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王老板其人
(上)
在项目部的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几位做墙面的师傅正在窗前指点什么,刘汨一边在室内整理着剩余的木料,一边在侧耳细听着几个师傅的议论:
“哎!听说王老板是来参加‘国际大饭店’开业一周年庆典的。”
“这也是应该的,‘国际大饭店’能有今天这样的殊荣,也有王老板的一份很大的功劳啊!”
“老板来就好了,看他罗大泡怎么向老板交代吧。”
“交代个屁呀?有蝴蝶迷那么一扭一摆,一切就都过去了!”
“不能吧,不是都说王老板是个很好的人吗?”
“那要看什么事,对什么人了,人家那可是铁着呢。这么大的工地老板咋没让别人管着呢,就那么一块小鸡粪,能比这工地还重要吗?再说了,什么关系能铁过一个被窝呀!”
“也是的,那我们岂不是白白地等了吗?”
“打工的人上哪里去讨公道呀?老老实实地干活挣钱吧,幸运着别让罗大泡扣到工就行了。”
刘汨也凑到了窗前向项目部的门前看,一辆‘奔驰’亮闪闪地停在那里,他试探着通过项目部的窗户向屋子里边看,怎么也看不清人们在干什么。
“看啥呢刘汨?”
张昱背着一袋子垃圾走了过来,正赶上刘汨在向项目部的屋子里看,便大声地问了一句。
“啊?眼镜你可吓死我了。”正在望窗的刘汨被张昱的一喊吓了一跳,他从窗口转过身来对张昱说:
“快过来看看,王老板来工地了,你瞧,那辆车就是他的。”
“哇!大奔啊!”张昱也趴到窗口来,赞叹着,欣赏着。
“哎眼镜,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也能买一台这样的车坐一坐呀?”
“这个吗,有两种说法,第一我们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奋斗,创业和积累,面包会有的,这台车我们肯定会有的。”
“那也太遥远了吧,我怎么觉得这是地球另一侧的事呢,再听听你的第二种说法吧。”刘汨根本就不相信张昱的这一派胡言。
“第二种吗来的快点,你需要马上买一个奔驰的标志,就是车头上面的圆圈里有个小星的东西。”张昱用手指着窗外的奔驰车说。
“没有车先买那个标志有什么用呀?刘汨不解地看着张昱问。
“有用呀,回家以后你把它按到你家的小微型子车上,那不就是一台小奔驰了吗。”张昱一边笑着一边接着说:“你还真别说,别人看了还以为是奔驰车换代转型了呢。”
“好哇你,又在取笑我家的那台破微型子了。”
“快看!有人上车了。”张昱说着同刘汨一起趴到了窗口。
“又在望窗!跟你们说什么了!”
罗大泡不知从那里窜了出来,厉声地呵斥着:“今天老板来了,我就开恩不扣你们工了,不过你们可得给我记住,有谁再出错我会马上就让他离开工地的。”
张昱马上背起垃圾袋子下楼去了,刘汨也拿起扫帚扫地去了。
“哎哎!张昱你过来一下。”罗大泡见张昱背着袋子下楼了便在后面大声地的追着喊。
张昱听到喊声停了下来。罗大泡向他招了一下手说:“先把垃圾袋子放在那里吧,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张昱放下垃圾袋子,一边向楼上走着一边想,今儿这罗大泡是怎么了?是不是吃错了药啦,要不就是搭错了筋,看到我们望窗竟没有说扣工,他叫我有什么事呢?他要说什么呢?是要警告我以后注意了吗?还是有其他的什么事,会有什么话呢?
