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在QQ上把陆臻和方家的关系告诉了程雅言,程雅言觉得浑身冰凉。她不停地对自己去招惹方宇感到后悔,但她很害怕陆臻会不理她,于是每晚躺在床上,她总是紧紧地钻进陆臻的怀里粘着他。
程雅言心情不好便跑去听顾子淳弹钢琴或和他说话,顾子淳对程雅言整天没事就跑来听他弹钢琴的事感到快活,他见她听他弹钢琴很认真,他便以为是她沉浸在琴声里,于是他感到很开心。
“雅言,我以后就这样天天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好。”
有一天程雅言实在忍不住回家去,程枫不在,于是她只得跑到医院去,她并没有走进病房而是站在病房外,纪砚茹的头上缠着纱布,手上打着点滴,程枫端着一碗浓汤拿着汤钥正一勺一勺地喂她,她的脸上带着令她讨厌的笑。
程雅言不明白为什么程枫明知纪砚茹不爱他却还对她很好,那天趁程枫离开后,她闯进病房,看着纪砚茹那张风韵犹存的脸,恶声恶气地说:“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爸了,你是谁打伤的你就找谁去,我爸不欠你的。”
纪砚茹开始看见她时脸上带着一个近乎谄媚的笑容,听见那话,她痛苦地喊道:“雅言,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妈呀。”
“我没你这样的妈,你为我老爸付出过什么?你害得他还不够么?你快走吧,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叫人来抬你走?”
纪砚茹扶着病床的铁扶手呜呜地哭,说:“雅言,我没想过骗你爸,可是我不能忘记你亲生父亲,所以……”
程雅言残酷地说:“那你就去找他呀,他让你做了坏事,你别往别人头上推啊,当年他当缩头乌龟,你就当害人精,害惨我老爸,也害了我。”
她的两只眼睛瞪得很圆。
纪砚茹哭得更伤心了,她拍着扶手,嚷:“我倒想去找他啊,可他做了短命鬼,我没有结婚就怀了孕,在那个年代,说出去我可怎么活呀。”
“所以你就让我老爸顶包当了替死鬼是吧?”
“雅言,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要那么做,是你爸说他不嫌弃我。”
“我爸不嫌弃你,可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对他,还要跟那个赌鬼跑?你对不起我爸。”
“雅言,我本来也不想离开你们父女俩,可是……因为那个男人很像你亲生爸爸,我忍不住……”
纪砚茹涕泪交加,程雅言看着皱了皱眉,她从床头的纸巾盒里扯了几张纸巾递给纪砚茹,她的语气有些缓和,但她仍旧厌恶地说:“擦一下眼泪吧,你别哭了,等你出了院以后,不许再来找我老爸,更不许把他的钱拿去养你那赌鬼男人,不然我可真的要叫警察去抓他。”
纪砚茹直点头,瓮声瓮气地说:“雅言,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
顿了顿,纪砚茹又说:“雅言,你的脾气可像你亲生爸爸,都一样的凶呢。”
程雅言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眼中露怯,赶紧拉住程雅言的一条胳膊,笑嘻嘻地说:“雅言,以后你就叫歌舒雅言好不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不好。”
纪砚茹便尖叫道:“雅言,你不能这样说,你本来就姓歌舒,是歌舒家的孩子,连陆总都觉得歌舒雅言很好听呢。”
听到提起陆臻,程雅言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甩脱纪砚茹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又向陆臻哥要钱了?”
