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个屁!”薛燕心里这么想,便吐了吐舌头,抱着银线一溜烟跑了,她没有马上回头,不然还可以看到背后僧人的样子。
僧人并没有追出去,也没有叫人抓小偷,在神武寺这种佛门净地是很少遇到小偷的,而薛燕能偷走银线或许真的便是有缘,所以僧人没有生气,他双手合十,心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还望好自为之。”
薛燕是不会管那僧人如何的,偷了东西就开溜,她跑了很久,再回头时只能看到远远的布料店了,她心道:“死秃驴,谅你也没本事追到本姑娘,哼哼。”
薛燕正当得意之时,却已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口右边有个小和尚抱着高高一堆的书,晃晃悠悠地穿过路口,因为太难搬运,小和尚只能全心注意那堆书本,也没留意旁边,而薛燕正好又在边跑边回头看后面,于是,两人自然而然地撞在了一起。
但听“哎呦”两声,薛燕和那小和尚纷纷跌坐在地,小和尚手里的书更是“哗啦”一声飞到空中,散落一地。
“完了完了!”小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沮丧地道:“把经书弄脏了,师父一定会骂死我去!”
“喂~~!”薛燕从书本堆里跳起身来,拍了拍身后的灰,气得一塌糊涂地闭眼骂道:“哪个混蛋走路不长眼睛啊!想被本姑娘扎成马蜂窝是吧?”然而等她定眼一看时,却又止住了骂声,原来她撞的是个小和尚,年龄也就十岁左右,脖子上挂着一串长长的佛珠,模样稚嫩得惹人喜欢。
“对、对不起,漂亮姐姐。”小和尚看着这个凶巴巴的水蓝侠装姑娘,委屈得都快哭了,他摸着自己的小光头道:“我抱的书太多了,没注意。”
薛燕知道这事其实该怪自己,跑得又快又不看路,只是先前她被撞倒在地难免要不高兴地骂几句,如今一看倒地的是个喊她“漂亮姐姐”的小弟弟,心里顿时就觉得十分过意不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不该冲你发火啊~!”薛燕把纤眉一收,明眸里尽是后悔和愧疚,她赶忙跑过去拍小和尚身上的灰,关心地道:“摔疼了吗?都怪姐姐不好,哦!”
小和尚本以为这漂亮姐姐是蛮横无理之人,也就准备低调地捡书走人,突然被薛燕这么一弄,怎会不受宠若惊呢?
薛燕很主动地帮小和尚把书捡成一堆,然后双手按住纤腰,有些不满又有些担忧地道:“是谁这么狠心哪!这么多的书叫一个小孩子搬,不行,姐姐帮你搬吧!”薛燕说着就要去把书堆用双手抬起来。
“别别!”小和尚倔强地拿过薛燕手里的书,又有些感激地道:“谢谢你,漂亮姐姐,可是师父说凡事皆需身体力行,方有成效,我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做吧。”
“是这样啊?”薛燕有些理解地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笑道:“那要好好努力哦,路上小心,小光头~!”
小光头被薛燕摸得脸一红,低着头继续送书去了,而薛燕则是灿烂地微笑着,目送小和尚离开。
这时,云梦才终于找到了薛燕,她对正呆呆望着远方的薛燕唤道:“燕儿!”
“嗳!”薛燕回过神来,转头一看,见是云梦,便高兴地朝她招手道:“云梦!”
“你怎么跑这么远啊?”云梦柔声怨道:“该动身去找觉空大师了。”
“哦,那走吧。”薛燕牵着云梦的手由她引着回去,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小和尚离去的方向,心里或许在为小和尚祝福吧。
话说韩夜三人绕过了占地面积颇多的广场,便来到了大雄宝殿之前。
一般寺庙里的大雄宝殿都是最为宏伟的主殿,神武寺也不例外,大殿高约六丈,殿墙由红砖堆砌,殿顶由琉璃黄瓦覆盖,殿顶四角雕着四种不同形态的古兽,它们口里各自含着一枚价值连城的宝珠,在日光下,琉璃瓦和宝珠辉煌夺目、威慑四方!
