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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鹤舞香兰(8)

在很多年以后,灵儿在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她这样说:“雷斯特并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可是他却是一个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可以依靠的人。当我在冰封雪原的狂风雪中,看到他宽阔的肩膀遮去了我前面的雪时,我觉得,那是一个靠得住的肩膀。”

可在这个时候,雷斯特却是这样想的:“唉,真是苦啊,走了这么远还没到,真想睡一觉。嗯,要是在这雪地里堆一个雪床,睡上一阵再走,会不会好些?”然而,想虽然这样想,但是雷斯特也知道,在雪地里停下来,是会冻死的。

忽然间,风雪中传来瑟瑟的声响。雷斯特不禁停下了脚步,问道:“艾娜姐姐,这是什么声响?”

艾娜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左侧的冰草丛中传来一阵噼噼啪啪冰枝碎裂的声音。猛然间,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窜了出来,向雷斯特扑了过来。雷斯特来不及细想,反射般的拔剑挥剑。那白影在空中一扭身子,巧妙地避了开去,落在了一旁。只余下几根白色的鬃毛散落在风雪中。

雷斯特这时才能看清楚那白影。那白影原来是一只巨大的四脚兽,浑身都覆盖着雪白的长毛,头颅的正面四周环绕着威武的鬃毛,在身后一条长鞭般的白色大尾正在微微摇晃。

艾娜惊咦了一声,道:“这好像是传说中的幻兽雪狮。”

“雪狮?它为什么要攻击我们?”雷斯特一边戒备,一边问道。

艾娜摇头,道:“也许是因为我们侵犯了它的领地吧。”

雪狮张开了大嘴,威吓的吼声从它那白森森的牙齿间透出。

雷斯特集中精神,握住了手中的剑:“不管什么原因,看来它对我们不太友好。”

小人鱼灵儿在雷斯特的身后道:“雷斯哥哥,你小心啊。在这里,好像所有的魔法都会失效。我张了好多次,都没张开防护结界。”

雷斯特应道:“知道了,放心吧。一只猛兽我还是对付得了的。”

雪狮的前爪在雪地上刨了两下,忽地向雷斯特冲了过来,漫天的风雪竟然顺着雪狮的动作全转了方向,使得雷斯特几乎睁不开眼睛。雷斯特大喝一声,依着心中的感觉一剑劈出,裂开了面前的风雪。可是,雪狮并不在那里。

猛然间,雷斯特的身子右侧一阵风雪骤紧。小人鱼不禁惊呼:“雷斯哥哥,小心。在你右边。”雷斯特急忙转身,然而却已不及。雪狮的利爪从风雪中探出,距离雷斯特的右肩已不过数寸。

“丁当”,一声轻响。

艾娜及时用手中的短剑挡住了雪狮的一爪,然而雪狮这一爪的力量好重。艾娜的手一阵巨颤,短剑竟一下子脱手掉落。

幸好雷斯特此时已经取好了位置,长剑回转,一剑劈向了雪狮的爪。

雪狮急退。它退去时就像它攻击时一般的迅捷和突然。它身后齐膝高的冰枝距离它的身子还有数寸,就自动地断裂。而在它退去之后,又自动地生长起来。雪狮在冰枝中穿行,就好像在空气中一般畅通无阻。在雪狮身边的风雪都顺着雪狮的进退改变着方向,丝毫也不影响它的速度。

雪狮消失在冰枝中,然后不一会,就又在另一个方向上突然出现。只几个来回,雷斯特等便已数次遇险。雷斯特额头沁出的汗珠,被冻成冰珠滚了下来。

雷斯特不禁嘟囔道:“不公平,为什么这里的风雪都帮着它。”

尽管处于危机中,艾娜还是忍不住被雷斯特逗得笑了出来,道:“别傻了。那是因为雪狮熟悉着风雪之性,它能够灵活地运用而已。”

“风雪之性?”雷斯特险险地挡开了雪狮的一爪,问道。

“是的,其实高明的魔法师和魔剑士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利用这自然之力。只不过,不像雪狮这么自如而已。”

“嗯,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雷斯特道。

艾娜不禁瞪了他一眼,道:“谁说的,我早就教过你。闭上眼睛,去体会身边的自然之性。”

“可我一闭上眼睛就想睡觉。”

小人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艾娜只有无奈地叹气。可雷斯特的脑中却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这风雪确实好像感觉很熟悉。究竟是在哪里感觉过呢?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吗?是在睡觉的时候吗?