罗大泡见张昱满脸狐疑地走上楼来,便笑了笑说:
“不用害怕,我都说了今儿不扣你的工了,那就是不扣了。”罗大泡走到了张昱的跟前接着说:
“王老板今天和公司的赵经理一起来工地了,你如果有什么要和老板讲的话就跟我说吧,我会马上转给老板的,那王老板可是我的莫逆之交,铁哥们,我的话他可是从来都给面子的。”
罗大泡说完看了一眼张昱,发现张昱一点反映都没有,也没说什么,便又接着说:
“对了,我还忘记跟你说了,以前那次酱油的事过后我把我老婆狠狠地说了一顿,都怪她太小心眼了,用点酱油算什么呀,她也想通了,不再提及此事了。”
“那就好,没事了就好,我代表大家谢谢你了。”张昱不紧不慢地说着。
“还谢什么呀,小伙子,我们都是在王老板的一个槽子里吃食的。”罗大泡高兴地在张昱的肩上拍了一下又说:
“好了!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干活去吧。”
张昱背起垃圾袋子下楼去了。罗大泡也走了。
王老板来工地已经两天了,他每天不但和工人吃在一个伙房里,而且有时还到工地里同工人一起聊天说话,水电木瓦油他样样都通,有老板在跟前工人难免有些紧张,下错了料或是装错了那里,王老板总是笑着说:
“不要急,再来一次就好了。”他每逢说话先是笑一笑,有一句口头禅就是‘很好’,给人印象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张昱他们正在屋子里吃晚饭,旱烟老大向他们几个年轻人发出了警示:
“这几天大家都要注意着点,这王老板表面上看是挺好的,不笑不说话,不像罗大泡那样凶巴巴地,但你们要知道真正咬人的狗是不露齿的,这笑里藏刀的人是最毒辣不过的了。“
“我看王老板不像那种笑里藏刀的人。”张昱第一个反驳他爸爸的话。
“是呀,大家都在说王老板的好话呢。”王入也证实着说。
“不管他是不是那种人,我们还是提防着点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旱烟大叔固执地坚持着要大家提防着点。
“旱烟大叔,我们今天一整天都在工地外面装料了,也不知道工地里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我去打饭时听几个工人师傅在议论王老板同他们一起干活的事,还说王老板如何的和气没有架子。”玉珏端起菜盆向碗里倒了点菜汤,一边伴着一边说。
“他有没有架子与我们无关,我们是干活挣钱,干好我们自己的活,少说些话为上,要记住,祸从口出。”
大家都不再言语了,默默的吃着自己的饭。
突然门开了,走进来一人,大家都停止了吃饭,抬头向他望去,只见进来这个人,中等身材,四十左右的年纪,一身合体的暗红色的夹克。将他打扮的有些活泼,脸上带着微笑,手里夹着一根烟,他似乎对屋子里的人都很熟悉,一进屋就大声地说道:
“你们的架子可真的不小啊。我楼上楼下五十多层都跑遍了,也没看到你们一个人。”来人不请自便的一屁股坐在了床铺上,看着大家都有些不解的表情,又接着说道:“为了你们我可是整整的跑了一天啊!怎么不欢迎我来做客吗?”
“欢迎、欢迎、请往里坐。我们这也没有什么好招待您的,就是不知道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旱烟老大放下手中的饭碗,也同样的还以满面笑容说。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们随便聊聊。”来人又转向坐在对面的张昱说,想必这位就是张昱师傅吧?
张昱有些惊讶的站起身,两眼疑惑的看着来人说:“我是张昱。”
“哈哈,都说贵人好忘事,前几天我们不是还通电话了吗?”来人也笑着说,一边拿出了一包烟,“好日子”牌的。每人送一颗,大家可能是因吃饭的缘故或不熟悉的缘故,谁也没有接。
“您就是王老板吧。”来人的话提醒了张昱,他也觉得来人说话的声音和前几天在电话里听到王老板的声音相同,便向前动了一步肯定的问。
大家一听眼镜说进来的人是王老板,便一下子放下了手中的饭碗,从坐着的位子上站了起来。
“大家请继续吃饭吧。”见大家还是站着,王老板又接着说,“怎么,你们这是不欢迎我吧!”
