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为了给图书馆争得荣誉的使命,九五年八月,在毛毛二十六岁之际,她便进县文物旅游局开始涉足行政工作。办公室有一名政工人员和一名会计,毛毛接手文秘。原来搞文秘的男青年就闲了下来。可见局长对毛毛是何等信任,毛毛也感觉到了自己肩上担子的分量。
局里共有四个财政拨款的事业单位(文化馆、图书馆、体育场和直属局机关的文化稽查队)还有五个自收自支的企业单位(文管所、新华书店、电影院、剧院、及县剧团)。四个财政拨款单位状况还算可以,可五个自收自支单位除了文管所在管理上直属政府办,人员和工资福利在本单位外,其它四个自收自支单位里面就属新华书店效益好,县剧院工资总算还有保证,其它两个单位都处于破产和职工下岗状态。只有领导和一些常住职工在单位里留守。两个单位平时还有局里的正常业务要开展,当时情况除了个别单位有座机外,就再没有什么联系方式,因此,要通知会议和下发文件的时候,毛毛就需要骑自行车到没有电话的单位跑。因此工作量就格外加大了。幸好,孩子虽然小但目前在家里放着,毛毛有的是精力。
局机关院子很大,直属事业单位文化稽查大队也设在局里,稽查队有一名队长、一名副队长四名队员。稽查队几乎天天外出到文化市场检查和管理,因此局机关平时比较清静。南北两边各盖着瓦房,南面靠东墙有三间大瓦房为过去体育场的库房,里面除了体育器材,就是和房顶一般高的大橱柜,橱柜里陈列着历年来获得的奖牌和奖杯,门经常锁着,只有拿体育器材的时候才能看到室内的陈设。这个仓库由一位六十岁左右,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头住在隔壁看管,其余房间,除了一位退休老同志的儿子,和副局长的女儿各占了一间外,剩下的都空闲着。北面的一排瓦房,最东面有两家住户,紧挨的依次为会计办公室兼卧室、文化稽查队长室也是稽查队的办公室、纪委书记办公室、分管新华书店的副局长办公室和局长办公室,以及局机关办公室,还剩下两个房间空闲着。常住的局机关的领导干部有纪委书记、政工老徐和会计老卢,他们的家在乡下同一个村子。
政工和会计都是四十开外的老干事。政工待人诚恳工作兢兢业业,为人很和善也很低调,而会计为人很友善,让人感觉到他从来都乐呵呵的,好像就没有什么事情让他烦心。局里领导班子除了局长外,还有党委书记和副书记、第一副局长是位四十开外的女领导,同时分管新华书店,另一位副局长分管体育,一共五位领导。全系统有干部职工二百五十多人,政工的工作尤为繁忙毛毛文秘这块也是,除了接听电话,对公文做收发后要在领导之间传阅外,对下属单位还要进行批件督办。
起初,毛毛面临新的工作环境很拘谨,业务也相当生疏,请教前任秘书时,人家就带着情绪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再说还是个大学生哩。”没办法,毛毛就翻过去的文件收发情况自己摸索,但还是在工作中出现了不可避免的失误,有一次,她把县纪委转发市纪委的文件拆开收,局长批阅时发现了就叫来毛毛,和蔼地说:“这是同一个文件,你却分两次贴上文件转办单。”毛毛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她诚恳接受了局长的指正,从此以后她更加注重向两位老干事学习业务,
没事的时候,毛毛就帮政工老徐填党员和干部花名册,熟悉着系统里党员和干部职称方面的情况,有时还帮着起草一些简单的公文。一些有关理顺工作关系方面的事情,就向会计老卢请教,而他们也乐意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给毛毛。因为这个新来的文秘活力十足,而且在待人接物上很老成。每天毛毛除了自己份内工作,在其它日常事务上她不用两位老同志动手就抢着去干。就拿卫生工作来说吧,每天她就比其他人早到一小时,首先是拎着大扫帚扫完局机关大院,然后打扫局长办公室和局机关办公室,等一切都清理完毕便开始一天的忙碌。
天渐渐转冷,毛毛通过几次开会,全部认识了八个下属单位党政正职,毛毛的工作也得到了大家的赞许和认可,因为每次开会的时候,毛毛除了做会议记录外,还要在这件脱落了砖皮,地面坑洼不平的办公室来回穿梭,不无耐心地给各基层领导斟上茶水,往往到了人家不好意思再麻烦她的时候,又坐下来忙自己的事情。
开会前领导们陆续到了时,她便会招呼大家坐下然后送上茶水,大家就在会前相互亲切地寒暄着,甚是欢畅。礼尚往来,毛毛的勤恳和热情,为她赢得了工作上的全力支持,所以当她每次到下属单位发文件或通知会议的时候,只要看到她进单位,领导们就会主动迎上前听取工作,然后送走她,大家知道毛毛很忙,她还要在县城的主要街道跑遍每个下属单位。
