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赶紧起身关掉会议室的灯,黑暗中,白色的屏幕亮得刺眼。“图的最下方是婚礼大厅,也就是我们当时喝酒的地方,由于空间有限,我没有完全画出来。我们看,从大厅去洗手间的路有两条,我把它们标记为A通道和B通道,两条通道中间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废弃仓库,我在找许队的时候仔细查看过了,仓库的门是完全封死的。通道的尽头就是洗手间,左男右女,两个洗手间的门距离很远,它们之间的通道我标记为C通道。而在A和B通道上,分别有两架摄像头,我把它们标记为摄像头A和摄像头B。大家看一看这个简易的平面图和实际情况是否一致?”
众人点头表示认同。
“好的,下面我们重点看一下案发当晚的监控录像。现场的这两个摄像头虽然没有直接对准洗手间,可是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为我们直接指出了凶手!”陆凡一短短一句话像一枚重磅炸弹投进了重案队会议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疑惑的目光落在陆凡一身上。
“小陆,你是说,你知道谁是凶手?”李宁第一个提出疑虑。
“还是先看录像吧,让证据说话。”陆凡一不动声色地打开了两个监控录像,投影上立刻就出现左右两个通道的画面。他一边播放录像,一边解释说:“左侧的是摄像头A拍到的画面,右侧的是摄像头B拍到的画面。这个监控装置比较老,用的还是录像带,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观看。事实上,录像带式的监控比硬盘式的更稳定,不会因为软件问题而停止工作,所以很多酒店目前仍在使用录像带式的监控。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就从许队和谢队去洗手间的时候开始看起。”他把录像带快进了几分钟,左侧的画面中由远及近出现了6个人。
陆凡一用激光笔指着画面说:“大家仔细看,现在画面中出现的是许建东和谢队,他们两人分别被我和欧阳嘉、杨帆和曹帅扶着向洗手间走去,甚至可以看到他们两人一边走,一边还在打酒官司。请大家注意,当时的时间是9∶40。”
“这个时间准确吗?”谢刚突然提出疑问。
“准确。”李宁回答,“这是由录像带转刻成DVD时,由刻录软件直接把准确的时间刻录进画面的。案发当晚,我拿到酒店的监控录像进行刻录,我核对过时间,没问题。”
“谢谢李宁的核实,我们继续看监控录像。”陆凡一说。
9∶42,老吕出现在A通道。
“这是老吕来上洗手间,这个时候,许建东和谢队还在洗手间内呕吐。”整个会议室寂静无声,只有陆凡一声音低沉地讲解。
9∶45,谢刚从洗手间呕吐完,由曹帅和杨帆扶着,从A通道返回大厅。从画面上看,他走路不稳,显然醉得不轻,要不是有两个民警扶着,恐怕他会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9∶47,欧阳嘉急匆匆地跑过A通道,她去酒店门口叫出租车。
9∶48,陆凡一也穿过A通道,往大厅方向走去。
“这是我回大厅找人帮忙。”陆凡一说,“本来想叫李宁的,可他喝多了,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我就找当时正在喝茶解酒的谢队帮忙。谢队一听许队要送医院,马上就安排了曹帅和杨帆随我一起去洗手间。”
9∶58,陆凡一和曹帅、杨凡急匆匆地穿过A通道,往洗手间方向跑去。
10∶00,欧阳嘉神色焦急地从A通道跑向洗手间,紧身的旗袍让她迈不开脚步,她情急之下,顾不得礼节,一把提起裙摆,狂奔着穿过A通道。
“这是欧阳队长接到我的电话,听说许队不见了,急急忙忙地赶回来。”陆凡一继续解释。
10∶00~11∶00,A、B两条通道内人头攒动,整个重案队的人都在找失踪的许建东。
11∶02,B通道内出现一位惊慌失措的女服务员,接着,陆凡一、欧阳嘉、谢刚通过B通道,跑向女洗手间。
“酒店的女服务员在洗手间发现血迹,我和欧阳队长还有谢队听到她的惊呼声,从监控室跑向女洗手间,然后就发现许建东被谋杀。全部经过就是这样。”陆凡一介绍完毕,关掉了监控录像,犀利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缓缓扫过,“大家对整个过程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和之前谢队描述的过程一一吻合,没什么出入!”李宁答。
其他人也赞同李宁的说法。
“大家还是没有仔细看,明明出了问题。”陆凡一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么明显的疑点,难道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吗?”
“不对!”谢刚站起来,扯着沙哑的嗓子惊叫一声,“不对不对,这里面少了一个人!”他这一嗓子差点把一群人掀翻。
“我怎么没看出来少了谁啊?”老马不同意谢刚的看法,撇了撇嘴,“我刚才特别留意了一下,重案一队和二队的人都在监控画面中。”
“是啊,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一个都没有少呢!”曹帅也疑惑了,皱着眉头一遍遍在脑中回忆监控中的画面,最后很肯定地说,“真的一个都没少啊!”
