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推门而出,正好看见那香火道人在打扫庭院,便上前打个稽首,说道:“道长,身体可好些了?”
那道人忙回礼道:“多谢郎君,吃了药,已经很少咳嗽了。只是腰背很容易累,行动一会儿就直不起腰来。”
萧潇搭上他的腕脉,暗运内息,果然也可以感知到他身体内部的气脉运行。史书记载神医扁鹊只要看人面色就能断知人的五脏六腑,看来是真的,扁鹊应该是修道有成,不比她现在必须和人接触,才能感知对方的身体。
萧潇又问了问他其他症状,他还经常感到眩晕、精神萎靡,晨起即便,可以确定是肾阳气虚,于是写了汉代神医张仲景《金匮要略》一书中记载的金匮肾气丸给他,只是把其中的干地黄改为熟地,桂枝改为肉桂,且加大肉桂及制附子的用量,使药效更好。
香火道人千恩万谢地出去抓药,萧潇也很高兴,诊脉是细功夫,没有多年临床经验都不敢说十拿九稳,现在她可以感知气机,算是多了一种诊断的工具。
萧潇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往城南走去。出城20余里,是翠华山。
萧潇和同学一起去秋游过,不过现在的翠华山人迹罕至,正好演练身法。
说到轻功身法,萧潇觉得武侠小说里最神奇的轻功要数凌波微步,没有内力的人也可以练,只要按照步法走,对手就怎么也打不着你,更重要的一点是,有个好听的名字。
陈抟教给她的身法并没有什么一听就觉得厉害的名字,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萧潇经常在山道上行走,这套身法陈抟使出来的时候,她就看出非常适合爬山,腾转闪挪间,不管是山石,还是树木,都可以借力,好抄近道向山上攀援。
走到翠华山深处一个山谷后,萧潇用起吐纳真气的法门,踏出那身法的第一步,立刻就感觉到体内气机运转的更加活泼,不及多想,萧潇一步步演练下来,体内真气激荡,直欲凌空飞去。踏出身法最后一步时,萧潇心念一动,向旁边山岩一跳,果然毫无凝滞地升空,萧潇脚尖一点山石,踏出第二步,一步又一步,真气运转不停,向上的力道就好像永无止息。
半刻钟后,翠华山一个无名山峰的峰顶呼地跃上一个人来,此时太阳还不到中天,照的人影子又瘦又长,分外孤寂。
萧潇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向着东方华山的方向磕了3个头。
她稀里糊涂修行入门,还得了一套可以加快真气修炼的身法,都多亏那个看似懒洋洋,万事不挂心的师父。
穿越前也只在梦中梦到过自己爬高蹿低,威风无比,谁知道穿越后竟然真的有了这本事。想到这个,萧潇又开始迷惑,自己真的不是身陷一场大梦吗?
懒洋洋地在山峰顶上盘腿坐下,萧潇准备歇一歇再下山,谁知一歇竟然睡着了。
梦里人物杂乱,有方羽,有师父,有大哥,有郭荣和宛娘,有来来去去看不清面目的人,稍微清晰点的一个场面是一个青衣女子递给一个童子一本书,后来还梦到家乡的父母亲人,她放假回家,抱着妈妈亲个不停。
正开怀间,忽然如坠深渊,清醒过来,放眼四下望去,依然是在翠华山里,太阳在天上还没有怎么动弹,只是山里气候多变,此时云烟四起,渐渐弥漫到山顶来。
萧潇想着梦里情景,忽然想到,如果真的能修成长生,不,只要能活到千年以上,是不是就能再次见到父母呢?
虽然随即想到这个念头太异想天开,但是萧潇还是决心勤加练习吐纳心法和身法,等打好基础,再回山向师父请教进一步的修行法诀。
翠华山多奇峰峭壁,还有一大片巨岩堆积形成的区域,萧潇绕来绕去,悲催地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来的时候只想着找个深山无人的地方,回的时候却懊恼走的太远。
萧潇只得辨明方向,向北走,遇山翻山,遇水涉水,遇到巨石挡路就一跳而过。还好现在修习吐纳略有小成,在华山也是天天上山下山,并不觉得山路难行。
一边走,一边留意路边的药草,有难得的,年份大的,就随手采了,装在用嫩树枝编成的篓子里。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前面远远的忽然传来谈笑的声音,隐约听到什么“祥瑞”、“太后”、“忠心”的字眼,萧潇不明所以,想要回避一下,但是山路狭窄,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萧潇四下打量一下,继续向前走。
泾阳县令陪同着京里来的贵人走在山道上,一边小心应付着贵人的问询,一边得意洋洋地想,这回合该他发达了。翠华山山上长出一支莲花状的灵芝,有高人看了说正是传说中松柏之脂入地千岁化茯苓,茯苓万岁后生出的木威喜芝。又正赶上太后娘娘寿辰,国舅为讨太后高兴,四处搜寻祥瑞之物。他托人把木威喜芝的消息送给国舅,国舅居然亲自来了。
国舅把太后娘娘哄高兴了,他的官位还用发愁吗?