雷斯特正在出神。忽地雪狮又从左侧的冰枝中窜出,一只利爪抓向了雷斯特。

“雷斯特,当心!”艾娜大声地提醒着雷斯特。然而雷斯特却好像全无反应。

眼看雪狮的利爪已快抓到他的后颈了,雷斯特却毫无反应,艾娜又气又急。无奈之下,一脚踢在了雷斯特屁股上。雷斯特一个踉跄,向前扑出。雪狮的利爪由肩头掠过,划去了一片衣衫。

艾娜不禁嗔道:“雷斯特,你在做梦吗?”

雷斯特忽地转回身来,喜道:“对啊,就是做梦。”

“呃。”艾娜呆住了。

雷斯特缓缓地闭上了眼。

“雷斯特,你要干什么?”艾娜急道。

然而雷斯特却没有听到,他的注意力全放到了身边的风雪上。

风和雪在身边略过,绕过身体的曲线,转向另一边。有的是跳跃着的,有的是转折着的,有的不断地打着旋向前,有的连续地倒卷着向前。有的活泼泼好似兴高采烈,有的迟缓缓好似心事重重。有的上上下下,好似跳舞。有的左左右右,好似醉酒。

这就是风雪的感觉吗?很熟悉。

是的,是在梦中。在梦中接触过的。从安邑出来后,有一阵天天做梦。梦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就像这风,这雪,都是梦到过的。

感觉到了。身前的风雪动了,一股气流在空间中振动,顺着风雪的间隙和走势,轻轻地推送着。上下跳的,从左右推,让它转起来。左右跳的,从前后推,让它旋起来。打着旋的,从中间伸进去,让它散开来。跳跃着的,从上下压,让它静下来。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雷斯特猛地睁开眼,笑道:“看我的。”

迎面而来的风雪骤然倒卷,打得正跃来的雪狮睁不开眼。雷斯特一声断喝,长剑平拍。剑脊正好拍在了雪狮的大头正中。

呜,雪狮发出了一阵哀鸣,摔落在地,好半天才爬起来。雪狮再度转了方向,从另一侧又扑了过来。然而,一模一样的结果又重演了。

大概是知道了对手的厉害,雪狮没有再进攻,而是弓腰竖毛地和雷斯特瞪眼。

过了一阵,似乎是找不到可乘之机,雪狮终于放弃了,一转身迅捷地消失在了冰雪中。

雷斯特哈哈笑道:“小雪猫,下次欢迎你来找我玩啊。”

小人鱼看得惊奇不已,她实在想不到雷斯特竟然还有这一手。而艾娜却不住地叹气道:“要是你平时多用点功,这次也不会这么惊险了。”

原来,雷斯特在风宫学到了很多的知识。可是,由于雷斯特实在太懒,除了玩就是睡,他脑中的这些知识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会回到脑中。这样也还罢了,如果雷斯特能够在醒来之后,好好思索一下的话,那么这些知识早就是他自己的了。可偏偏雷斯特从来不喜欢动脑。这些知识就一直沉淀在了他的脑子深处,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也是为什么雷斯特的武功一直都没有进展的原因。

这些道理,艾娜虽然开始不知,可稍稍一推想,也就明白了。反而雷斯特还糊里糊涂。这样的雷斯特,叫艾娜怎么不叹气。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雪原的尽头。再前面,是一大片雾气弥漫的森林。风和雪在这里都停了下来。整个森林静蔼蔼的、阴沉沉的,充满了神秘的气息。而迷雾中一条小路蜿蜒而出,一直伸展到雷斯特三人的脚下。而眼前隐约可见的几丈里,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灌木旁绿色的地面泛着诡异的气泡。

“我们这就进去吗?”雷斯特举步便要进入森林。

“等一下。”艾娜拉住了他。艾娜由革囊中取出了一根天风鸟翎,举到一块绿色地面的上方,轻轻放手。天风鸟翎续续飘落在了地面上。一点声息都没有,天风鸟翎竟缓缓沉了下去。

雷斯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天风鸟翎是大陆最轻软的物件之一,就是落到了弱水之上,也可以浮起。可在这泥地上,却沉了下去。

艾娜郑重地对雷斯特和小人鱼道:“这是无物不沉的地狱沼。你们千万不要轻易踏出小路的范围。”

进入这个雾气弥漫的大森林后,根本看不清景物。即便是雷斯特等三人运足了功力,可是也只能感觉得身边的事物。幸好,脚下的小路曲曲折折地前伸。使得艾娜可以辨别行进的方向。

