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死里逃生
而当时，她只注意到皇上满脸的欢喜。“谁教你这些曲子的？”
“我爹爹。”
皇上莫测高深地笑笑。
“我爹爹说，我唱的歌好听，就是贵妃娘娘听了，也会赞我的。”
李佩仪只恨不得晕过去。明明吩咐过，不许多说一句话不可多做一件事的，她唱了看了说了，老太太要是知道，只怕也要昏过去。
“他还说什么了？”
“我不敢说。”五福想起爹爹的交代，千万千万不可给皇上听到她唱歌，要趁皇上不在的时候，才悄悄地唱给贵妃娘娘听，要是皇上听到了一点，肯定会骂她的，皇上一生气可不得了，会杀人头的呢。
“说来听听，我们不是认识了吗？有什么不要相互隐瞒。”皇上慢慢逗引着五福。
五福为他温柔的声音所迷醉，竟一五一十将霍昭的话说了出来。
皇上没有生气，却点头称是，说皇上生气了是会杀人头的。
李佩仪浑身酥软，但皇上不再提起此事，霍贵妃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竟平安无事，无论是五福，还是霍昭。
当天下午，李佩仪与五福坐轿子回府，伴随着皇上、李皇后与霍贵妃赏赐的无数礼物。
府中众人等候多时了，霍老夫人问她们进宫后的详细情形。李佩仪回来前早叮嘱了五福不许乱说话，尤其不得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在宫内唱歌之事，自己简单说了说宫内情景，又道皇上对贵妃娘娘宠爱有加，关怀备至，对五福在皇上前的不得体表现略过不提，只道还守着规矩，皇上及贵妃娘娘都很喜欢。
霍老夫人大感欣慰，轻轻点头，道李府派人来接她归宁看花灯，要带五福去给他们老太太看看。她自从大年初一后，不大理睬五福了，或许因为五福并没有带来他们想要的福气？
霍子琳立在众人边上，望了望她，只点点头，也没有说话。五福有那么多话想告诉他，比如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竹杯、木碗、她唱的歌、好看的皇上，想想李佩仪的交待，又将所有的话语吞在肚子里。
于是，稍微歇息整理了一下，五福跟着李佩仪坐着车子到李府去了。李府刚出了一名皇后，满府喜气洋洋。五福跟着李佩仪行礼，只觉得花团锦簇香气腾腾，自己腾云驾雾似的晕乎乎，什么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太太、表哥、表嫂，还有一个比她小一岁圆滚滚的香少爷，宴会，歌舞，看戏，看花灯，看烟火，转眼就深夜，睡了。
接下来的日子，同样晕乎乎的，转眼就过了三四日，霍家派人来接她们回去。外祖母嘱咐来嘱咐去，舅太太、两位表嫂立在一旁不住的抹着眼泪。外祖母斥道：“你们撒什么猫尿！佩仪眼看就要当娘了，这是喜事！也不远，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打发周妈过来说一声，我马上派人去接你。”香少爷则拉着五福的手，不依不饶，就是不给她回去。五福惊慌地躲闪着，香少爷继续吵闹，到底给下人抱开了。
回到桐音院，霍老夫人打发下人过来叫她们好生安歇，先不用去请安了。五福这些天明明没做什么，却累得不行，回自己房间里，倒下便睡，迷迷糊糊间鞋子给红豆还是芳草脱掉了，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睁不开眼睛，便沉沉睡去。
醒来时，只觉有人在看她，睁开眼，发现霍子琳竟坐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很奇怪。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问。
“还问我，我还问你呢。去你外祖母家，有趣不？”他脸上似乎在生气。
生气？他生什么气？五福摸不着头脑，想了想，竟忘记了回答他的问话。
“看来，你是乐不思蜀流连忘返啊。”霍子琳脸上的怒气更加明显。
五福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呆呆地看他。
霍子琳更加生气，道：“你们外祖母家就那么好玩？”
“也不太好玩，人多，香少爷又老缠着，不给我回来。”五福心里害怕，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不给回来，那你干吗回来？你干脆在李家算了。”霍子琳道。