泾阳县令心里高兴,嘴上越发流利,边走边向道路中央的锦衣青年介绍山里的景致、典故。也难得他讲的绘声绘色,并不使人感到无聊或厌烦。
泾阳县令正讲的起劲,忽然听到前面的侍卫低喝道:“前面有人。小心。”
泾阳县令一受惊吓,立刻像被捏住脖子的鹅一样失了声。下意识地想躲,却发现国舅并没有慌张,周围的人也只是提高警惕,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为了掩饰失态,泾阳县令连忙向前方望去,看到只有一个提着药篓的人山道上走,松了一口气。
药农来山里采药是常有的事。自从山里发现了木威喜芝,他就下令暂时禁止进山,理由是春天鸟兽生养,不得滋扰。看来还是有胆大包天的人违抗禁令入山。
那人越走越近,泾阳县令上前几步,呵斥道:“大胆,哪里来的狂徒,竟敢违抗本官禁令入山,该当何罪?”
侍卫们却没有放松警惕,他们都是禁军中的精锐,国舅这次轻装出行,只带了他们保护,也是看中他们既忠诚又能干。
萧潇在视线内一出现,寒息就认出她来,自然知道萧潇不可能是什么刺客,于是放松地抬抬脖颈,忽然瞥见头顶山崖的草丛后面有熟悉的金属闪光。
寒息立刻拔刀在手,一边喝道:“崖上有人。”一边把国舅拉过来靠在山道旁的岩石边。
另外几个侍卫下意识地拔刀出鞘,这时,头顶上射下来一篷箭雨。
侍卫们结成圆阵,用刀拨挡射下来的箭。然后这蓬箭雨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大,功夫稍弱的人挡了一两支就觉得手发麻,一眨眼功夫,几个人就都多多少少地挂彩。
寒息忙里偷闲地看了山道前方一眼,那里已经没有人,不由得松口气,知道萧潇见机的快,看到这边出事就躲开了。
他方才侥幸没有受伤,看落在地上的箭支,都是军中三百石的劲弩,弩箭射速快,力道大,但是装填需要时间。在箭雨停顿的瞬间,他向领头的石仲天做个手势,然后跃出藏身地,向山崖上攀爬。
山崖上的人发现了他的举动,呼喝起来,向他投掷石块和零星的箭支,被他很轻易地躲过了,丝毫没有影响向上攀援的速度。
寒息知道,如果不能在弩箭装好之前上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危急关头,头脑异常清明,每一次落脚都异常精准,然后借力向上。很快他跃上崖顶,有人手持短剑向他刺来,寒息躲也不躲,手中刀顺着短剑反刺过去,刺穿那人心脏,而那人的短剑刚刚刺破他的胸口就无力地掉落,只在他身上留下浅浅一道口子。
寒息心知时间紧迫,下一瞬间箭雨就可能射来,把他射成刺猬,因此毫不停留地扑向弩机的方向,希望能赶在临终前尽可能干掉几个威胁最大的弩箭手。
又有几个人影上来阻拦,寒息不避不闪,直冲过去,身上血花四溅,多了几道深深浅浅的口子,但离几个弩箭手的位置很近了。
不远处一个弩箭手慌张地把弩机对准他,手往扳机上放去,寒息一步不停地前冲,手起刀落,一颗头颅打着旋飞了出去,鲜血喷出老高,洒了寒息一脸一身,他却恍若无觉,继续冲向另外一个弩箭手。
那人慌里慌张拔剑,剑未出鞘已经被寒息一刀劈成两半,木头一般倒在地上。
寒息得势不饶人,又向旁边一个人扑去。离得较远的一个弩箭手借机调整好弩机的方向,手扣在扳机上,忽然感到背后有锐物破空而来,稍一分神,被寒息当机立断掷出的刀刺个透心凉。
寒息面前的这个刺客看的手脚发软,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寒息一把揪住,拧断了脖颈,然后远远扔出,砸翻了一架弩机。
日当正午,刺客们心里却冷风嗖嗖,浑身浴血的那人宛如魔神,举手投足就夺去一条性命,让人为之气夺,再没有勇气对抗。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远远逃开,其他人受他影响,也纷纷逃窜,很快消失在山岩后。
寒息不过是撑着一口气打斗,眼看着刺客逃遁,大大松了口气,这才觉得浑身疲软,横七竖八的伤口疼痛难忍。
活下来了。他想笑一笑,不料牵动了伤口,嘶地倒吸一口冷气。
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动静,心里一惊,冷冷说道:“滚出来。”
草丛里悉悉索索一阵响,只露出一只手,拼命地摇摆。
寒息却比见了十七八个敌人还惊疑不定,那衣料,那手形,竟然是萧潇。
寒息强撑着走上前,果然是萧潇,她正伏在草丛里,不停地呕吐。
寒息又惊又怒,又悲又喜,心中情绪激荡,再也站立不住,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你走吧,别让人看到。”寒息冷冷地说道。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看不清草丛中那张熟悉的面孔,是否像上一次在树林中那样充满惊惧,或许犹有过之?他这个妹子,胆子小的很。
但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又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上到这山崖上来?
被人瞧见了,可很难洗脱刺客的罪名。
身上的伤口已经麻木,浑身的力气如水般流失,意识渐渐停滞下来,彻底昏迷前,忽然感觉到一双手扶住他,温柔但坚定,仿佛扶住了就再不会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