“我没有。”纪砚茹笑得无力,说话声音也弱了下来。
程雅言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她立即便在纪砚茹全身上下搜索起来。
纪砚茹惊叫连连。
“雅言,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快住手,哎哟,疼死我了……”
程雅言喘着粗气,说:“做什么?你把陆臻哥的钱还出来,你真是厚脸皮呢,害了自己的女儿不算,还要去伸手向别人要钱,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钱呢,你藏在哪里了?快拿出来。”
“我没拿就是没拿。”
“你不承认是吧,那我打电话去问陆臻哥,不,我马上就把这个房间里其他的病人都叫来问一下。”
“你别去,其实我……只要了一点点,不过我声明,这可是陆总自愿给我的营养费,他说我受了伤应该补一下。”纪砚茹看见程雅言满脸的疯狂样,一股凉气从她脊背上冒起。
“你终于承认拿人家钱了,你最好现在就乖乖地把钱拿出来。”
“有你这样做女儿的么?”
“有你这样当妈的么?”
母女俩便像两只斗鸡一样互不相让。
程雅言搜遍了整间病房也没见到钱,她气急败坏地揪住纪砚茹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使纪砚茹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纪砚茹哭着嚷嚷:“天打雷劈的家伙,你竟敢这样对我,我还没有看见有哪一个孩子像你这样?你跟你亲爸一样像抢匪,不,简直就是强盗。”
程雅言的一张俏脸气得绯红,她怒吼道:“你尽管骂吧,你不把钱拿出来,我就跟你没完。”
“你既然这么不孝顺,还不如拿把刀来把我杀了,你简直是在要我的命啊。”
纪砚茹抢天呼地、悲痛欲绝,同时嘴里是骂不绝口。
程雅言看见她的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胸口,她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她把邻床的病人客气地请出病房,然后她用脚把门关上,再然后她迅速爬上床,撕开纪砚茹的病号服,然后她从纪砚茹的文胸里找到了一张有陆臻签字的四万元的支票。
“嘿,郑太太,营养费需要这么多么?是不是你又想给你那赌鬼男人送钱去?”
“还给我。”纪砚茹顾不得伤口的疼痛,她从床上爬起来,向程雅言扑过去。
程雅言背过身,将支票迅速揣进身上的挎包,她再从挎包里拿出几张准备去进货的钱,放在了纪砚茹手里,没好声气地嚷道:“这一千块你拿去,足够你买些好吃的营养品补身体了。”
纪砚茹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
“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要告诉你爸,说你虐待我。”
程雅言说:“你如果告诉我老爸,我以后就不认你,也不管你。”
纪砚茹被她那一句话吓呆了,她的心中无由地生出恐惧来,眼泪和尖叫便嘎然而止。
“雅言,你别那样说,妈害怕,妈保证以后不向陆总要钱行不行?你千万别不管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程雅言拿来纸笔,淡淡地说:“写下来。”
“什么?”
“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向陆臻哥和我老爸伸手要钱了。”
“我答应你还不行么?”
“你不写我就走。”
纪砚茹受了伤,腿脚不方便,她很需要程雅言留下陪她。
一份保证书很快写完,程雅言看了看,便收在挎包里,然后两母女就一直沉默着。
不久医院的护工来了,程雅言便把纪砚茹交给护工,她皱着眉走到门口,然后转身淡淡地问道:“我亲爸叫什么?”
“歌舒海,很好听的名字是不是?”