“不是的王老板,我们难得见一面,今天是您到我们这里来看我们,我们真的是由衷的感谢。”张昱将自己的凳子向王老板跟前拉了一下说:
“这样吧,王老板您请坐,我们大家一边吃饭一边慢慢的聊。”
“是呀王老板,如果您还没吃饭就和我们一起吃吧。”李栋看了一眼对面的王老板,又接着说:“我们这里的饭和其他师傅的一样,可就是菜有些不同了。”
“同一个伙食部的菜怎么会不同呢?”王老板说着凑到了桌子前,他想看个究竟,到底不同在哪里。
“师傅们吃的是菜,而我们吃的则是汤。”李栋说着将汤盆向王老板面前推了一下,又用筷子在里面搅了几下,风趣地说:
“这还要感谢做饭的老师傅呢!听她说我们小工竞做出力气的活,这菜里的营养都在这汤中,让我们喝汤是让我们好好的补充营养。”李栋说完看了一眼王老板,见王老板陈思不语,便又说道:
“厨师已经很长时间这样关心我们了,你说我们多有福啊!是不是应该好好的感谢感谢她呀,现在这年头,这样的好人我们还真是头一次遇见的呀。”
“这么说的话,我们还要特别的感谢王老板您呢!”刘汨见缝插针地弯弯绕着说。
“呵呵!怎么这么快就转到我的身上来了呢?能详细的说给我听听吗?”王老板受宠若惊,一脸疑惑的看着刘汨说:
“啊,是这样的王老板,那个女厨师大家都叫她蝴蝶迷。蝴蝶迷对大家说,她的意思就是老板的意思,她的话就是老板的话。你看这好事,坏事不就都转到您的身上了吗。”张昱在王老板的桌子上放了一张餐巾纸,不在意的给王老板解释着。
“这怎么可能呢,他蝴蝶迷的话怎么能就是我的话了呢?”王老板有些不是十分相信的看着张昱说:“她蝴蝶迷怎么可以这样讲话呢。”王老板若有所思的用餐巾纸擦着桌子上的汤一边又在自言自语的说着。
“王老板,这话您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随便找一位师傅问一下,那次酱油的事件中,蝴蝶迷向着满院子的人说:‘今天我还真就不信了,我蝴蝶迷说的话,就是老板说的话。”张昱一边擦着桌子上的汤一边对王老板说着。
“是的,她蝴蝶迷当时还在向我叫号呢。让我就去把您找到工地来问一问,是不是这样的。”刘汨一听到酱油事件几个字,马上就恨得直咬牙。
“很好,真的是有意思,越说越新鲜了。”王老板回身拍了一下刘汨的肩膀说,“小伙子能把你们说的酱油事件和我说说吗?”
“啊老板,是这样的,每天我们下班后都要给厨房拾柴。那天回来晚了些,菜只剩下汤底了,单一的吃米饭,没有汤和菜相伴很难向下咽,我便跑到了厨房向饭中到了一些酱油,蝴蝶迷突然大喊放下,吓得我手一抖酱油瓶子拍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碎了,酱油溅到蝴蝶迷的裤脚上点。他就硬说是我把酱油瓶子摔了,非要我赔她十瓶酱油。还要我陪她的裤子钱,我哪里有那么多钱陪她啊,她不让我走,大喊大叫的说要从我的工资里扣,还说到时就不是一百了,而是二百元,她的大喊大叫引来了满院子的师傅看热闹。他就走到门口喊着跟大家说,今天我得告诉你们,我蝴蝶迷的话,就是老板的话。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王老板明显地有些生气了,他第二次拿起他的“好日子”香烟每人面前放一根。自己也点燃一根。很是关切的问道:
“那后来呢?真的扣二百元了吗?”
“这不还没开工资呢吗?要扣我们也只能是认了啊!”张昱不好意思的煽动着。
“怎么能认了啊,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不应该赔她蝴蝶迷的酱油和她的裤子,扣工资的事就更不应该啦。”王老板很激动,说完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吐出了一道长长的白雾。“好日子”的芳香马上就弥漫了全屋。
“王老板,这话也只能是您说了,我们连想都不敢啊。”一直在低头不语的旱烟老大,在王老板和大家谈话刚开始的时候,还在一个劲的给大家使着眼色,企图制止大家的胡言乱语。当他看到王老板为酱油事件表现得非常的生气的时候,便也是来了胆。他抬起了头,一手拿着烟袋,一手拿着烟,一边使劲的向烟袋里装着烟。一边看着王老板说。
“啊,这位老师傅,请吸一颗我的烟吧。”王老板把烟递到了旱烟大叔的面前说道:“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谢谢老板,我抽旱烟习惯了。”旱烟老大摆着拿着旱烟袋的手,连连说到“习惯了这个,习惯了这个”。
“啊王老板,我爸爸从来都是抽旱烟袋的,这卷烟他抽不惯的。”张昱在向王老板解释着。
王老板见他的问题旱烟老大他们都愿回答,便又说道:
“做小工很不容易的,出力最多,挣钱最少,这一点我是深有感触的。因为刚开始时我也是做小工的。”
“啊!王老板您也做过小工啊!”李栎惊奇的问。
“我不仅是做过两年的小工,而且还是单枪匹马的闯荡,那时工地上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说:打工难,打小工更难,单人打小工难上加难。想想那时还真是挺苦挺难的。”王老板又从烟盒里拉出一根“好日子”,同前一颗的烟头对着了火,吸了一口后又接着说:
“我经常提醒各个部门的经理,要关心小工的生活,适当的减轻小工的劳动量,尽最大的努力改进工作条件。比如我们工地中升降机的问题也是我这次来要看的一个主要项目。”
“对于你们工资的问题,我也是尽最大的努力给你们争取着。这其中也有很多制约的方面。比如工资结构,同业间的横向比较,本部间的平衡调节,等等,我的原则是在同业同行中给你们最高的工资,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告诉项目部尽量的给你们安排一些加班。”
“王老板,听了您这一番的讲话,我们真的是好感动啊!谢谢您了王老板,谢谢你对我们小工有如此的关爱之心。”张昱一边说着一边从李栎那里拿起一只“哈德门”递给王老板说:
“我们做小工的抽不起高档的烟,请王老板就吸一只吧!”