毛毛在局里面,除了和老卢、老徐碰头外,再就是体育场那位管仓库的老头程伯伯,他老人家对这个忙碌不停的毛毛很是赞赏和喜欢,虽然老人家在生活上简朴的有些过头,但在寒冷的天气里,老人家还是坚持每天在清晨用自己的炉子,专门为毛毛烧一壶热水供毛毛打扫卫生用,让毛毛很感动。程伯伯脾气很倔可他对毛毛却例外。毛毛也觉得程伯伯其实不像大家说的那样难以接近。
局里领导班子相处很微妙,没事的时候其他领导就往一块凑,其实,这些毛毛都看在眼里,她只是例行公事,但内心却对局长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处之泰然工作很是钦佩,因此,无论在打扫局长办公室时,还有在局长批阅文件的时候,她总是那样恭敬着,甚至有些拘谨。
县政府的城建规划里,把书店店址包括在内的沿街住户和门店全部拆迁,为了修建第一人民广场,这可是为民办实事和办好事,当然拆迁不可阻挡,书店被拆除后暂时没地方去,就由局机关报送政府常务会议研究,研究后决定:书店、电影院和剧团三家合并,书店办公暂时搬到电影院早先闲置的剧场里,在偌大的剧场里隔了许多小间用来办公,书店在资金雄厚的情况下改造了里面的设施,并开设了卡拉OK厅用来创收,这是积极响应省市的“以文养文,以文补文,提高自身造血功能。”的号召,与书店相比,局里除了文化市场管理费外别无经费来源,在这个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的条件下,就显得有些被动,因为经济就是实力,经济就是号召,因而在对下属单位的管理上,就难免有错位的时候。
书店这个去处,是其他几位领导聚会和娱乐的地方,随着这个聚会场所的建立,局长和第一副局长之间的关系也越发白热化,他俩之间的矛盾,在主要焦点问题上那是一触即发,当然在没有外因的作用下,很可能会归于平静,但有了外因,这股暗流在渐渐涌动,随时等待爆发的突破口。在工作程序和处理领导关系上,毛毛越来越谨慎和一丝不苟了。也特别注重向老卢求助和请教了。这天,县政协送来有关图书市场管理方面的提案,局长批转给第一副局长,毛毛骑上自行车到她所在的电影院办公室,毛毛除了批阅文件,很少见到这位副局长,也耳闻目睹了她的政治手段和通达的社会关系网,从心里感到畏惧,但毛毛表面上还是对她有着绝对的遵从,她匆匆看了一下文件,然后拿起桌上文具里的B型铅笔,洋洋洒洒的在文件转办单上写下八个大字:“此提案与书店无关。”毛毛接过她就势递过来的文件夹,什么也不说也无任何态度显示,只是客气的告了辞,就快速骑车子返回,她一路想着怎么办?可是还没拿出个主意,因此进了局她就径直奔老卢的办公室,老卢看了后无可奈何苦笑了一下,对毛毛说:“这个文件绝对不能给局长看。”毛毛急切地说:“那怎么办才好呢”?
老卢说:“不要担心,交给我办好了。”
老卢说着就找到橡皮擦,把上面的铅笔字反复擦干净了。然后就着手起草了对政协委员提案的答复,后来当局长问起的时候,毛毛就说书店已经办理了。
在那时,毛毛有很充沛的精力投入到工作当中,时间也过得飞快,儿子一天天长成更是逗人喜爱,毛毛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把工作干好,她想:“自己这样努力工作,也是为了她和军生的小家呀,在和军生分开的日子里,她一方面恪尽职守工作,一方面照顾好家里和儿子,她期盼儿子长大后,能像自己一样认认真真做事,正正派派做人。”这也是娘家爸爸在毛毛工作后对她反复叮咛的话。
毛毛工作更忙了,因为局里领导班子之间关系越来越僵化,各位领导表面上开始互不干扰,其实坐在家里,或在自己分管的单位都坐阵观看着局势。书记家在县城南环路的幸福村,局长在东大街的文化馆里办公;第一副局长在县城北大街的电影院;而体育副局长家在县城东的东关街。毛毛每天除了到领导那里批办公文外,还要将每天的人报,陕报和华阳市报发送到各位领导手中。一次,毛毛到县委宣传部去办事,张部长见了毛毛笑着说:“毛毛同志,你们局里谁在主持工作”?毛毛笑了笑算作答复,看来,文物局的班子不和在县里是挂了号的。每天中午毛毛不回娘家,只在局大门外同一条街上的北十字面馆吃一碗扯面,算作午饭,一来外面吃饭不卫生,二来长期饮食不规则会影响身体健康,幸好毛毛还年轻,不觉得乏力和精神欠缺,她就这样恣意挥发着自己的青春活力。县城正在大规模建设,北大街也是建设的主要道路之一,从局里到北十字一里多路程,开挖了一条狭长的深沟,要埋设污水和给水管道,挖掘出来的土方阻塞了道路,遇到阴雨天别说自行车过去,就是人走过去也是烂泥裹了膝盖,她只好每天换两条裤子保证上下班。天放晴时则尘土飞扬很难行进。一天,局里接到县委办的会议通知,晚上七点半在县委常委会议室召开计划生育专题会,下午五时,毛毛接到通知后找局长批,局长批给分管体育副局长参加,当毛毛出现在副局长家里的时候,副局长说自己不能去开会,并说:“计划生育是一把手负责制,应该局长自己去开。”