画面,再由他们向全世界转播。可是他们的要求被中国外交部谢绝了。短短的三分钟,中国国家电视中心就与“长城”号建立了直播传输系统,随即刷新了美国有线电视网刚刚创下的世界最高收视率。
从万米高空到南太平洋洋面,一次史无前例的空难大营救在全世界观众面前展开了。
一辆电瓶车在飞行甲板上徐徐前进,像洒水车一样朝甲板喷洒着一种液体。江云华忍不住问身后的水兵:“这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我们甲板上固定临时部件的专用粘合剂。”水兵自豪地说,“有时我们不小心踩到,要是不用解消剂,简直寸步难行。我们都叫它霸王胶!”
江云华有些惊讶,难道这些粘合剂可以像粘蝇纸一样粘住飞机不成?尽管迷惑不解,他的镜头还是稳稳地跟着电瓶车摇了一遍,让全世界的观众看了也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的军事发烧友还猜测,这是不是消防措施。
站在舰桥里的北松舰长也默默注视着电瓶车。要说他有什么绝招保证2801航班迫降的话,这不起眼的粘合剂还真是“杀手锏”,这种高分子聚合粘合剂,是中科院专为“长城”号研制的。它与物体接触的瞬间就能牢牢粘住物体,而且可以根据需要加入纳米记忆中和剂,使粘合剂到设定的时间自动失效、挥发。尽管一切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了,可计算机毕竟只给出了百分之七十五的成功率,北松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深怕还有疏漏。哪怕一点点,也将造成900条生命的毁灭。
离“长城”号还有40海里,燃料也只能飞行70海里了。琼斯从显示屏收回目光,望了罗伯特一眼,见他脸上淌着汗珠,连领带都拉开了。琼斯问道:“你好像不舒服?”为了节省燃料,琼斯将空调的功率调低,使得机舱内的温度下降了摄氏10度。他不明白罗伯特为什么还这么热。罗伯特转过头,对琼斯说道:“伙计,我的脑子好像乱套了。”
“什么?”琼斯一脸茫然。罗伯特用双手掐了掐自己的太阳穴,狂躁不安地自言自语道:“我他妈是谁,我们这是在哪儿?”
琼斯惊愕地看着他,猛然猜测到罗伯特可能发生了突发性记忆障碍。想到这,他的脊背一阵发凉。上帝啊,你怎么这样残酷?琼斯从心底凄凉地喊道,泪水涌了上来。这时,耳机里又响起了“长城”号的呼叫:“2801航班,2801航班,我是”长城“号,请减速降低高度,马上进入下降航线,完毕!”
琼斯望了一眼神情木然的罗伯特,再从显示屏上扫了一遍飞行数据,紧紧把握着方向舵,按下了应答按钮,缓缓回答:“2801明白,已经下降高度——”
琼斯抹了把泪水,忘掉一切,开始全身心来对付飞机了。
13、海天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