“好吧,其实抽什么牌子的烟凭的就是一种心情,我做小工的时候还真的是抽不起这牌子的烟呢,这个牌子可是老名牌香烟了,听说蒋介石就抽这个牌子的。”
张昱给王老板点燃了烟,王老板吸了一口后说:“好好,很好,别有一股子的清香。”
王老板品了两口香烟后,看着张昱说道:“好了,现在该告诉我你爸爸说的那话是为什么了吧!”
“好吧,王老板你既然是想知道,那我们就也不隐瞒了。”张昱用手托了一下眼镜说道:“在这个工地中,罗经理是一手遮天,称王称霸,动不动就说王老板我们是铁哥们如何如何,其实这也到是无可非议,工人们气愤的就是他的那一句话,‘在这工地里,我的话就是公道,’哪个人稍有不注意,他就大吼大骂,明天就滚蛋吧,他说扣谁的工资就扣谁的工资,说骂谁就骂谁,工地中的师傅们没被他扣过工资的为数不多,每月都有很多的工钱被肆意扣掉。这被扣的工钱,已是在工资表中列支了的。也不知道他用到了哪里去了。”
“罗经理有个外号叫罗大泡,他是每天都要光顾娱乐中心的,听说在哪里要花很多的钱的,****的膨胀,导致了欲望的疯狂,处成了望钱的贪婪。所以大家越来越对他发怵。整天提心吊胆的工作。现在工地中的师傅们一边干着活,一边提着心,还有的一边在想着新的工地。你不是来看升降机的安装情况吗,我现在就告诉你,那台升降机仍然还在院子里腿朝天地晒着呢!”
“那为什么不安装上用呢?”
“安装了。只是我们看到的就是先后有三个师傅来安装,很多人也就是干了3,4天就走人了,工人与管理人员离心离德,大家踩着表针上班,出工不出力,怨声载道,最可怕的是这种风气感染和蔓延。还有他罗经理的独断专行,他对装修实实在在是门外汉,可他硬是充内行,木工师傅的软包墙壁,本来底线木条是在墙壁上钻眼镶撅,可他非得说让我们用钉枪锭。结果用钉枪锭上去了,甲方的罚单也跟着下来了,即反攻误工浪费材料,又遭甲方罚款。”
“那次我们刷防火涂料,中途没有涂料了,我们要到大库里去领,可他就是不让,非让我们拌大****涮不可,结果我们正拌着呢?被监理发现了,不仅罚了五千元,还下了通报批评。”
“这些都是工作中的事情,大家尚可忍受,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每天的伙食太差了。每天吃的菜都是他蝴蝶迷从菜市场捡回来的烂菜叶子。多一点的油他都不肯放,就连这捡来的烂菜子都不给多放,谁要是用点酱油,那简直就是动了他家的祖坟了。我们每顿都是喝汤,其他师傅们盆子里的菜也是少的可怜,大家算了算,我们每天吃的也就是4元钱。你说大家能没意见吗?”
“就说那次鸡粪的事件吧!大家多少天就盼着五一能改善一下伙食,结果在菜中吃出来了鸡粪,大家也是一时的气愤。去找伙食部的蝴蝶迷说一下,可她蝴蝶迷硬说没有鸡粪,还把带鸡粪的菜拿出去倒进了下水道,没了鸡粪,罗经理就更来劲了,说工人们无理取闹,谁再闹的话明天就让他离开工地。”
“说一句实在话,王老板,我们大家其实真的就是畏惧着罗经理的那句马上滚蛋的话。现在要找一个工地做工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费了很大劲才找到一个工地做工。大家对这份工作都很珍惜,只能是忍气吞声,敢怒却不敢言,不逼急眼谁也不愿吱声的。”
“好,很好,你们反映的这些情况有一些事是我知道的,有一些事是我不知道的,我会很好的处理工地中存在的各种问题,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们反映的一些情况。”王老板的手机响了,掀盖的,带双闪信号灯的,王老板简单的说了一句:“我正在和工人谈话,晚上讲吧!”‘啪’就把手机关机了。他回头笑着对张昱说:
“既然大家都不敢吱声,那说说你为什么敢说呢,而且还敢给我打电话呢?”