五福望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哇一声哭了。进霍家以来，他还是第一个对她如此凶狠的人，以前他对自己不过是厌恶，后来和好了，现在却突然态度大变，仿佛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她一哭，房外的红豆与芳草赶了进来，也不敢问为什么，只叫她不要哭，等会儿还要陪太太吃饭。
“不吃，还吃什么！他们霍家的饭可是好吃的？”五福大叫，“我不过是一个小乞丐，捡了进来，随时扔出去的！”
她一哭，霍子琳也急了，道：“谁说你是小乞丐？谁要扔你出去？你不是霍家长小姐吗？贵妃娘娘与皇后、皇上不是夸你赞你吗？香少爷不是不舍得你吗？你不是人见人爱吗？”
红豆扑哧一笑，将一脸惊愕的芳草拉了出去。
“人家赞我你就生气？”五福止住了泪，明亮亮的眼珠瞪着他。
霍子琳嘴巴拱了拱，讪讪地笑了。他不敢说，五福在皇上面前极力表现，万一皇上心动，等过几年不就接她进宫了？
只是，两人就算一时停住，很快又会吵起来。不仅红豆芳草，连李佩仪周妈都习惯了他们兄妹时不时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
霍子琳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十天半个月的，霍贵妃便来召五福与李佩仪进宫，后来天热衣服薄了李佩仪显形，便只召五福一个。进去不过陪霍贵妃聊聊天，偶尔在皇上面前唱唱小曲，或者说说乡下的事情。
绮暄曾经恼恨地问过五福，霍家女孩子这么多，为什么姑姑从来只召她一个，五福也答不上来。
霍老夫人也特意进宫问过，五福这孩子有什么可人之处，霍贵妃只道是找她去解解闷，乡下孩子有趣。刚开始，霍老夫人还有些担心，每次进宫前找五福细细叮嘱一番，回来后又找她细问一番，见从没有出过纰漏，渐渐的也放松了。
霍子琳也多次追问，五福只道跟在府中也无多大不同，皇上每每听了她的小曲，总是眉开眼笑。霍子琳不明所以，再三盘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心底暗暗烦闷不已。
只有一次，五福说的事情让霍子琳心惊胆战。
那天，离姑姑见她与皇上两个闹得高兴，便随口请皇上收她做个干女儿。
皇上还没有反应过来，五福立刻道：“我有两个爹爹了，可不要第三个。”皇上听她如此一说，假装愁眉苦脸道：“原来人家竟不愿做朕的女儿。”
五福见他如此可怜，哈哈大笑，道：“你是皇上啊，皇上不是公主的爹爹吗？”
皇上也哈哈大笑道：“朕还没有公主呢，你愿不愿意做公主？”
“不愿意不愿意。”五福如拨浪鼓一般摇着头。皇上还要追问她原因，给离姑姑阻住了。
“皇上，也别逗弄她了，明知道她就是个小孩子家，说话只凭自己一时高兴的，乡下孩子，懂什么呢。我倒愿意上天保佑，真能给皇上生下一个公主。”离姑姑轻轻抚着肚子。
五福心里十分奇怪，在乡下时，哪一家妇人不是想多生几个儿子？就连亲娘也因生下一个哥哥死了再无第二个儿子，给爹爹捶得半死。而霍家，同样以子为贵，李佩仪不是也为腹内是女儿还是儿子担心不已吗？
皇上却喜上眉梢，连声问：“爱妃愿意？爱妃愿意生个公主？”
离姑姑笑一笑，道：“皇上不是很喜欢和五福玩耍吗？女儿又温柔又贴心，我就想生个女儿，好好陪陪皇上和我。男孩子调皮惹人厌，如我娘家那几个侄儿，一天到晚吵吵闹闹不知弄出多少是非，我实在给他们吵怕了。再说，东宫太子聪明伶俐，无人不称赞，皇上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只求上天和祖宗保佑，让我得偿所愿，生个和五福一样精灵可爱的女儿吧。”
皇上当场将她搂入怀中，道：“希望上天能让你达成所愿。”
霍子琳听闻此事，心中沉甸甸的，不是为了离姑姑对他们的评价，而是——离姑姑根本不可能不想生儿子！老太太为她，在佛堂磕了多少头念了多少经！皇上真的看不出来？他实在怀疑。
到了四月，霍贵妃让五福在宫中住一段时间，亲自教她读书识字。五福带了老成的红豆进宫去了。李太后、李皇后及皇上对此并无异议，李皇后有时还叫她过去说说话。
霍子琳听闻此事，问娘亲，娘亲只叫他用不着担心，皇上岂会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起什么心眼，不过是瞧着她有趣罢了，再说他们家的霍贵妃圣眷正隆，也会好好照顾五福的。