漫长的道路似乎永无尽头,单调而乏味的景色无尽地重复。渐渐地,雷斯特的思想开起了小差。

前面的小路转了一个弯,艾娜稍稍慢了一下,等雷斯特跟了上来,才转了过去。

然而雷斯特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注意到艾娜已经转了弯。陡然间,一脚踏出了小路。

“雷斯哥哥。”小人鱼不禁惊叫。

小人鱼灵儿的一声惊呼使得雷斯特立时清醒了过来,脚下当即止步。然而由于惯性雷斯特的身体还是直直地向外面的沼地扑了下去。

不及细想,雷斯特脚下猛地一运力,身形便如箭矢一般斜斜地贴地射了出去。

这时,艾娜也发觉了情况不对。一声娇喝,拔下了自己的发饰,对着雷斯特窜出的方向掷出了。

“雷斯特,借力。”

发饰带着嗖嗖的风声掠过了雷斯特的身边。雷斯特单掌在发饰上一拍,接力拔起,瞄准了身边的一丛灌木,在空中斜跨了三步,踩在了那丛灌木上,才缓了一口气。

雾气迷蒙中,艾娜看不清雷斯特的行影,高声问道:“雷斯特,你没事吧。”

“我没事,很好。”雷斯特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

艾娜放下了心,道:“雷斯特,小心点,在灌木上借力跳回来。”

雷斯特的声音在远处应着。没一会,雷斯特的身影就开始出现在弥漫的雾气中。

忽然间,小人鱼惊叫了起来。

“雷斯哥哥,你背后的绿色光点是什么?”

雷斯特站在一丛灌木上,正在找寻下一个立足点。没有听清小人鱼的话。

“你说什么?”

小人鱼的声音忽地急迫了起来。“雷斯哥哥,就在你身后,正在向你移动。”

雷斯特猛地回头。一个巨大的黑色怪头正在向他冲来,两只闪烁着绿芒的眼睛在雾气中显得格外诡异。雷斯特陡然纵起,怪头从他脚下冲过,将他刚才立身的灌木刺啦啦地压碎。

纵跃到空中,雷斯特才看清了这个袭击他的怪物。原来是一个蛇样的怪物,大蛇身粗得足够两个人环抱。最奇异的是,蛇身的前部竟一分为九,九个巨大的蛇头同时对着他吐着蛇信。

雷斯特不禁大声地叫了起来:“艾娜姐姐,这是什么怪物芽有九个脑袋的大蛇啊。”

艾娜猛地一惊,道:“雷斯特,当心。那是上古异兽九头蛇。”

雷斯特的身形已经开始下落。

九头蛇的其中一头猛然窜起,对着雷斯特张开了大口,两只眼睛中绿色的光芒不断地接近。

雷斯特在空中闪电拔剑,一声大喝。剑光裂开了迷雾,一下劈在了蛇头之上。

“当”的一声响,宛如金铁交击,蛇头上火星溅起。

雷斯特借力重新拔起。而蛇头则吃痛缩了回去。雷斯特不禁心惊,好坚硬的蛇皮,自己八成功力的一剑,竟然伤不得它。

艾娜急切的声音再次传来。“雷斯特,当心九头蛇喷毒。”

喷毒?雷斯特心中一凛,只见下方九头蛇的三个蛇头都在对着自己,蛇口隐隐可见黑色的雾气。

糟糕。

雷斯特大喝一声,在半空中长剑回鞘,双手一并,全力出拳。

就在这时,三个蛇口中同时喷出浓浓的黑雾,带着剧烈的腥臭,向雷斯特喷来。

半月形的拳风陡然自雷斯特的双掌间荡出,“呜”的吹散了黑雾。

“雷斯哥哥,接着。”

一只绸带自雾气中探出,来到了雷斯特的身边。却是小人鱼灵儿从刚才雷斯特的大喝中判别了方位,掷出了绸带。

雷斯特左手一探,抓住了绸带,右手再次拔剑出剑,劈退了一个逼进的蛇头。

“我抓住了。”雷斯特叫道。

小人鱼猛地运力,雷斯特的身体随着绸带飞速退出,使扑过来的一只蛇头只咬住了空气。

雷斯特落回到了小路上,还没来得及喘气,灵儿已然惊叫。

“不好,它追过来了。”

十数点绿色光芒在雷斯特的身后迅速地逼进。

“我们快走。”

