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儿还是没醒?”陆修在一旁关切的问着,宽眉紧凑,两眼微聚,嘴唇微微噘起。
“小姐自从老爷走了以后就一直昏迷。”
“王……晨,不要丢下我,不要啊,啊..”易静嘴里喊着,陆修眼底一亮,赶忙向床头靠去。
“冰清,把篓子里的药拿出来。”
“秋慧嬷嬷,配一盆七分热的水来,再拿几块娟子。”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房梁,易静的意识终于恢复。
可事情仿佛发展的并不顺利。
易静被陆修抱在怀里,将手里的药缓缓送进她嘴里,冰清在一旁找着娟子,燃着蜡烛。
陆修将她缓慢的放在床上,轻轻的将她身上的被子撩开,先去掉身上的银针。
“啊!”每拔一针,她就会叫一声,剧痛之下,她还可以这样身子已经很不错了。
一刻之后,银针拔完,他再一次碰触易静的身体,已经没有第一次的那种羞涩和回避。
对啊,只是医者与患者,有什么好回避的。
可是他心里真的只是把她当患者?
秋慧嬷嬷把水放在床头,冰清找出大大小小十几块娟子,湿水,过火,一步一步之后交到他手里。
他面无表情的剥开静儿胸口早已被血浸湿的白布,拿着冰清递过来的娟子。擦一遍,敷一遍药。
“啊!”她长叫一声,终于醒了!
睁开眼,只是看到眼前坐着一个男子——一个很文雅的男子。
墨发如绸,衬的他皮肤愈发洁净,一袭白衣,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眉宇间隐隐有一股淡泊之气,愈发显得他超凡脱俗。
这样的男子坐在自己身边?还在自己胸前动手动脚!
这是……
在脑海里搜索面前这个男子的面容,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出现在脑海:陆修。
“我叫陆修,是太医院一等御医陆选清的长子。”小男孩身着一身白衫,面容澄净,笑着对面前的小姑娘说。
“什么是一等御医?不就是你阿玛吗?”小姑娘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红扑扑的小脸透着粉嘟嘟的可爱,眼神澄澈。
“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这么叫。”
“他们是他们,你一个小孩子学什么大人腔?”小姑娘头往边上一别,不再说话。
这个场景还没有想完,下一个就立刻冒出来。
“静儿,你等等我,我都赶不上了!”男子身形颀长,仍旧一袭白衣,浑厚的男性嗓音说道。
“看看你,每天待在医馆都不晓得出来走走,身子这样羸弱,我看啊,没轮到你医治别人,自己就抱恙了!”
“明明是你跑的太快,这世间的男子得跑多快才能追上你啊。”
女子年纪正值豆蔻,身体已经完全长成,虽然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英气,眼神里却还是温情脉脉。
“想追我?下辈子吧!”
“这辈子,我就追你了!”
女子伸出纤长的手,打了男子的肩膀一下,起身跑开,嘴里嚷嚷着:“来追我啊,来追我啊!”
易静彻底明白了,只听得冰清说自己是一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子,可是再怎么坚强,终究是个女子,虽不是矫情似水。也还是温情柔和的。
思绪来不及停留,胸口阵阵疼痛,她失声喊到:“陆修!”
旁边的冰清听到这一声叫喊,欣喜的喊叫到:“小姐!小姐醒了!”
陆修激动地说不出话,内心悬着的石头终于安稳落地。
许久,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易静的眼睛。
“醒了。”
声音此刻显得那么熟悉诱人。
泪不自觉的流出来。
相别于易彬,陆修给她的感觉更为亲切,就像在一起的情人。久久未见的依恋感在她心里泛滥开来。
“静儿,都是我不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塞外,也不阻止。”
哪里是他的错!易静的记忆里明明就是自己非要跟着易彬。
陆修的声音里是一阵的哽咽,担心,愤怒,自责,害怕涌上心来,没了刚刚的冷静理性。
害怕?害怕静儿离自己远去?
站在一旁的冰清看到两人这样,就立刻推了推秋慧嬷嬷出去了。
“陆修,我害怕!”声音虚弱,显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陆修给她拉上被子,神色迷离,定了定说道:“我知道,我已经全部知道。”
“我阿玛他……他”易静的坚强已经崩溃,此时的她是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雏鸟。
哪个女子听到自己要远嫁,不悲伤?
