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文子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寻找着专为自己而存在的那个女生，但直到高二才找到了目标。该女生是文子经过多年探索，同位素追踪才发现的他觉得合理的四个女生之一，经过层层筛选，逐步淘汰才选择出的。其他的三个被淘汰的原因，一个是长得太高，比文子高一个头，一个是相貌实在太谦虚，令人不敢恭维，还有一个是智商太低——从远程观测其言行举止得出的，经过了聂宇和王众的分析，具有一定的的权威性。文子自从找到目标，就停滞不前了。王众很是纳闷，问他怎么不下手。文子的回答是，我只喜欢看她，又没说喜欢她。
文子每天中午、晚上、晚自习放学后均拉着叶小枫从（10）班经过，利用叶小枫作掩护，奋力搜索。如果目标不在了，就赶快向楼下追去；如果在，就放慢脚步，力争在她身后两步以内下楼。然后回寝室了就报告今日收获：“下晚自习我又跟她一起下楼。”如果她们班老师拖堂，他就边走边骂。叶小枫只觉好玩，对此事没主见。吴超多次责备文子，不要带坏小孩子，也劝叶小枫不要跟着文子跑，但就是无效。反而遭到文子反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连吻都接过，清白都没了。”
吴超说，我就是不想看到兄弟重蹈我的覆辙才劝你们的呀。
吴超的不幸发生在前不久。他和万珊瑶，即他的“那个”在校门外牵手被班主任看到了。班主任当时没有什么表示，可能是因为校规上只说不准在学校谈恋爱，没说不准在校外。而几天后在英语课上及时发挥了几十分钟，不过班主任很厚道，没有指名道姓。而他们在教室亲热的照片，在聂宇那儿，聂宇称如果这个月生活费没有了就向吴超勒索：不拿钱来就寄给你爸！宋阳和曹斌纠正说这样不行，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因为吴超他爹不仅不会怪他，反而会夸他“well done！”。他们觉得应该寄给万珊瑶的爸，他们深信，一个男生最惧怕的人应该是他喜欢的女生的爸。
班主任英语课上讲霍金简介的那篇课文，看到这个残疾得可以用来做作文素材的人竟娶了一个美女，立刻想起了班上一些“男女生交往过于密切”的不良现象。然后撇下课文，大发感慨。
“说到这里我想提一提，啊，最近发现不少人呐，春天来了，按捺不住了。那书上怎么说的，叫春情难捺吧。不管叫什么。你们最好小心点，不要被我抓住了，不然，你们是知道的——是男生的，我叫你妈来；是女生的，我让你爸来。是不是啊，看你爸妈好不好意思。把你们领回去过几天，好好清醒了再说。真仰制不住了，叫你爸把你嫁出去算了，还读什么书！
“你们给我不要瞎想，一个个的眼睛都没睁圆。你们写得些纸条什么的——不消来这套，写来写去不就是什么老公老婆我爱你我想你——我是都知道的——有个什么意思！什么一日不见如隔几秋啊，都是笑话。你们真是太小了，根本不懂事，社会是现实的，爱情是要有经济基础有物质基础的。你随便看看，哪个家庭不是这样，哪里不是这样？你想想，你将来到大城市了还会来这种小地方找？你读了大学还看得上只读了高中的？你读了研究生还看得上大学生？你读了博士还看得上研究生？要现实，要现实，要现实懂不懂！你现在为什么能坐在这里，坐在教室听我讲话？就因为你初中努力过，考到我的班上来了——否则就是你爹有钱，学校硬把你弄到我的班上来的。你回家看看，当年跟你一起背着书包上小学的同学，现在还有几个在读书？早就出去打工了！你们身在福中不知福，坐在学校不好好学习，你以为你们的学费生活费很好来吧，取款机一取就是几百块是吧？那是你老子的，不是你的！你去弄几百块来我看看！
“还有特别是你们女生，一定要注意，不要跟别的班的男生来往，否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现在的男生就是占有欲强。你要搞清楚，是不是啊，他为什么每天给你带早餐，为什么每天给你买奶茶？难道他脑子有病？不是这样的！人家是有目的的！”