无奈之下,艾娜和雷斯特、灵儿离开了小路,借助丛生的灌木,向另一侧逃去。

九头蛇在三人的身后速度奇快地滑行。幸好,艾娜带着雷斯特、灵儿左曲右折地奔行,使得九头蛇常常判断失误,始终无法追上。可九头蛇眼睛放射出的十数点奇异绿光一直在三人的背后,三人无法摆脱。

艾娜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办?这样被追下去可不是办法。

艾娜停在一丛灌木上,对跟上来的雷斯特道:“雷斯,我们一定要对付这家伙才行。不然它会一直追着我们的。”

雷斯特道:“可这家伙刀剑不伤,我们怎么对付他。”

艾娜微微一笑,道:“天下间每样东西都有弱点的。九头蛇的弱点就是怕火。”

艾娜从革囊中取出了一小包红色的粉末:“雷斯特,能不能把这些粉末撒在九头蛇的眼睛里?”

“这个......”雷斯特不禁有点犯难。那只九头蛇身躯虽大,可一点也不笨,迅速敏捷,而且能经得住自己全力运剑,还可以喷射毒气。要把粉末准确地撒进它的眼睛里,实在不太容易。

艾娜将粉末放在雷斯特的手里。

“你行的。记得你刚才是怎么打败雪狮的吗?”

雷斯特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看到艾娜信任且镇定的眼神,心中豪气顿生,点点头。

“好,你就看我的吧。”

九头蛇迅速地逼进。灵儿将绸带绑在了雷斯特的腰上。雷斯特猛然窜出,左手握着艾娜给他的小包,右手中的长剑在迷雾中划出了一道闪亮的寒芒。直劈向了九头蛇最近的一个蛇头。

九头蛇蛇头一盘,避了开去。而稍后面的一个蛇头却陡然窜出,冲着雷斯特咬了过来。九头蛇这一下避得迅捷,攻得奇诡。便是人间的一流高手,怕也不过如此。

然而雷斯特此刻头脑清醒,平素想不起的招式不知怎的全回到了脑中。手中长剑便有如清风一般,毫不勉强地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子,由迅猛地直击化作了灵巧的转折,然后又骤然加速,斜击在了九头蛇突出的蛇头之上。

小人鱼情不自禁地脱口赞道:“雷斯哥哥,好漂亮的一招。”

可九头蛇终究不是简单可以对付的。三个蛇头向雷斯特扑击,三个蛇头喷出了毒气,巨大的蛇尾也卷带绿色的泥浆,从雷斯特的背后卷来。

然而雷斯特一声长啸,脚下的气流陡然变向,化作了一股旋风。不但一瞬间就吹散了毒气,而且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闪过了所有的进击。

却正是雷斯特刚才对付雪狮所得来的经验。

九头蛇没料到这样的一击还会落空,扑空之后,显然有些不知所措。雷斯特手中长剑急闪,当当连响,九头蛇的每个蛇头都遭受了一击。虽然劈不开九头蛇的蛇头,却也令得它疼痛异常,一时无法反应。

此刻,九头蛇的防卫全部洞开,正是好机会。

雷斯特左手功力一逼,掌中红色的粉末化作了十八道红线,直直射入了九头蛇的十八只绿色大眼中。

灵儿绸带一收,雷斯特迅疾回退。红色的粉末一沾蛇眼,竟立时燃烧了起来。

哧哧声响中,九头蛇的十八个闪着绿光的眼睛变成了十八个火眼。凶猛的九头蛇痛苦地嘶叫着,在泥沼中打着滚。火焰由它的眼睛一直烧进了它的内腑。只余下那不知何物所成的蛇皮毫无损伤。整个九头蛇就好像化作了一个燃烧的灯笼,在泥沼中不断地滚动。

雷斯特不禁看得咋舌。“那是什么粉末,怎么这么厉害?”

艾娜挽了挽适才散落的长发,平静地道:“魔法异书上说过,九头蛇所流的绿硝泪,是制作火焰魔法弹的最佳材料,若与红磷粉混合更是绝佳。而我,只不过恰好带了点红磷粉。”

“想不到,九头蛇那可怕的大眼竟是它致命的弱点。”

此刻,灵儿凑了过来,一脸惊奇地对雷斯特道:“雷斯哥哥,你怎么忽然就变得好厉害了。”

雷斯特解开身上的绸带,还给小人鱼,搔搔脑袋道:“我也不知道,每次危急的时候,我都会使出些奇怪的招式。大概是我这个人有急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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