大殿门前,十八级台阶上铺着一层嫣红的地毯,引着无数香客们欲往里一探究竟。
台阶前八个手持降魔杵或伏魔杖的武僧个个气宇不凡、威严无比,为首的武僧见韩夜三人想进入大殿,便把手一拦,竖掌施礼道:“三位施主,是否受我寺之邀来此?若是的话,烦请通告姓名身份;若不是,则请速速离开此地。”
韩夜回礼道:“这位师傅,在下姓韩名夜,我三人虽未受贵寺住持之邀,但也是经友人指点来此,若有疑问,可进去向住持禀明后再做决议。”
“师兄。”旁边一个武僧小声对为首的武僧道:“我听住持说过,最近东方有几拨贵客要来,其中一拨里就有这个名字。”
为首的武僧点了点头,向韩夜竖掌施礼道:“韩施主,前番未明身份,多有得罪,请!”说着,八个武僧恭敬地让出一条道来,放韩夜三人进入了殿内。
殿内真可谓内含乾坤,十六根盘龙金柱立地擎天,由外向内,十八尊金身罗汉横眉怒目、威猛无匹,及至最里面,三尊丈六金身的大佛赫然入目,那慈祥和睦的姿容令人心境安宁。除此之外,内壁、殿顶、地板、藻井上,均刻画着诸多佛门图案,颇有些眼花缭乱的感觉。
无论大佛还是罗汉,其身前都置了一座用以盛放供品和香炉的案台,而三尊大佛前更是摆了一座巨大的炉鼎,炉鼎前,无数蒲团整齐地纵横排列,一直延伸到大门前,当然,蒲团上还是坐了些人的,除了本寺的僧人,还有一些入寺的贵客。
在众人之前、大佛之下,有一年迈老僧,他身披袈裟,发须斑白,面容慈祥,他微微垂着双目在给众人讲着佛经,见韩夜三人来了,他并无一丝惊讶,只是和蔼地冲他们笑了笑,然后继续讲经。
夜、梦二人很懂规矩地找了席位坐下,顺便把薛燕也扯下来坐着,三人,不,应该说是两人很安静地听着老僧讲经,至于另外一个人,当然是东张西望、极不安静地坐着,时间缓缓流逝,终于到了正午时分。
老僧见是时候用斋了,便道:“好了,上午的佛经老衲就先讲到这里,请诸位先行用斋,午时三刻过后我们再继续。”
众人便纷纷散了,唯独韩夜三人还坐在大殿之中。
老僧见状,颔首笑了,步履蹒跚地朝韩夜三人走来,慈祥地道:“三位施主,请起。”
薛燕率先站起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小腿,对老僧一脸苦闷地道:“老和尚,你人看起来倒还不错,就是讲的什么经我一句也听不懂,快睡着啦~!”
“呵呵。”老僧对于薛燕的无礼一点也不生气,他竖掌施礼,和蔼笑道:“这位女施主,老衲所讲佛经,有缘人听之在耳、明之在心,女施主并非有缘人,听不懂便听不懂吧。”
韩夜见老僧心性已至超凡入圣之境,不免叹服,他施礼问道:“请问,您便是觉空大师吗?”
“正是老衲。”觉空转而问道:“三位施主可是从东边而来?”
韩夜点了点头。
觉空便又仔细观察了他们一遍,终于摸着白须放声一笑,道:“呵呵呵,林施主武功盖世、六界纵横,老衲便知他交的朋友也绝非等闲之辈,今日得见,果真如此啊。”
韩夜、云梦和薛燕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这觉空大师如此聪慧,连韩夜三人的名字都没问过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三位施主请放心。”觉空大师慈祥地道:“老衲一向钦佩林施主的为人,他的朋友也自当是老衲的朋友,少时便会给三位安排斋饭住所”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了尘师叔,住持说了,本寺弟子未经许可都不能进殿,请莫让师侄们为难!”韩夜能听出这时先前门外那个为首武僧的声音。
“滚开!”一个粗犷的声音道:“今天谁也别想拦住我!”
说完,门外便又一阵打斗声,打斗声越来越近,最后到了门口。
接着,韩夜等人便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脖子上也挂这成串的一百零八颗念珠,赤发虬髯,粗眉怒目,但见那虬髯僧一把甩开了缠住他双手的几名武僧,冲殿内吼道:“谁是索命阎王的徒弟!”
韩夜不明所以地一惊,却答道:“在下便是。”
虬髯僧扭头一看,终于发现了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不禁气冲赤发,朝着韩夜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同时怒道:“小子,我可找得你好苦哇!”
云梦和薛燕是一头雾水,韩夜也只是稍稍明白了些,惟有在场的觉空对此了然于心。
虬髯僧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揪住韩夜的衣襟,道:“还我师弟命来!”
“阿弥陀佛~”觉空竖掌叹道:“了尘,世间种种皆有因果,该放下的东西便该放下了。更何况,不是韩施主杀了慧明,凶手也已入黄土,万事皆休了。”
“师叔!”了尘急着看向觉空,道:“我知道师弟不是他杀的,但慧明师弟死在索命阎王手上,这小子把贼人认作师父,我岂能饶他?以前你老对我说,莫要出去惹事生非,好,我听你的话!但现在这小子自己送上门来,你让我如何收得住性子?”
“放下吧,了尘啊。”觉空冷静而又温和地道:“索命阎王纵有再多不是,与他的徒弟又有何干系?你戾气太重,尚欠修行啊,了尘。”
“我放不下!”了尘抓韩夜的手又紧了几分,他急道:“师叔,你就如此绝情绝义吗?慧明是我师弟,可他也是你最疼爱的弟子啊!”
“什么!”韩夜闻言清眸睁大了些,他没打算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师父张括以前造过不少杀孽,他也明白了尘心中的痛苦,但他绝对想不到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竟是觉空大师。所以,韩夜惊讶地望着觉空,而云梦和薛燕也无不担忧地看着那个老僧。
这时,沉默了片刻的觉空发话了,他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忧伤,微微颔首道:“没错,慧明是我的爱徒,当年他惨死在索命阎王手上,老衲为此流了七天七夜的泪,明灯枯坐,苦海无边”老和尚说着,缓缓闭上祥和的眼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