霍子琳始终放心不下，纵然皇上不会对一个孩子起色心，宫中规矩大，只怕五福一时不觉，说了冒犯的话语或者做了大不敬的举动。只是，他进不了宫墙之内，白白心焦了。
此时，霍贵妃的肚子较大了，皇上怕她过度劳累，另外又召了一个老宫女协助教导。霍贵妃却不依，说自己整天无事可做，伴着孩子玩玩倒好。皇上也只能由着她。
她特别疼爱五福，有什么好玩的先给五福玩，有什么好吃的先给五福吃，对五福好到不行。她常跟皇上说，肚内的小公主先跟着五福学学样子，出来后自然比较乖巧。皇上含笑点头，道真有一个如五福般的女儿，也是他们的福气。
要不是突然一桩祸事从天而降，五福说不定永远在宫内住下去。
皇上问过五福，是否喜欢在宫内住。五福毫不犹豫地大声答喜欢。
“为什么？”
“因为离姑姑对我很好，皇上也对我很好，皇后娘娘也对我很好……”她掰着指头，一个个数下去，几个熟悉的宫女提到了，连霍贵妃的小狗雪儿都提到了。
皇上听到这样天真的回答，哑然失笑：“原来你喜欢皇宫，是觉得皇宫这里的人很好啊。”
“嗯，和霍家里的人对我一样好。”
“那你喜欢皇宫还是霍家？”
“都喜欢，只是更喜欢霍家。”五福一点都不谦虚。
“为什么？”
“因为——”五福迟疑了，因为什么呢？她眼前第一个浮现的是李佩仪，第二个是霍子琳，还有红豆、芳草、绮暄、绮晴、孪生兄弟等人。
“因为霍家对我好的人更多。”
连小孩子都知道他们喜欢的地方是因为有对她好的人，她摆出的理由让皇上无话可说了。
天气渐热，皇上到离姑姑这边来得少了，偶尔过来也黑着脸，很少说话。五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敢问离姑姑，也不大敢到皇上跟前去，除非是他招手叫她，就算招她到跟前，不过问一两句她离姑姑如何如何。
离姑姑还是和颜悦色的，也不问他有什么烦心事，给他看自己带宫女们做的孩子衣服鞋袜被裹，一件件摆出来，都是女孩子的，红红绿绿的真好看。
“你确定生的是女儿？”皇上玩弄着一双小白兔鞋子。
“当然。我一直做梦都梦见是女儿了。”离姑姑道，“难道皇上不愿意我生女儿？难道皇上会因为我生了女儿而轻视我吗？”
“不是，太子并无兄弟，我想——”皇上并没有说下去，只是将另一顶小小的帽子套在了手上，不停地转啊转。
五福看那些衣物好玩，也跑上前来，爱不释手地抚弄着，又见离姑姑手中正拿着一双青黄红三色的老虎童鞋，便伸手拿过来玩耍。
宫女突然禀告，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青红丝糕。
“皇上，今天皇上可得好好尝尝。五福，你有福气，皇后娘娘竟又送来了。”霍贵妃站起来，拖着笨重的身子吩咐宫女将皇后娘娘的宫人杨梅迎进。
杨梅没有想到皇上竟在此，吓得面青口唇白，抖了又抖，道这青红丝糕酸酸甜甜的，只怕——她说了老半天，到底没有说出来。
皇上点头含笑道：“放心，这糕点我也不吃，难为皇后一片心意。”转头朝五福眨了眨眼睛，又指指那盒青红丝糕，五福不由格格笑出声来，伸手将那盒糕抱在怀中。皇上竟如此不庄重，杨梅看得目瞪口呆。
外面急匆匆来了一名太监，道国丈大人有紧急军情禀告。
皇上一摆驾回去，五福喜盈盈的将盒子打开，将一块青红相间的糕点放进嘴里，嗯，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她吃了一块，第二块还拈在手里，突然咽喉间一阵颤抖，恶心想吐，腹痛如割，不由滚倒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红豆飞身扑过去，想搂住她，五福却翻滚不已，大喊大叫。
那盒青红丝糕摔了一地，小狗雪儿抢了过去，吃了几块，也倒在地上，惨叫声声。
霍贵妃发出一声惊叫，颤巍巍地指着杨梅道：“你送来的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红豆怒视着杨梅，哭喊道：“你，你要将我们小姐毒死了！”
杨梅胡乱摆着手，不住后退，连声道没有没有，见五福僵直在地，竟死过去了，分明中了极厉害的毒物，霍贵妃疯了似的惨叫，扑过去将她揽在怀里。
其他宫人四散奔逃，有的赶到贵妃身边，有的冲出宫外去，也有的逐步往杨梅逼近。
杨梅见状，大叫一声，直接撞柱而亡。
刚离宫不远的皇上，听得宫内喧闹，马上赶回来。
宫内乱纷纷的，贵妃昏倒在五福身边，小狗雪儿弓着身子微弱地呜咽，红豆哭得死去活来，杨梅鲜血淋漓倒在另外一侧。
五福睁开重重的眼皮，脑袋木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