“王老板,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王老板扔给张昱一根烟,张昱接住了,说了一声谢谢!便又接着说道:
“那次鸡粪事件中,我们本来是去厨房看看,只因罗经理让大家马上离开厨房,我们几个人离开的迟了一些,他就当场宣布让我们马上滚蛋,明天的签到本子就没有我们的名子了,我们实在是不想离开工地,因为我们想要挣钱。被逼无奈,才是铤而走险和罗经理讲了一遍理,最后又到项目部去给您打了电话。真的是给您添了麻烦。”
“哈哈,这麻烦到是谈不上,不过我倒是非常欣赏你的勇敢,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当年,也是和你一样与项目部的领导争吵,最后找到了我当时的老板那里,也正是因为那次争吵我认识了老板,而老板也认识了我。现在想想,如果没有那次争吵,恐怕我还不会有现在的成绩呢。”
王老板深有感触的一边吸着烟一边接着说:
“所以我很是看重那一次我们的通话,通过今天的谈话,我又是非常的看重了你这个人。”
“王老板,我们东北人都比较实在,干活中我们从来都不曾偷懒,每天除了上下班外,伙食部的烧柴和工人师傅们的烧水柴都是我们下班后去拾的。又是一袋一袋的背回来,晚上还要担水,我们不知道给工地帮了多少忙了。罗经理朋友有事要我们帮忙,供电工地进度慢了也喊我们去帮忙,甚至我们正在吃饭呢都要我们马上放下碗筷去给别人帮忙,回来时饭菜都凉透了,就是这样的干还是不中意,张嘴就骂我们是臭东北老,还让我们马上滚蛋。”
旱烟大叔自王老板进屋以来,一直是在抽他的烟袋,当他听到王老板讲很是看重他们的话时,觉得心里这些话不吐不快。这些话也真是旱烟大叔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多次罗大泡喊他们帮忙时,年轻人都不干,有的向罗大泡要工钱,可是都被旱烟老大制止了。他想的是用贡献换取信用,小不忍则乱大谋,有一次下班后,大家把拾来的柴都扔到工地门口,无论旱烟老大怎么说怎么劝,都不往回扛,旱烟老大没吃饭自己一个人一袋一袋的扛了回来。大家实在不忍心看了,才又继续地往回背柴了。
王老板听了旱烟老大的话,很是重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后对大家说:
“老师傅说的很好,也很实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在我的工地中没有帮忙的事,大家撇家舍业的出来打工,为的是什么啊,你们做工,一方面是为你们挣钱,另一方面也是在为我挣钱。我怎么可以白白的让你们为我挣钱呢,这样吧,一会我回去以后,让项目部的人来帮你们统计一下班外的劳动时间,他们会一分不少的给你们记在工资单上的。
“这个就不麻烦王老板了,我们答应帮忙就是帮忙,如果一定要改的话,就从今往后再改吧。”张昱也站起了身,认真的看着王老板说。
“要的,要的,一定要补的,今天我冒昧的闯入,即打扰了你们吃饭又影响了你们的休息,请原谅。”王老板在做着告辞。
“您这个大贵人我们请都请不到的,怎可说是打扰呢,还望王老板有时间常来我们中间坐坐,让我们都好好地长长见识,拓拓视野。”张昱又向上推了推眼镜说。
“好了,我还有事,有时间我一定会来的,你们继续吧。”王老板说完走出了屋子,大家送出了门口。
王老板来工地三天了。
清晨,太阳还没露出笑脸,但东方已是霞光万道了,到处都能感知太阳的温暖。工人们刚刚吃过早饭,都在准备着上班的行头,突然外面有人大喊:
“开会啦!大家都到院子里开会了!”
