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再次见到易扬会是在我这么狼狈的时候。
口器塞进我的嘴里,把口腔撑开,让我无法合上嘴,也不让舌头干扰。
张医生拿着胃镜的顶端,慢慢伸到我的嘴边,我以为这只是尝试一下,可是他直接让它穿过了我的咽喉。
“如果你事先有准备的话就会排斥,下次就没那么容易插进去了。”他看着我睁大的眼睛回答我的眼里的惊讶。
一公分直径的光缆就这么插入身体。
我开始干呕,呼吸困难。
“用肚子呼吸,用肚子呼吸。这样肠胃剧烈的痉挛我会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看着显示器的医生赶紧叮咛。
我记得练习声乐的时候老师的教导。呼吸,呼吸,感受你的呼吸,由下而上。
“很好,很好。我再往下看一看啊。马上就结束了。”医生哄着我,生怕我受不住。
那可恶的黑色管子又往我的身体里进了一寸,我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我就像被灌水的猪,躺在这里,无能为力,任人宰割。
口水开始不断地从嘴里流出来。我控制不了。我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我觉得生命是如此的卑贱,不受尊重。
“年轻人的唾液分泌比较旺盛,换一个托盘。”护士赶紧又换了一个搪瓷的托盘,用来接我的口水。
不行,不行了,坚持不住了……
我呼吸困难,想要喊叫,可是,我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被光缆冷硬的表皮硌得生疼。我的手在空中乱抓,像是要抓住救命的稻草。可是我知道,我什么也抓不到。我的手就这么在冰冷的空气里泛着苍白的颜色。眼神开始狂乱,觉得这室内天旋地转。
黑暗的角落里躲着不知名的魔鬼,要把我折磨致死。为了避免被体内的肌肉动作影响,这光缆做得很韧,这此刻它几乎是要了我的命。
可是下一秒,我的手被包在一只骨感而修长的手里。不是很暖,甚至有点冰,可是却让我安心。让我知道,我不是独自一个人。
混乱中,我看到身侧的白色长袍,雪白的衬衫袖口。是易扬吗?可是现在的我却这么的狼狈不堪。这辈子我从没觉得这么羞耻过。为什么要在这里相遇?我宁愿不再见到你。
我闭上眼睛流泪了。黑暗中,感觉到易扬抓着我的手紧了紧。
终于,医生慢慢地把管子从我的嘴里收了回去。看到我的眼泪还笑我说:“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哭鼻子呢?”我慢慢松开易扬的手,慢慢从台子上坐起来。易扬的手已经被我抓的泛红,可是他只是默默地回到医生身边拿着病例和他讨论着什么。
我看着眼前身着白袍的易扬,他还是王子一样的发光体。修长挺拔,柔软的棕色头发,琥珀色的眼瞳,雕像一样的鼻梁,优雅的薄唇,还有秀气的过分的下颌。我不止一次地想,他的前生一定是一只天鹅。
“小姐?小姐?”护士在我面前晃晃手,打断了我的思绪。
“哦,怎么?”我呆呆地。抬起头,易扬和张医生都已经不见人影,只剩下眼前收拾仪器的护士。
“可以离开了。”护士笑得很暧昧。
“我们易医生很帅吧!3年不到就读完了医学本科来实习,不知道迷住了多少少女孩的心呢!”说完又掩嘴笑了起来。
而我也不知怎么争辩,索性承认了吧,反正我这种毫无理由的迷恋不是一天两天了。
跟着护士回到了张医生的办公室,他把填好的检查报告交给我。
“小姑娘,你的胃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吗?”他拿着报告书看着我。
“正常人的胃是粉红色的,而你的胃是红白交杂的。就像是海魂衫一样。”我难以相像,医生把我的胃做这种遥远的比喻。
我还是想干呕,经过刚刚的胃镜检查让我觉得胃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那种空荡荡的感觉。食道里也还是觉得有根管子插在那儿,每每吞咽一下,就疼痛起来。
“不过,你的食道和十二指肠都没有溃疡,应该只是单纯的胃炎。以后要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