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轻图从殿内缓缓走出,犹自回想着玄松传给他的心法,想得太过入迷,没料想直接撞到一个人的背后,安轻图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爽朗的一笑,道:“我没事,师弟,那三位师叔喊你做什么?”
安轻图抬头一看,正是李治延,笑容温暖和煦,安轻图不知怎么,感觉他的笑容让自己有些不舒服,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哦,刚才三位师叔给我说了一些本门的戒律条规和修行心法。”
李治延看他退后一步,似是不敢与自己相处太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波动,随即恢复正常,轻声笑道:“那么师弟能不能和我说下玄松师叔交给你的心法,师兄我虽然学艺不精,但指点指点还是可以的。”
安轻图有些错愕,怔怔道:“这,师兄你应该学过了吧”
李治延轻轻一笑,道:“我学的时候,那是几年以前了,或许和现在有些不一样,你说出来,我们都互相参考参考。”
安轻图回想片刻,把玄松传授的心法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李治延听他讲完,沉思良久,忽然抬头笑道:“和我当初的差不多。师弟你要记住,在修行这条路上,万万不可懈怠,要持之以恒,不能有丝毫的放松,就先这样,师兄我还有点事,过两天再来指导你。”
安轻图看着他远远地走去,愕然不解,不明白他问玄松师叔传授给自己的心法干什么,蓦地甩了甩脑子,不再理会,走到房间前,正向推开门进去,忽然传来了钟离眜的惊声:“你进周师叔的房间做什么,不怕有人说你吗?”
安轻图回头看去,钟离眜朝自己走了过来,回道:“哦,我昨天来的时候,恰好没有房间了,玄叶师叔就把我安排到这里,和周师叔一起做伴了。”
钟离眜颇为惊讶的看着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臭小子果然好命,我们都是五六个人挤一间房,你刚来就是两人一间,好命好命!”
安轻图对这个行事洒脱随意的钟离眜颇有好感,笑道:“你住在哪间房?”
“柳字第一间。”钟离眜脚步不停,走进了屋内。
他兴奋的围着屋内转了一圈,细细地观看,最后似是有些失望,丧气道:“我以为周师叔作为一个厨子,屋里肯定有些私货,没想到竟然什么都没有,真是‘清廉’。”说道最后二字的时候,不禁咬着牙加重了语气。
安轻图笑道:“哪有!周师叔又不是那样的人,你想的太多了。”
看着钟离眜倒了杯水,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你知道李治延这个人吗?”
钟离眜将那杯水一饮而尽,道:“知道,怎么了?”
安轻图走到桌前坐下,道:“那他的为人怎么样啊?”
钟离眜想也不想,直接答道:“俗家弟子修为排名中他是第一,你见过他了?”
“啊,啊,见过了。”他支吾的答道,趴在桌上,想起他与自己交流时自谦的性格,但是后来又看到没人敢向他靠近,越发的不解了。
钟离眜缓缓道:“不过这个人脾气古怪,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是俗家弟子第一名了,在全寺弟子中亦是排名第六,本是可以剃度后,拜掌门为师的人,不过掌门说他六根未净,暂时不适合出家,便继续留在这里了。”
安轻图低声道:“何止古怪,刚才他还问玄松师叔传授给我的心法具体内容呢。”
“什么?他问你这个做什么?”钟离眜耳尖,全叫他听见了。
安轻图答道:“我也不知道,问完他就走了,确实怪怪的。”
钟离眜道:“既然那几个老和尚把心法传给了你,我也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修行吧,祝你早日突破,得道成仙。”
安轻图一口茶水蓦地喷了出来,道:“我还没死呢,你不用这么咒我。”
钟离眜大是不平,恨恨道:“我怎么咒你了?”
安轻图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刚才说让我得道成仙么?”
钟离眜撸起袖子,气道:“臭小子,你故意气我是吧,我是说让你早点到仙级,怎么了?”
安轻图奇道:“仙级?什么意思?”
