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刚开始,县上为局里派了一位乡镇书记任局长,新任局长到岗那天,由原乡镇的乡长和副职们欢送过来,局长中午就和原来的同僚,与文物局领导班子吃了顿饭,欢迎仪式上算是和大家认识,第二天,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带领干事一行,先是和局里的各位领导见了面,并把事先接到通知的下属单位领导召集起来开会,书记主持,副部长宣读了对前任局长和新任章局长的任免文,书记接着讲话,无非是代表大家表示欢迎章局长,最后副部长语重心长的讲话做结,会议结束。女副局长开完会,就回到她分管的书店不常来了。
一九九七年是香港回归的喜庆年,全国人民都在翘首期盼着这百年夙愿,国际国内在聚焦这一时刻,各行各业人士在竞相谈论这个话题,海外华侨在奔走呼号,作为一名基层干事的毛毛也更加繁忙起来。
而军生和毛毛也由于现在离得近了,就这样平淡无奇地在春节相处了十来天,正月初八刚一收假,两个人便离开家和儿子各自回到单位。
初八收假后,大多数单位的人员还是不能到位,在县一级一般整个正月过后,再看上下班情况,还有,在大城市政府一级没有忙假和秋假,县上就不同,忙假和秋假都有,至少也要轮休,因为大多数干部家在农村属于一头沉。局里刚收假,便接到县委和县政府两办下发的文件,是关于元宵节锣鼓社火进城的安排意见,元宵节的庆祝活动,由县委宣传部主办,县文物旅游局承办。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的这个决定,一是为了与民同乐,二是为了迎接香港回归。卢主席起草了春节活动实施方案,毛毛拿到宣传部经部长把关签字后,以两家单位名义就下发给各乡镇和各部局,并报送两办和各县级领导。同时起草了工作方案,抽调宣传部骨干和文物系统的领导干部三十多人,另外县上安排还有公安、消防,广电及卫生医疗等行业人员参加,光调集警力就有百名。这些工作人员分成五个组:有指挥组、联络组,后勤组、安保组及宣传报道组。
章局长刚上任正是踌躇满志时,就接到这样一项重大工作任务,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即刻召开领导班子会,按照实施方案和工作安排上的内容,对各领导逐一分了工并提出要求,会后又立即召开下属单位领导和被抽掉的相关人员会议,进一步明确分工。在提出要求的同时,他还鼓励全体人员坚守岗位,履行职责打好开局之年这一仗。
就这样各种会议安排结束后,经各位领导指示,所有工作任务都落到毛毛头上,毛毛先是联系各乡镇进展情况,再汇报给章局长,之后电话报告宣传部,然后再将宣传部那边的要求重新反馈到各乡镇。
一直等到正月十三日这一天,局属稽查队连同下属抽调的工作人员一起,在县第一人民广场东门临街的地方,搭建了县级领导观礼台。
到了正月十五,二十五个乡镇依次进城,他们进城的顺序,按照事先抓阄的方式早已排好,当然抓在前面的乡镇士气高涨,而排在后面的乡镇也不甘示弱,一大早,县城各条主要街道都站满了前来参观的群众,还有人群不断向城里涌动。九时整,表演队从县城东大街灯塔下出发,队伍最前面的是县公安局巡警大队队长,骑着执勤摩托领路,警车全都分开队形在两边路沿处为队伍开道。进城的乡镇都由全体领导在前面领队,后面是装有宣传本乡镇的乡镇企业,和庆祝香港回归宣传版面的彩车,依次是打旗的仪仗队、锣鼓和社火队;还有装了信子的蹦蹦车,绑在高处的小孩大概由于起得太早,有的竟在上面站着睡着了。每辆蹦蹦车上都有孩子的亲属在车上守着。农民们忙乎完了夏季和秋季农作物的播种和收获,又闲着没事了。适逢县上举办这样盛大的庆祝元宵节活动,怎能不扬眉吐气尽情展示一下自己呢?他们对这种古老的娱乐方式乐此不疲,也很满足自己的这种自娱自乐,大冷天在太阳底下他们却舞的汗流浃背,有的甚至光起了膀子,这边的锣鼓喧天引起叫好和鼓掌,那边的铙钹声也此起彼伏,后面的高跷上有人不时做一些危险动作引起一片惊呼声。表演者也不失时机放松一下,然后又更加精神饱满地投入到比赛当中,围观的人群开始你拥我挤,你推我搡气氛异常热烈。大家生怕自己错过每一个场面,同时也给表演的人增添了动力,干警们也是连观看带执勤忙得不亦乐乎。
南十字和北什子是两个距离较近的表演点,县级领导观礼台就设在两个地点之间,台上的领导每过一个乡镇,就带头鼓掌和行注目礼,而评委们一边鼓掌一边忙乎手头的事情,给各队打着分数。这时候观礼台下面也站满了驱散不开的群众,工作人员便催促各乡镇缩短在南北两个十字的表演时间,以保证前后接应和道路顺畅,更是为了保证领导和群众的安全问题,因此,台子下面的群众就散去到别处观看。毛毛也站在收礼车上和其他男同志一道,接过下面各单位和临街商家递上来的慰问品,大多是啤酒和麻花还有一些饮料。装了满满一汽车,随后在县粮食局门前,将这些礼品分发到各乡镇参赛人员手中,下午两点多表演结束,荣获前三名的乡镇获得了奖牌。元宵节庆祝活动圆满成功,没有出现重大失误和失职,也无一起不安全事件发生。有个别乡镇一部分群众余兴未尽,等到人群散去后,走街串巷到各单位门前和沿街商店门口,把锣鼓敲得震天响,还收了不少现金和饮料才作罢。