“你们男生也要搞清楚，是不是啊，现在的女生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单纯。稍微漂亮一点的，你钱没本事人家会瞧得上你呀？是不是啊，你一个农村户口还指望有谁看你一眼呐？人家都到大城市里去了，都跟美国鬼子跑了，你不好好读书，将来只能回农村，娶个蠢姑娘，下一代又蠢，读书又读不好，下下代那不用说……你们整个家族都完蛋了。有同学会说，基因突变。就算基因突变，你们学了生物，你们告诉我，概率有多大？”
“你们还小啊，我的祖宗们！高中有什么好谈的，你们什么时候看的高中是一对毕业了还是一对的？大学谈的也不一定就能到一起，找工作找到一块儿还说不定，一旦远了，比如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广州，你还以为对方会等你呀？又不是白痴呢！”
“最后提醒你们，不要瞎操心，好好学习。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你们现在不要笑我，不要恨我，几年以后，你们会发现，啊，当时我们高中老师说的真有道理。真的，你们现在太小了，完全不懂事，这些离你们还太远太远。说多了你们嫌我啰嗦。”
这是班主任的肺腑之言，他知道学生不会理睬，但还是说了，宁愿遭学生唾弃，也要讲出来。聂宇感到了这个老头子的伟大的一面。但这番话对他的学生现在这个岁数来说，的确尚早。
这节课后，宋阳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就是把“抑制”故意说成“仰制”。其他人也相继操起了班主任的语气，动不动就“眼睛都没睁圆，是不是啊！”，还有“人家是有目的的！”
聂宇始终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不伦不类。
叶小枫的MP3买了就一直在文子那里，半个月内聂宇和吴超未曾染指。吴超喜欢听周杰伦、罗志祥的歌，每天晚上和聂宇合谋夺取叶小枫的MP3王众塞着宋阳的耳机对他俩指手画脚：“听什么听，有那么好听吗？比抢篮板还尽心尽力！”
寝室里已有三个MP3和两台复读机了，极大改善了寝室的文化生活。聂宇每天听这群五音不全的家伙唱着各种歌曲，自恨不是聋子。大家开始了互相糟蹋对方喜欢的歌。叶小枫最倒霉，他的偶像周杰伦每天被侮辱次数最多。《菊花台》被王众这样唱：“你的泪光，嘿！柔弱中带伤，哈！……”陈俊喜欢听郑源的歌。郑源的歌的特点就是，十首有九首是讲自己被女的甩了的，可见陈俊跟叶小枫的状态尤同。糟蹋SHE，王力宏，beyond，林俊杰等歌手的运动也在悄然进行着。聂宇庆幸自己喜欢的是滨崎步、宝儿、安室奈美惠，寝室没人能糟蹋她们的歌。但自从曹斌听了滨崎步的《End Roll》以后，聂宇这一得天独厚的语言差异优势也荡然无存了，曹斌记住了这首歌在三分零九秒的时候，一段激情四溢的爵士鼓落下，紧接着就是三个排比式的“洗头发”。曹斌音译作“洗头发，旮旯洗衣莫落”。然后全寝室都会唱了。
然后是高三的开高考动员大会，请来了一位无人知晓的著名专家，学校为了给他面子，高一高二的都邀出操场了。聂宇坐在凳子上，听着主持人念那个专家三百字的头衔，一脸不屑地笑。他东张西望，只见文子朝着（10）班方向眺望着，眺望着。
叶小枫听着《逍遥叹》，看操场上大风卷起黄沙吹入眼帘，想着身后的夕阳又少了一个。又要月考。聂宇喜欢考试，因为考试的这两天，教室很乱，寝室也乱，安于坐在教室度过课外时光的人在这时往往就不知去向了。聂宇就是喜欢乱，从混乱中偷得自由。如果每天都上课，日子始终像一潭死水，那每个人都会成僵尸的。至于考试分数，他毫不在意，是那么回事就行了。考试的最大副产物就是空闲，半天才考一门，一天考两门，其他时间都属于自己。想看书就看书，要打球就打球，爱闲逛就闲逛。聂宇最喜欢有风的地方。
这天他们发生了些不像死水的事情。
第一场是语文，考完语文后打球。这样的时候人比较多，班上其他男生也来了，分了四组，三对三。不一会儿，又来了三个外班的人，拍着篮球。一个高个子，比聂宇还高一点，蹲在边上；还有一个人戴着眼镜，正方形体的脑袋，皮肤比王众还黑，剩下一个不详。平时在球场上玩的，相互都很面熟。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喂，加一组！”正方体脑袋喊道。随后又喊了两遍，没人应。
文子在场上，喊道：“不加了。”王众刚下，在对面坐着和陈俊共享一个MP3，喊道：“不加了，人太多了——四组了！”