毛毛没办法又来到局长办公室,局长说:“我批给他,是因为他分管计生工作呀。”毛毛只好再次来到副局长家,副局长表示坚决不去,他老婆这时也插嘴说:“女子,你就说你叔有病去不了,还有,你可不能在这里面说出什么是非来。”毛毛听了不无好气,但还是理直气壮地说:“请你们放心,我在工作上和领导之间,从不会说来回话。”无奈,毛毛只有回到局里找老徐解围,平时许多会议都是老徐顶替领导参加,兴许老徐能答应,带着一线希望毛毛找到老徐,老徐听了解释再三说他不能去,毛毛又跑到县委解释,说领导因为有事,问能不能代开会议,县委办那位组织会议的干事和蔼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如获特赦令,立即飞车赶回局对老徐说,老徐难为情地对毛毛说:“不是我不去,每次去了县上领导就问你们领导咋不来,你说让我的脸往哪搁呀?”老徐的话音刚落,在他屋里打完吊针的妻子虚弱的靠在门框上,对老徐说:“你就去吧,讲什么理由,你看把孩子跑的满头都是土。”老徐听了妻子的话,再看看毛毛风尘仆仆的样子,什么也没再说就随毛毛一起来到县委,这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副主任小声对他们说:“这样吧,你不用进去了,我给你们单位补上签名就可以了,还有回去带上文件。”俩人对副主任都表示感谢和感激。毛毛一天的工作总算有了着落,为了通知一个会议,她从下午五点通知到晚上七点多,自己受尽了委屈,但工作还是不尽人意,天黑时,回到娘家一进门,看到妈妈她就‘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让毛毛在工作以外尤为宽心的,就是儿子越发乖巧,星期天有时还要加班,她一般要去街道的新兴打字部里校对公文,没有公文打印的时候,在星期六晚上,毛毛就苦着脸想着儿子。这时候妈妈知道毛毛的心思,准会对毛毛弟弟高声叫道:“小峰,去给你姐到她家里把孩子接来。”弟弟很快就把小外甥接到外婆家,母子相见别提多开心了,毛毛会在短暂的一天半时间里,一日三餐为儿子变着花样做饭菜,甚至一顿饭做几样主食犒劳儿子,这时侯娘家妈妈便对来家里一起玩麻将的客人说:“我们家毛毛就是心眼歪,你看她儿子来了我才这么清闲,她儿子一走就什么也不给我做,又忙她的公事去了。”
星期天晚上,儿子会被弟弟送回乡下的家,因为毛毛得打起精神忙下一周的工作了,临别时看着被自己梳洗干净,和用营养调剂过了活蹦乱跳的儿子,毛毛心里总算有了那么一点满足和安慰。
要过春节了,军生打电话回来说这个春节不回家在部队值班,毛毛很失落但转念又想:“军生总算能安心部队,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同时自己又感到肩上责任重大,腊月二十三日那天尽管单位正忙,毛毛还是抽时间回了一趟家,买了祭灶的芝麻糖和带有花椒叶香味的烧饼。另外买了大量春节用的干菜,并告诉婆婆春节的馒头不用蒸了,娘家妈妈会蒸好后让毛毛到时候送回来,毛毛觉得婆婆带孙子很不容易。不能再让婆婆考虑过节的事。
毛毛趁着年集开始了,为家里接二连三地买了过节的肉菜,腊月二十七日放了假便开始操办起来,她让妹夫帮自己宰了两只鸡,其它的由自己亲自下厨做。过年其实很不轻松,忙忙碌碌一刻也不得闲,刚待完客就抽空走亲戚,娘家的事情和亲戚她一概不管,长这么大毛毛向来不用操心娘家的大小事情,有哥哥和姐姐她只管自己的学习和工作,因此她只一味忙活婆家的事情,婆也差不多每天过来,还有两位姑姑来了就给毛毛帮忙。受毛毛平时影响,儿子也分外喜欢曾祖母,而且很爱在曾祖母面前撒娇玩耍,每当儿子在她老人家跟前说话的时候,曾祖母便会指着重孙说:“这孩子嘴巴能的和八哥一样,以小见大将来长大了一定有出息。”在家虽然很忙,但比起单位的事情来,因为不用操心单位那些冷不防出现的情况和必办的急事,还有能和儿子待在一起,这让毛毛感到很是惬意和开心,日子幸福至极。正月初七和初八还没忙完,但初八收假,毛毛只好回到岗位上按部就班,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军生那边打来电话,部队安排上他上半年到石家庄的陆军学院进修半年,这对他和毛毛,还有大家无疑是个大好消息,但毛毛的兴奋很快被忙碌代替了。刚一上班,毛毛就忙于开年的工作表彰大会,打印材料、布置会场购买奖品和给各单位下发通知,大会召开那天,有县委宣传部长及分管文物旅游局的副县长出席,局长主持会议部长和副县长分别讲话,并对先进单位和个人进行表彰,会议开得还算成功。接下来的整个开春,先是局里的领导班子会,还有下属单位的工作安排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