“这肯定又会有什么新事情发生的,不会与我们有关吧?”旱烟老大正坐在床铺上抽他的旱烟袋,听到外面的喊声后无不担心地说,昨晚一夜他都没有睡好,他总是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非常懊悔昨天王老板来时他没有及时地制止大家的七嘴八舌,特别是后悔自己也参入其中的泄愤,这之中是福是祸?恐怕是凶多吉少。
旱烟老大猛地吸了一口烟,呼出了一口浓浓的烟雾,然后将烟袋使劲地在自己的鞋底上磕了几下,慢慢地收起了烟袋,他静静地站在门口向外面看着。过了一会,他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对大家说:
“不知道为啥要在这个时候开会,也不知道开会是什么内容,但有一条你们要记住了,他开他的会,他说他的话,我们只管静静地听着,千万不能再像‘鸡粪’事件那样的胡闹了,特别是张昱你,千万不要再让我为你担心了。”
“放心吧爸爸,我们不会再闹了,好像这次也不可能再有让人闹的理由了。”张昱笑着对一脸愁云的爸爸说:
“没必要再那么的担心了,我们快去听听不就明白了吗?”
“是呀,快走吧,大家都出去了,等一会罗大泡又该吼了。”李栎趴着窗户的铁栏向外面看着说。
工人们很快地就聚集到了院子里,会议很是简单,连一张桌子都没有,公司来的人同项目部的几位主要领导分别站在了王老板的左右,罗大泡清了一下嗓子,高声地说:
“大家都不要讲话了!下面请王老板给大家讲话。”
旱烟老大本来就提着的心猛地又悸动了一下。
王老板的讲话很简单,他首先肯定了工人们的工作成绩,对工人们的努力表示感谢,之后讲了工程的进度问题,介绍了甲方新的规定和要求,谈了个人的希望,最后讲道:
“公司的几位领导根据我们目前存在的一些问题,召开了一次临时的会议,下面请张总公布一下会议的有关决定。”
张总移动了一下有些发胖的身体,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中拿出一张纸来读到:深圳市总装饰公司在新岛世贸大酒店工程项目部召开了一次现场会议,就工人们反应较大的几个问题做出如下决定:
第一,工人一致反映伙食太差,标准太低,公司决定每人每天的伙食标准由原来的八元提高到十元;
第二,工人有权监督和检查伙食部门对伙食标准的执行情况,伙食部门随时接受工人们的监督和检查;
第三,伙食部门要把现在的定人按桌分菜制度改为事先分份随机自取制度;
第四,废除目前的扣工制度,依据公司的有关规定,对危害较大,影响较坏的事件责任人执行相应的处罚规定;
第五,罚扣的款项打入当月的伙食费中;
第六,任何班外时间的劳动都要列入即时加班,
第七,禁止赌博活动,禁止色情行为;
第八,关于‘鸡粪事件’和‘酱油事件’,伙食部门要公开向工人道歉;
第九,公司安排一次酒宴,以示对上述两事件的补偿;
第十,加强团结,共创样板工程;
会议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工人们都带着笑容高高兴兴地上班去了。
王老板安排的酒宴是在晚餐的时间举行的。
工人们是整整地盼了一天,等了一天,也议论了一天。他们从晚宴会有几道菜,主打菜是什么,到晚宴中会喝几种酒,又会是什么牌子的,那神色,那表情,活像是一个几天没吃没喝的拾荒者,突然看到了满汉全席,垂涎欲滴。
“哎王二,晚宴中咱们几个坐一桌吧,我好好地陪你喝几杯。”
说话的是张大虎,他和被叫做王二的木工师傅正在做着酒吧的吧台,王二将吧台的面板放正后说:
“就是不知道这晚宴中会有什么酒,啤酒当然是肯定有的了,我要和你喝两瓶,最好是再有点红酒,那就更美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说王二,给你上红酒了,你不得还要‘人头马’呀,要我看那,要是有瓶老白干喝我们就该感谢主了。”
“这又不是主给我们的酒宴,怎么又在说感谢主了呢?”
“哎哎!这话可是不对呀,虽然不是主亲手给与我们的,但那是主的安排呀,你可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蒙受主恩不感情啊!”
“装完了这块板就下班了,我们休息一下吧。”王二收拾着工具说:“我怎么就没有感觉到你说的又是恩又是情的呢?”