“四组也不多嘛，加一组才五组。不多不多，来加一组！”
聂宇在场边，听他说到“不多不多”还以为他会接着说“多乎哉，不多也”，于是一笑，对他们喊道：“我们班还有三个人在那儿，看见没，加他们就五组了。”
“我不管哦，我们就接在这一组后面，你们随便哪边下了就该我们上。”
王众说：“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往回你们要加没让你们加吗？这次人太多了，我们自己班人要加都没要。”
宋阳、刘一鸣、曹斌三人下了，聂宇、王众、叶小枫上。叶小枫在中场把球发了，那三个人居然拿着自己的球在篮筐上投了起来。
曹斌走去说：“你们什么意思？”
正方体脑袋不屑地说：“礼行话是给你们讲了的。”
吴超走过去，道：“你们干什么？砸场子是吧？”
这时数十个人朝这边走来，虽然全是看客，但全是（2）班的，打起架来虽然不敢帮忙，但对王众一伙来说，无疑具有主场优势。
场边的高个子站起来，也朝这边走来，把曹斌一推，说：“你们想干什么，学校安保处就在那边哦，有事好商量。”
王众手里还拿着叶小枫发给他的球，见打不下去了，猛地将球狠狠砸下，大吼一声“******，你找死。”，怒步向前，揪住正方体脑袋的衣领，将他整个提起来，怒视了两秒，忍住怒火将他放下了，自己转身就走。叶小枫呆在中场，听篮球蹦了一声，过了很久又弹了一下，转身一看又没有了。
那三个人被吓了一下，愣了几秒，又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投起来。两个球在空中飞来蹿去，刚好他们的球落到了吴超脚下，吴超飞起一脚将他们的球踢向校园围墙，只听嗖的一声，球飞进了樟树，在樟树休息了一会儿才出来。高个子跑过去捡，搂着吴超对他做了个亲切地挑衅动作，以吸引对方先动手，到时候招供就说，是他们先动手的。吴超脖子一偏，没理他。
此时另外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已经跟曹斌动起手来。开始是推了几下，现在已经拳脚都用上了。聂宇扶住曹斌，爽快地朝正方体脑袋送出一拳，给曹斌解围。刘一鸣、宋阳还有其他人也过来维持秩序了，七手八脚拉住对方的人，以供斌还击。那厮忽然爆发，挣开那些抓得不牢的手，对着曹斌下巴就是一拳。聂宇则和正方体脑袋在几步以外，对方冲上来朝聂宇脸上一巴掌，被聂宇头一偏躲过了。聂宇抓住他的衣领，对着他左脸就是一拳，又将他往身后猛地一扯，霎时，一口鲜红的血吐在球场上。对方于万忙之中抽时间怜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回头又一脸凶恶地向聂宇走来，聂宇优雅地一脚踢在他胸口，让他在地上滚回了原处。
然而对方毫不气馁，在场边捡起一块破砖头冲过来。聂宇迎上去，在他举起砖头拍聂宇脑门的中途一掌对准他手腕砍去，砖头应声而落。聂宇又以肘部攻击对方胸口，顺手给了他右脸一巴掌，将他拖着朝右侧甩。正方体脑袋倒在叶小枫脚下，挥臂击倒叶小枫。叶小枫慌忙爬起来。聂宇一看，冷冷地说：“你——，跟我过不去就算了，你又动我兄弟！”，冲过去对着那人额头一脚踹去，为了不让对方用后脑勺磕头而有性命之虞，聂宇还特地改变了角的力度和方向，使其出于本能用手撑住了地。
王众这时也重返球场，参加了此次赛前群殴，他已经和曹斌摆平了一个。
吴超也在同时摔倒了高个子，并一脚将球踢出了校外。高个子想站起来，被七八个人围住了。
轮到王众发话了：“你们究竟什么意思呢，早跟你们说过，往回打球又不是没加你们。叫你们今天讲道理，你们不知好歹——实在是把老子惹火了，******！你们说怎么办，今天这球被你们一闹也没什么意思了。本来都是老在球场上碰见的，不想有过结……”
那三人站在一排，正方体脑袋的在中间，红着眼，喘着气骂道：“你们******欺负我们人少是吧，你们等着，老子这就去叫人来。你们等好！”说完朝教学楼走去。
王众转回身，说，走吧，他们不会来的。叶小枫把球丢给旁边的本班的走读生，说了声打完放在教室，就跟着他们回寝室了。
曹斌的眼圈也是红的，洗了脸坐在床边。他告诉他们，那个正方体脑袋的，是他同乡，跟他住一个村里，真没想到他到高中来了会变成那种人。