况且是到一个自己根本不熟悉的地方,语言,习俗,穿著没有一丝共同点。
是啊,就算是为妃又怎样?这个昔日的女将军现在也已经完全没有了昔日战场上的风采。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女孩,一个还未满十六的姑娘!
陆修抱紧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说道:“别怕,有我!”
易彬的军队已经浩浩荡荡的从塞外返程,漫天黄沙,铮铮铁响。
“彬帅,战士们已经连续走了两天两夜,休息一下吧,离部落还有半天的脚程。”
都两天了!易彬竟然忘记走了这么久。
他抬头看着太阳,已经午时了。
“那就暂且在这里扎营两个时辰。”
“是!”
还有半天,静儿,等我半天!
陆修看着怀里的易静,思索半天,“我去和平阳王说!”
喝了陆修熬的药身体已经不那么虚弱,易静抬起头,神智渐渐清晰,想要挣扎出他的怀抱,可是自己的身体就是不动。
自己排斥他吗?可是他的怀抱好踏实,怎么会排斥?
以前的时候易静也有过这样的情景,可是林筱冉却没有过。
她和王晨是她的初恋,她以为每个人的怀抱都像王晨那样,没有一点温暖和踏实。
可是眼前的男子却给了他一个踏踏实实怀抱。
每个人的怀抱都是不同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来自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她半天不说话,陆修将她放下,就要向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平阳王。”
“没用的,这是大汗的意思。”易静的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是啊,大汗!在这个时代,大汗就是天!掌控着别人的命!
“那我去找大汗!”
“大汗?我这个家人都没见过几次,你一个医者要去见大汗?”
“那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嫁入中原!”陆修眼里闪着光大声说道。
“等彬哥回来再说。”
“易彬,又是易彬!你只知道他是你彬哥,你知不知道他也是大汗的长子!易家部落的继承人!”陆修额头上沁着汗珠,生气的说道。
“你的伤就是他弄得吧。”陆修神色恢复平静,懒懒的问道。
“不是。”易静已经恢复了冷冰冰,倒让陆修摸不准哪个才是自己认识的静儿。
屋内犹如一潭死水,压的人喘不过气。
缓缓,她又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被射上的,和彬哥无关。”
“倘若不是他要带你去,你又怎么会受伤?我不是嫉妒你对他好,我是怕你成为王室家族的牺牲品!”
陆修双眉紧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手指紧紧蜷缩,双目瞪着易静。
窗外柳叶正随风摆拂,征兆着屋内漂浮不定的思绪。
是啊,何尝不是,我的伤难道不是易彬造成的吗?我只是一个王爷的女儿,哪里斗得过堂堂大汗。
只是彬哥,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易静呆呆的坐着,思绪被心痛拉回了身体主人的五年前,那时候,易静还不知道她和易彬的身份差距。
“彬哥,听阿玛说你和我不一样?我又不缺胳膊少腿儿,怎么就和你不一样?”易静张大两个杏核般的大眼睛抬起头望着坐在旁边的易彬。
“不一样?没有什么不一样啊,只是我从来不叫我阿玛叫阿玛,只叫大汗,和你们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那彬哥,你说大汗有那么多妃子,她们都是你的母妃吗?”
“不是!我的亲人只有大汗和你!”易彬黝黑的皮肤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那么迷人,说出的这句话让易静心头一暖。
“那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永远不分开好不好?”易静那乌黑的大眼睛闪过一丝期盼,手指交缠,倒有些窘态。
易彬一把拉过她的手,深沉的说道:“静儿,我喜欢你!“
“喜欢?喜欢是什么啊?“
床上易静的思绪像一条突然浇灭的火苗,慢慢湮灭,只有身体主人最后的一句话留在脑海。
“喜欢?喜欢是什么啊?“
而此时的陆修看着发呆的易静,缓缓叹口气道:“你又在想什么?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医者,不能帮你做什么,但是静儿,我真的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哪怕是把你交给另一个人,我都不在乎!只是静儿我真的喜欢你!“
易静心底乱成一团麻,她问道:“陆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你说什么?喜欢?”陆修惊讶的张大嘴,静儿一向给自己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突然之间由一个女将军转变为一个小鸟依人,这样的转变不都是自己一直希望的吗?为什么此时此刻却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