钟离眜正想说他一声装疯卖傻,却立即想到他是昨天才来的新手,只得悻悻道:“就是说在修为境界上,分为了八个等级,从低到高是气、元、灵、真、合、仙、神、圣。就比如我吧,现在气级尽头,快到元级了,至于你,呃……算是个新人,还没有起步。”
安轻图问道:“那你用了多少时间才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钟离眜嘿嘿一笑,道:“半年。”
其时在境界修为上,境界越高,越难以进步,刚刚开始的气级虽然是第一步,但根骨普通的弟子修行起来,修炼到气级尽头,最快也要九个月,半年时间内能走到这步,可以说此人根骨上佳,可偏偏安轻图不懂这些东西,淡淡的“哦”一声,便没有反应了。
钟离眜正等着他羡慕的看着自己,没想到只是这个反应,只好无力的说道:“你慢慢修行吧,我走了。”
房门缓缓对上,安轻图盘腿坐在床边,梳理一遍心法和注意内容,按照玄松所说的方法,冥想入定,修行起来。
从早到午,从午到晚,安轻图不停修炼着,按照玄松的讲法,第一次练虽然不能立竿见影,但多多少少会有些感觉,可是安轻图愕然的看着自己身体,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七天的时间一闪而过,安轻图片刻不敢松懈,抓住空闲就修行心法,可不知怎么回事,这七天的努力,让他一点变化都没有发生,甚至连一丝异样的感觉都没有。他讶异不解,以为是自己的方式方法或者心法记错了,一点点的核对下去,没错啊,没有地方出问题,可偏偏还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直到午饭后,安轻图再也忍耐不住,悄悄的拉过钟离眜,低声道:“你第一次修炼出真气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啊?”
钟离眜奇怪的看着他,道:“有啊,修练出来的时候,只觉得丹田暖烘烘的,你没有感觉到吗?”
安轻图道:“哦,我还没有感觉,那你第一次修炼出来用了多少天?”
“第四天的早上,从初次运行功法到真气产生,相隔了大约有三十多个时辰吧。”
安轻图哑然无语,默默走回了房内,再一次极其认真的运行了一遍,没有变化,丝毫没有变化。
这样又过了七天,安轻图默念了无数遍口诀,运行了无数次心法,可偏偏毫无变化都没有,按照普通人的资质根骨,最迟十天便能修炼出一丝真气,可是他呢,快半个月了,一点变化都没有,仿若初来。
那日清晨,安轻图做完早课回来,徐徐走进修心殿内,看见只有玄松一人在里面坐着,敬声道:“弟子拜见师叔。”
玄松道:“怎么了?修炼出真气了么?”
安轻图脸颊耳根火辣辣的烧烫,又是羞愧又是自责,低声道:“还,还没。”
“什么!”
玄松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惊道:“怎么可能,你没用心吗?”
安轻图低下头去,小声道:“弟子用了十二分的心,没日没夜的运行心法,可就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玄松稳定下心神,道:“把你当初我教给你的心法你再背一遍我听听。”
安轻图平静下心潮,将《生如决》默背了一遍。
玄松浓眉紧皱,来回踱步,自语道:“心法没错啊,嗯……你这种情况我还没有见过,大概是那本心法不适合你吧,我给你换一本,这本是《妙心经》,你拿去试试。”
半个月的时光匆匆而过,安轻图再一次出现在玄松的面前。
“什么!你还没有修炼出真气,我再给你换一本,这本是《浮屠经》,你先拿去试试,不行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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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月,玄松看见安轻图满面沮丧的走过来,直接掏出了一本《慈悲咒》递了过去。
又是两个月眨眼而过,安轻图已经来到白马寺四个月,也由初秋转为了深冬,一片片雪花从天而落,掉落在安轻图的头发身上,他却恍若未觉,垂头丧气的坐在广场边缘,任由着今年第一场的雪花掉落在他身上。
原因无他,他创造了一项白马寺最差的记录,他用了四个月时间,换了五六本心法,至今没有修炼出真气,这股出其意料的愚笨根骨,几乎让所有的俗家弟子都认识了他,前些时候只是在背后小声的议论,到了后来,已经开始当着他的面讨论,他听见了,只会自嘲的笑一声,不再理会。在这里,也只有钟离眜和周康一如往常的对待他,笑嘻嘻的说着话或者温言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