章局长和局里的几位领导,陪同宣传部长和分管副县长,上酒店吃饭去了。其余工作人员到县城朱记饭馆就餐,大家高兴地谈论着表演场上的话题,互相举杯庆祝。领导那边更不用说,新年里的第一项工作就此宣告结束。
局里三月份,召开了一年一度总结表彰大会和新年工作安排会,新来的章局长安排了工作之后,又给全系统干部职工鼓劲打气,他要求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文化人要走出困境,争取年底收入突破人均五千元,并严肃的指出,今天有的局领导和个别下属单位领导没有来参加会议,这都是一股歪风邪气,从乡镇上来的章局长的工作作风和态度,在与会领导干部职工中引起轩然大波,大家都在等待和观望着,看新任局长怎样收拾文物系统这个人才辈出,经济效益相对落后的烂摊子。
章局长对稽查队长给予厚望,想在文化市场管理上撇出火星赢得更多收入。因此,队长不断地带章局长到各舞厅去检查,章局长也就对文化市场管理的收入,抱有很大希望。
就在四月份的一天下午,也就是章局长到任快一百天时,卢主席对毛毛说:“赶紧通知全体领导和下属单位领导会议,县委组织部要来宣布对章局长的免职决定。”
毛毛惊诧地问卢主席:“为什么呀,刚来了一个局长却要罢免。”
卢主席说:“听说是局长原先所在的乡镇,在他任职期间的计划生育工作,现在问题出来了,计划生育一票否决。”
文物旅游局又开始群龙无首了,组织上安排书记责无旁待出来主持工作。文物旅游局又回到了原先的理想时代,快乐消闲。领导们又空前活跃起来。
为了庆祝今年七月份的香港回归,全国工薪阶层普调一级工资。毛毛参加了县人劳局的调资会后,下午立即召开了全系统八家单位政工人员会议,局机关和稽查队工资由毛毛办理。毛毛对大家讲了这次调资的重要性和时效性,一是齐步走,二是时间紧、任务重。为了体现国家的惠民政策,决定在七一前调资必须兑现完毕。所以,她叮嘱再三各单位与会人员务必高度重视,做好给主要领导的汇报和填报工作。会后,毛毛先到县委组织部把几位局领导的工资报送完毕。然后填完自己和稽查队人员的报表,就开始等下属单位的一同报送人劳局。尽管像电影公司这样的单位破产后职工下岗了,只有领导在留守,毛毛还是对下属单位领导说:“虽然没有工资,也要给大家调上档案工资,万一将来有的同志能调出去,工资就不会存在断档情况。”一个星期之内,毛毛没日没夜忙碌后,就把全系统二百五十多人的调资表收齐,然后算出总工资额,起了文件经书记签字打印后,就到人劳局办理。这些天,人劳局里办工资的人真是能踏破门槛,除了各单位政工外,还有工资上有遗留问题或职称工资没有调的人,都来问情况。管工资的人是个年轻男同志,他一边审查各单位工资一边回答:“先普调工资,其他情况普调完了后再报批。”
人劳局所发的每人一式三份调资小表收费三元,毛毛买回来继续收三元。有好几个下属单位真是举步维艰,毛毛因此不忍心多收。可有个别系统政工给每人就收十多元,有的甚至二十元。毛毛不知道人家收这么多钱是为什么,反正自己不能这样做。她如数的收了表钱又原原本本交给管工资的小陈,本来她的工资报的最早,可每次轮到毛毛的时候,小陈总是有借口:“你们系统的干部花名册报了吗?你们的杂志定了吗等等。”就是不给毛毛办,等毛毛把这些手续拿给他看的时候,他又会另外找出一些理由:“你们下属单位年检了吗?”很显然,已经破产了的单位是不能完成这个条件的,毛毛就反复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小陈说下属单位的具体困难,可人家要么就忙工作,要么就当没听见。
毛毛只好一天天等,等大部分单位都批完了再跟小陈说,最后死磨硬缠才算把工资审批拿了下来,小陈做了登记后给毛毛发了文,并不耐烦地丢给她那几个公用的印章,毛毛赶紧盖印章,等盖完印章后已经是下班时间,她对小陈说:“你先走吧,我要把这些表里属于你这块存的分出来再走,并给你放桌子上。”小陈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走了。两个多星期以来忙得总算有了成绩,毛毛真是长舒了一口气,赶紧把其余的两份表拿回局里,交给正在吃午饭的卢主席。卢主席说:“快去吃饭吧,还有三天时间工资截止预算来的及。”卢主席下午去了财政局,第二天就在财政局上完了工资,毛毛这才放下了心。她从不跟别人谈起人劳局里的事情有多么的难办,自己如何因为系统穷、困难多遗留问题也多,而受了好多刁难和白眼,她有时候只对卢主席说说自己的苦衷,可是,每当有人来问起自己工资和职称问题,她比人家还着急,就立马跑人劳局询问有关情况,上报后不辞辛苦催促着审批。比她自己的事情还着急,越是困难单位的人来,她越是给急着办理。在和小陈还有其他分管人员的接触中,毛毛的敬业出了名,有一次,小陈忍不住当着同事的面说:“你还是回去吧,着什么急,人家又不是你亲戚,你这样为别人办事至于嘛”?可毛毛总不以为然,只要有人找她来办事,她就全力以赴从不拿架子和推辞。就像凭手艺吃饭的人一样,见到有事情可做,就立马埋头做起来,报酬什么的都先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