“确实少了一个关键人物!”一直沉默不语的欧阳嘉突然开口。
大家见正副中队长态度一致,一个个都安静下来,心里却存了个问号。
“再把刚才的视频放一遍,我倒要看看,到底少了谁。”老马不甘心地提议。
“好!”陆凡一重新点开视频,将监控录像从头到尾播放了一遍。
这一次,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可看到最后,还是一头雾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可能啊,二十几双眼睛看着呢,重案队所有人明明都出现在监控中了,没少了谁啊!可偏偏陆凡一、谢刚、欧阳嘉说得那么信誓旦旦。
究竟少了谁呢?
“凡一,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是谁。”李宁急了。
“正如欧阳队长和谢队所说,确实少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消失的位置和时间都极为可疑。”陆凡一顿了顿,清冷的目光像箭一样射向坐在欧阳嘉旁边的老吕,声音沉沉,“老吕,你还不承认吗?你从洗手间出来后,根本就没回大厅!”
此言一出,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二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老吕,绝不敢相信,监控录像中少的那个人居然是他。那他毫无疑问将成为杀害许建东的头号嫌疑人。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起来。
这位昔日公安分局的副局长坐在座位上,铁青着脸,两颊像咬了两块生铁,忍了又忍,最后平静地开口:“陆凡一,你凭什么怀疑我?”
陆凡一毫不畏惧地紧盯着他,质问:“每个人从宴会厅往返洗手间,都会有一来一回两个视频画面,唯独你,有去无回,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我当时是从B通道返回大厅的。”老吕镇定地说。
“那B通道的摄像头拍到的画面里,怎么没有你?”陆凡一继续追问。
“我怎么知道,没准B摄像头坏了。”老吕有些恼怒。
“呵,这个理由你不觉得好笑吗?”陆凡一步步紧逼,“B通道的摄像头清清楚楚地拍到了我、欧阳队长、谢队,我们三个去女洗手间找许建东的画面,怎么一下子说坏就坏了?”
“我上完洗手间,直接回大厅了,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老吕大声说。
“谁能证明?”陆凡一毫不放松地紧盯着他。
老吕环顾四周,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只要一句话就好。
然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低了头,保持沉默。坦白讲,不是不想为他作证,只是当时每个人都喝多了,场面非常混乱,谁还记得老吕究竟有没有回大厅。再说,现在这种双方剑拔弩张的局势,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谁敢站出来给一个嫌疑犯作证?搞不好给自己扣上一顶犯罪同谋的大帽子,到时候,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老吕,没有人能证明你回到了大厅。”陆凡一连喘口气的时间也不给他,紧接着问,“我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要问你,当时你为什么放着A通道不走,非要走B通道?”
“我好奇,想换条路回去,难道不可以吗?”老吕气得扭过头去,看都不看陆凡一一眼。
“你的借口太牵强了。”陆凡一直接否定。
“那你说,我为什么放着A通道不走,偏要走B通道?”老吕噌地站起来,通红的双目瞪着陆凡一。
“你借着走B通道为名,趁我们不备,溜进女洗手间。”陆凡一说。
“一派胡言,我一个大老爷们,进女洗手间干什么。”
“你在等待一个时机……”陆凡一说出答案,“谋杀许建东!”
老吕被这个答案惊得目瞪口呆,又气又急,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他一字一顿地说:“好,如果真像你说的,我在等待一个时机谋杀许建东,那我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的呢?”
“我推测是这样的。”陆凡一有条有理地道来,“你先在女洗手间门口放上事先准备好的‘正在清洁中’的牌子,趁着走向B通道的时候躲进女洗手间,从门缝后观察男洗手间门口的情况。当你看到谢队被曹帅和杨帆扶着离开,而我和欧阳嘉一前一后离开时,你飞快地跑进男洗手间,用最快的速度把许建东的呕吐物清理干净,然后,强行把许建东拖到女洗手间内,接着实施谋杀。谋杀结束后,你以某种方法离开女洗手间,躲开监控录像,回到大厅,接着和大家一起寻找消失的许建东。”
老吕坐不住了,猛地拉开椅子,大步走到陆凡一跟前,一拳就向陆凡一挥去,好在被李宁和曹帅拉住。这位昔日德高望重的公安分局副局长气得浑身发抖,伸出右手,用食指狠狠指着陆凡一的鼻子,大声质问:“好,那你说,我是用什么方法躲开监控录像,回到大厅的?”
“你完全可以从窗户跳出去。”陆凡一回答。
“那我的杀人动机呢?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费尽周折地谋杀一个人,总要有一个强烈的杀人动机吧?”
“没准你和许队之前有什么过节,你一直怀恨在心。”陆凡一冷冷一笑。
“你知道个屁!”老吕恼了,“我和许建东是多少年的哥们了,之前还在一个专案组共事过,哪有什么过节。还有,我也是来重案队后才见到欧阳嘉的,谢刚之前推理的因为暗恋欧阳嘉而杀人的动机,我根本就没有。陆凡一,我再问你一遍,我谋杀许建东的动机是什么?我有什么理由非杀他不可?”
“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如果你没有做过,我绝不会冤枉你,如果许队真的是你杀的,我绝对会亲手把你扔进监狱!”陆凡一浑身都散发着凛冽之气。
“好,你去查,随便你查!本来我不想说的,既然你毫无证据地血口喷人,那么我也想说说我的推理。”老吕把心一横,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