“那好吧,我来给你讲个笑话你听了之后就知道了。”张大虎也顺手把工具放入工具箱中,他看了一眼王二说道:
“从前,一个人落水了,水很深,由于他不会游泳,就拼命地挣扎着,他在心里想,我不会被淹死的,主会来救我的,我要亲眼看一看主是怎么样救我的。这时有一条船从他的身边经过,船上的人喊:‘快上船吧!’那人说“不!主会来救我的。”他没有上船。
又驶过来一条船,船上的人说‘快上船吧,这里的水很深的。’
“不!我不怕的,我在等主来救我的。”那人又没上船。
过了一会,第三条船驶了过来,见那人已经是有气无力了,便划到了他的身边,船上的人伸手准备拉他上船,可他仍不肯上船,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不,主一定会来救我的。”
结果他被淹死了。
他的灵魂很是不理解主,便去找主问道:“都说你能丞救万物,我落水了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呢?”
主向他笑了笑说:“我救你了,我整整派去三条船救你的呀。”
张大虎讲完笑话见王二根本就没笑,感觉王二这个人挺没劲的,好像是还没听懂这个笑话的意思,便用手拉了一把王二接着说:
“你想想看,这个落水者就是蒙受主的恩泽而不知感恩的人。就说我们工地的事吧,他罗大泡管工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也有几年的时间了吧,那么长的时间老板也没说来看看大家,更不要说安排酒宴了。”
“你总能说出你的道理来,不过我在想,真的要感谢主的话,那这个主也不是你说的那个既无影又无踪,既无音又无形的神。”王二掏出火和烟,扔给张大虎一只,自己一边点着烟一边说。
“胡说!难道还有另一个主不成?”张大虎本来打着了打火机,一听王二的话,‘啪’的一声又扣上了打火机,生气地问,他认为王二的这话是大逆不道,是对主的玷污,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哎哎,你急的什么呀?你还真的就别不信,要我说呀这主呀就是那几个东北的小杂工,如果没有他们的话绝对的不会有我们今天的酒宴,别说酒宴了,不把我们赶出这工地就是万幸的了。”
王二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一扬头吐出了长长的一串烟圈。烟圈翻滚着,飘荡着,好像是在向张大虎炫耀着它的主人才是正确的。
“瞧瞧你,记性咋就这么差呢,刚才我说什么来着?这伙子东北的小杂工就好似是主去救落水者的那三条船,而他们本人只不过是奉主的意思而行其事罢了。那你能说那三条船是主吗?”张大虎东拉西扯,头头是道地说。
“那别人帮助了我们,我们大多数人都会说声谢谢你了,咋就没听到一个人说谢谢主呢?”王二很是不服地争论着。
“你说的很好,恰恰道出了多数人的最悲哀之处。”张大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他重新打着了打火机,点燃了香烟,一边抽着一边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你想呀,是谁让别人来帮助我们的?一个人本身只有一个躯壳,他的言行都要受灵魂的支配,而人的灵魂又都由主的统领,所以说别人帮助了我们,我们应当感谢他,更应感谢让他来帮助我们的主。”
“讲得精彩,比的精彩,说的更精彩!快走吧,好好地感谢你的主去吧,要是晚了可就没有份了。”
有人在喊他们下班了。
酒宴按时开始了。
伙食部的人早早地就将生活区的院子打扫干净,将桌子摆放在院中。成箱的白酒,啤酒,饮料都摆在了桌子的周围。几道凉菜早已上了桌,占据了桌子的中央位置。在每张桌子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一盒‘好日子’香烟。
下班的工人顾不上洗脸,有的连手都顾不上洗一把,便就拿起饭碗冲到属于自己的饭桌子前。
罗大泡一改从前的威严和冷酷,笑容可掬地向各个桌子前搬放着酒箱子,不断地重复着说:
“大家今天都要吃好喝好啊!不醉不归,一醉方休!”
罗睿也没了往日的矜持和妖亦,一路小跑地向各个桌子上面端送着菜盘子,唱着吆喝:
“白斩鸡来了!香辣肉丝让一位,大闸蟹也动一动!”
蝴蝶迷也弃了她平时的恶目和魔相,一摇三摆地向各个桌子送着鲜汤,尽其所能地展现着她的妖冶之才,召唤着她那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了陈词滥调:
“十全大补汤到了!喝了我的汤保你是:喝酒不醉,打泡不累,战士班长,彻夜难睡!”
“那是为什么呀?”