王众笑道：“你们怎么跟他们打起来了，我刚才好不容易忍住了脾气，怕管不住自己，准备走的，哪知道你们已经打起来了，害得我白自制了半天。”
聂宇还将心思停留在初见那个比王众还黑的人产生的疑问上：“那家伙的脑袋怎么长成那样了？一看就想起了今天下午要考立体几何——太像正方体了，可以直接建坐标系。曹斌，他小学是不是就那样啊？还是——用木匣子装着发育成那样的？太像骰子了！”
叶小枫对聂宇刚才的表现全部看在眼里，他被吓呆了，他从没想过聂宇会有如此残忍的一面，出手狠毒不算残忍，关键是出手狠毒的同时脸上没有愤怒的表情，眼前的聂宇好像成了另外一个人。然而聂宇说的那句话又让他倍受感动。
吴超说：“唉，这次真的是他们太过分了，明明谁都不想惹事。结果搞出了这样的事，对谁都不好。妈的，老子真的忍不住了。太可恨了他们。”
王众笑道：“算了吧你，后悔什么呢！唉，我啊我，我对不起梦颖，两年前我答应过她，不再做这样的事。唉，有时候就是忍不住，一看见那种人就想发火，他还敢挑衅，老子怎么都忍不住啊！刚才好不容易忍住了一会儿，又……唉！”说着塞上了耳机。
段杰搬出去以后还是经常来寝室，考试完了就在聂宇床上看书，看到他们这么快全回来，坐着听了才知道。担忧地说：“你们小心他们叫人来了呢，那几个家伙以前在学校一直就是混的。”
王众轻松一笑，说：“不会的，他们还不敢怎么样，我们是优秀学生，他们不会找老师解决。他们就算是混混也不敢怎么样。况且其中一个我认识，他们都是奥赛班的。”
“奥赛班的？难怪这么欠揍。他们又不敢怎么样，他们班主任管得严，随便一闹也要被交易到普通班去。”
正说着，班主任走进来了。身后跟着大智慧。班主任一进来，寝室顿时安静。他欲言又止了两次，终于开口说：“你们——好自为之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听说过。你们自己注意一点自己的恶习，给我不要太不知天高地厚。这样行吧，也不影响你们接下来的考试。你们给我好好考，给我挣点面子。好吧？”说完就走了。
聂宇叫段杰出去看看，段杰在门外说班主任已经走远了。聂宇对着赵帅一笑，说：“哟，您很忙啊！没想到会被主子冷落吧？”
叶小枫看着聂宇的笑容，吓得瞠目结舌。王众也以为聂宇要怎么了——毕竟刚才聂宇的出手让所有人都心寒，忙劝道算了算了，一个寝室的，不是兄弟，也不是外人呐，我初中的时候就差点打了陈俊，你看现在不跟他这么好吗？
聂宇莫名其妙，说，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啊？我就说他几句呀，你还反常地说他好话了。
吴超说：“聂宇，你刚在真的很吓人呢，你知不知道？你打架时候脸上居然没有表情。我都有点可怜他，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聂宇说：“没有啊，我保证他医药费在八十块以下，这就够了。你把人家篮球踢了，那个篮球可不止八十块。”
吴超道：“妈的，他活该。我跟你们不是说过吗，只要在这个县城，在我们那个镇上，我就不怕人找麻烦。******，老子们从来就不惹是生非，是他们自找的。”
王众道：“军火贩子的儿子就是不一样！”
段杰问吴超：“你爸是干什么的？”
吴超说：“卖烟花爆竹。”
聂宇稍叹一口气道：“我也不喜欢这么野蛮，但人家要这样我怎么办，看着你们跟人家打？”
王众道：“算了算了，他们也不会怎么样，这件事就这样了。别放在心上。班主任多给我们面子你们是都看到了的，这两天先不打球，好好复习考试。”
这话主要是对曹斌说的。曹斌在刚才的冲突中吃的亏最多，现在还在怒火上，恨不能再把那两个家伙拖来揍一顿解解气。
接着吃饭时间到，吃饭后午睡，王众怕曹斌心里还有结，影响下午的考试，安慰了半天。
下午考数学，都说没感觉。晚上又和以往考试一样，桌子歪歪斜斜地摆着，学生一群一群地聚着。有的在讲《诛仙》，有的在讲姚明。大嘴在男生群里不受欢迎，跟女生聚成一团，假意请教她们英语阅读的做题方法，又从自己犯过的错误中精挑细选出比较可爱的讲出来，并故意装出比自己实际更傻的模样。王众背对着他，用手指着肩后，和众人相视而笑。
第二天上午考理综，下午考英语，在一年级的教室。考完班主任又废话半天，收拾书包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