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在床上盹着了,醒过来觉得脸都肿起来了,头也有点疼。
那年,我从秋千上摔下来,撞到了后脑。医生诊断说是脑震荡,然后他们两个人一起没日没夜地照顾我。一个星期之后,我下床了,他们告诉我,他们不会离婚。
想想自己也是很自私的,当时只觉得很幸福,很快乐,却不知道母亲为了我的高兴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之后的日子却再也不是过去的样子了,不再有笑声,不再有快乐,剩下的只是不断的争吵,冷战,摔东西。我想,这些年,家里一直没有换过的就是我房间里的水杯了吧,剩下的都已经换了不下十次。
起初是害怕,可是后来就慢慢麻木起来。进门看到一地的狼藉,我也只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不抬头,不说话,只是机械地走过去。他们也不看我,也许是不敢看我,也许是觉得不想看我。
起身去洗手间用凉水冲了把脸,看着墙上的镜子,觉得陌生,又是换过的了吧。我只觉得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对着另一个自己,无能为力。
晚上10点,我当然还是如同猫头鹰,正精神着,窝在沙发上看不知所谓的综艺节目。大家伸伸胳膊,弹弹腿儿都挺开心的。门锁的声音响了,接着有熟悉的高跟鞋落地的声音。
“依依,还没睡啊!”
“嗯。”
“饿不饿,我给你做夜宵去。”她说着往厨房走。
我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慢慢起身“不用,我不饿,妈,坐下陪我一会儿吧!”
“这么大孩子还撒娇!”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坐在我身边,让我的头靠在她肩膀上。
“爸爸的伤,是要自费的吧,医疗保险也没有,我手头还有一些钱……”我的话还在想怎么往下说,就被打断了,“你小孩子一个,这些事儿都不用你管,好好上你的学就是了。”
我看着坐在身边的母亲,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说。当她问起我在日本的情况,我也只好拣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不知所云地絮絮地讲话,不停下来,也不想停下来。只希望这一刻可以得以继续,自欺欺人地天下太平。假装我还是那个每天好好学习的乖孩子,慢慢地报告今天的读书心得。
“我明天要去一趟你舅舅家,不要等我回来吃饭了。”睡前,她叮嘱我,而我只是把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
月光透过窗帘冷冷地照进来,有幽蓝的光亮,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睡得太多了,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是清醒得难过。想起明天母亲去舅舅家即将面临的情景,那些虚伪的笑容,嘲讽的眼神,母亲低低的毫无底气的说话声,只是不敢再往下想。
翻了个身,慢慢曲起身体,还是觉得冷。觉得手边一凉,摸出来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手机。玫瑰红色的机身却只有一副冰冷的身体。
最好还是从舅舅那边借来了两万块钱,可是交了之前的催款单上的名目之后,也不够支持多久。不到一周时间,医院竟然要给我们调床,调到人多又嘈杂的公共病区。
任凭我拿出辩论比赛上的巧舌如簧,据理力争,母亲也陪尽了笑脸,说光了好话,最终也才发现,要讲理也要有人跟你讲。这里只有一个字——钱。活了20年,虽然并不算是锦衣玉食,可是也并没为着钱而困窘。这一次我才真正觉得自己是那么置身于这个社会之外。
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在医生的几次催促后还是要调病房了。琐碎的林林总总一一地搬过去。我手里一边拎着暖水瓶,一边拿着中午的饭盒,正往外走,却正对上一个中年女人的脸。木然的想让过身去,可是身后却传来母亲的声音:“雪凤?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