“傻样!那是精力充沛呗!”蝴蝶迷说完向王老板一哝嘴。
“不会是你放了什么特殊的佐料了吧?”有好开玩笑的人不失时机地与蝴蝶迷开着玩笑,扯着闲白。
“放了的呀,不过今儿可就轮不到你尝了的!”蝴蝶迷说完使劲地向王老板飞了一个媚眼。
酒宴开始之前王老板做了简短的讲话:
“工友们,今天准备这次酒宴,一来是感谢你们为公司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和对我本人的支持及帮助;二来是表示以前公司对你们关心不够的歉意;三是伙食部的同志对‘鸡粪事件’和‘酱油事件’公开向你们道歉,他们精心地准备了这次酒会,希望广大的工友能通过这次酒会之后,冰释前嫌,共同为创造样板工程作出努力!”
王老板刚说完,蝴蝶迷马上站了起来她走到了王老板的跟前,非常认真地向王老板说:“那我就说啦。”
“大家知道,我蝴蝶迷也不会说什么,以前的那两件事都是我的错,我做的不对,另外伙食不好也怪我没搞好,没有做好,今后保证能做好,我向大家保证,请大家监督我吧。”
大家都没吱声,都惊奇地看着蝴蝶迷。
项目部的赵经理端起一杯酒对大家高声地说:
“在我们的工地里,以前项目部和工人,伙食部和工人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都怪我没有及时地解决好,王老板和公司的领导批评了我,现在一切的问题都澄清了,无论是伤了和气的,还是伤了钱财的,或者是伤了感情,伤了心的,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杯酒中,干了它,把昨天的一页翻过去,英国前首相乔治曾经说过,我的这一生都在关我身后的门。让我们也学着关上我们身后的这扇门。来!干杯!”
“干了干了!”大家迎合着,说着,笑着,喝着。
“王老板,各位领导,我们也是有好长的时间没见面了,真的是好想好想你们的。”蝴蝶迷已是第二次提酒了,她望着王老板说:
“现在好了,你们来了,我们非常的高兴,来!我们再干一杯!”蝴蝶迷说着手起酒落,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好!好酒量,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蝴蝶迷干了杯中酒之后,见在座的各位领导也都干了杯中酒,便又起了一瓶拿在手中,咚咚咚!每人的杯中她又给满上了。她端杯在手,转向赵经理说:
“刚才你说的那个什么首相随时关上身后的门,那是指做事处事,我们做人处世,谈感情论关系就不然了,不但不能关门,而且要敞开大门,为了我们以前的曾经,更为了我们以后的继续,干了这杯酒!”
王老板端起杯说:“我们还是慢慢地喝吧,两开怎么样阿?”
“不么,我就要一开么!”蝴蝶迷满脸的精神焕发,有些发娇地固执着,举起杯,一扬头,一杯酒又喝了个底朝天。她轻轻地摇了一下身体,脸上的颜色有些变深了,变重了。
在座的各位不约而同地向王老板望了一眼,见王老板一点表情都没有地正襟坐在那里,谁也不说话了,各自将面前的杯中酒处理掉了。蝴蝶迷一看,哈哈大笑,两只手用力地一抬,大声地说:
“好样的,来来来,我们方才喝了个酒三,这次我们再来个四喜临门。”蝴蝶迷说着一手高举酒杯,另一只手又从桌角处拿起一瓶酒,‘嘭’地一声,酒瓶盖子应声飞向了空中,单手起酒瓶盖子,这是蝴蝶迷的一绝,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起开的,又是如何地使瓶盖子飞向了空中的,她既不使用任何工具,又要单手,既要麻利还要有‘嘭’的一声响,特别是酒瓶盖子飞离酒瓶时带着漫撒的酒星的壮观,大家无不佩服,都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在熟练地向杯中倒着酒。
“好吧,你们先慢慢地喝,我到工人的各桌去表示表示。”王老板喝完杯中的酒,用手轻轻地擦了一下嘴唇说。起身,拿烟,点燃。
“哎哎!不能走啊。”蝴蝶迷正在向杯中倒着酒,见王老板起身要走,便将身体向外移动了一下,用一只手继续倒酒,另一只手则伸向了王老板,在阻止他离桌。
“啊!就让王老板去吧,我们继续喝,这‘四喜临门’我们就从半杯开始吧。”张总见蝴蝶迷阻止老板去别的桌敬酒便站起来对蝴蝶迷说。
“那怎么可以呢?满杯酒半杯茶呀,满上满上,都满上啊!”蝴蝶迷见王老板已经离桌,酒兴顿时小了一半,她嘴里迎合着张总的话,心却随着王老板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