程雅言“哦”了一声,名字再也听也只是一个符号,她对把他带到世上来的那个亲生爸爸没有任何感情,她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程雅言一直为自己有那样令人难堪的母亲感到羞愧,可是她并不知道纪砚茹年轻时也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单纯美丽女孩子。
纪砚茹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工人,纪父是一个老实厚道的男人,平时话语并不多,而纪砚茹做为家里最大的女孩子,一直深受中国古老传统的影响,做事为人向来中规中矩,虽然她从上幼稚园到上高中一直都是班上最美丽的女孩子,虽然她的书包里每天都装着不同年级的男孩写给她的情书,可她除了把那些情书转手扔进垃圾桶以外,连拆信的勇气都没有。
纪砚茹十九岁那个夏天,她跟着去一个闺密家里参加生日Party,那天那名闺密请了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男生和女生为她庆生,那些男生女生都会跳舞唱歌,各自都有很擅长的节目,为了使气氛更活跃,所有人都玩一种击鼓传花的游戏,轮到纪砚茹表演节目时,她窘迫极了,因为她平时除了死啃书本,什么都不会,就在她红着脸傻傻地愣站在大厅里不知所措时,其中一名头发长长的、穿着格子衫的男生主动站起来替她表演,那名男生长着一副清秀的面孔,当他半闭着眼吹起手中的长笛时,纪砚茹便觉得心都不在自己的胸腔里了,她虽然不懂他吹的什么乐曲,可她就在那天在感激之余迷上了他,整场Party,她的双眼都随着他转动,而那名男生总是微微笑着给她说话并给她布菜。离开闺密家时已经很晚了,街上的行人很少,那名男生便推着自己的单车一直把她送到了她家居住的那条巷子口,分手时,那名男生柔柔地问她,他可以再见到她么。纪砚茹羞涩得说不出话来,她点了点头,然后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跑开。
从那以后那名男生便经常在巷子口等纪砚茹上学,放了晚学他又把她送到巷子口,然后才转身离去。经过几次接触,纪砚茹终于知道那名男生叫歌舒海,当她收到歌舒海第一封情书时,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扔进垃圾桶,她如珍宝一般看待,歌舒海写的情书很动人,字里行间的浓浓爱意都让纪砚茹脸红心跳。
其实歌舒海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文尔雅,他很任性,也很霸道,他常常仗着自己是高干子弟,把纪砚茹当成理所当然的奴仆呼来喝去。情窦初开的纪砚茹却被他迷得晕晕乎乎,她很喜欢看见歌舒海脸上的干净明朗的笑容,所以无论歌舒海说什么,在她心里都是最对的。歌舒海做的每一件事在她心里都代表着正义,就连他在同她亲热时不温柔的动作都成为了她眼中男子汉的表现。
但是不幸却发生在纪砚茹二十岁那一年的夏末,那天天气闷沉,好像要下雨了,歌舒海却突然想起要去游泳,可他水性不好,那天海上起了风,一个浪头卷过去把他打翻在海里。几天以后,他那泡得得肿胀的尸体才被外出归来的渔民在沙滩上发现,纪砚茹躲在家里用被子蒙着头哭了好多天。
那年初秋,当纪砚茹想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但她意外地发现自己怀孕了,未婚先孕在那个保守的年代是被看成伤风败俗的事,纪家父母为此哀声叹气,匆匆找了一个年纪很大、家在乡下的粗鄙男人准备给她做丈夫,闻听那个不幸的消息,纪砚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为自己悲惨的命运痛哭,她不甘心就此把一生系在一个老男人身上,于是她开始向巷子里的年轻男子抛媚眼,她的行为受到了所有人的指责,纪父把她暴打一顿之后便把她锁了起来,正在她绝望之际,她的同班同学程枫来到她家里看她,因为程枫曾经在高中时暗恋过她,于是在她说过几次甜言蜜语之后,程枫便在一个月以后火速和她结婚。做了程太太以后,纪砚茹总是背着程枫思念歌舒海。足月生下程雅言,她对程枫撒谎说是他把她气得早产。
毕竟初恋难忘,纪砚茹老老实实地做了十年程太太,却在程雅言十岁那年,她在美容院里偶然遇到一个说话声音很像歌舒海的郑姓男人,于是她又想起了她和歌舒海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她便不顾一切跟着那郑姓男人离开了家庭。
程雅言把支票还给陆臻,陆臻探询地看着她,程雅言便十分恼怒地说不许他借钱给纪砚茹,又说不许他叫她“歌舒雅言”,陆臻的眉毛微微上扬,他把她搂在怀里,用低沉浑厚的嗓音告诉她说歌舒是一个很古老的姓,她的老祖宗歌舒翰是唐朝很有威势和名气的大将军,程雅言经他那么一说,她才渐渐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