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脓包,废物!”聂远咬牙切齿地看着潮水一样地溃兵从身边冲刷过去。
今晚他主动拦在阵前可不是为了在福王面前卖个好,仅仅是这四个月在军营里无聊得快要发疯了,想出来发泄一番。然而怎么也没料到福王十万大军的营寨竟然这么简简单单被人捅破了。
跟在他身后的钱山钱海兄弟披着一身厚重至极的明光铠,将整个身子遮得严严实实,只有面甲处露出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皮肤。
俩人的脸色同样难看,他们一眼便盯上了阵前的李崇矩,神将!这个神将在单挑中可以轻松杀死自己兄弟。
幸好他们从不单挑。
他们两人跟宋金刚一样都是是炼魂巅峰,只是比宋金刚稍逊一筹。然而俩人从小同吃同住同学艺,配合无比默契,跟聂远携手之后就连福王手下最厉害的杨凯峰都要退避三舍。
钱山钱海看着李崇矩不仅没有畏怯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李崇矩、宋道人和董忠福三人一马当先如入无人之境,赶羊一样追在溃军的屁股后面。一顿饭的功夫便在大营里横扫了三里地。眼见着杀到聂远三人眼前。
“遇上老爷我算你倒霉!”聂远冷笑一声,随手拨弄着阵盘,将最后一根阵旗远远地丢出去,大喝一声:“成阵!”
李崇矩一早便有种被窥视的感觉,越往前冲杀这种感觉越明晰,他有意地压了压冲杀的速度,时不时地招呼杀红了眼闷头乱窜的手下,勉强维持住攻击的阵型。
一阵马蹄声从背后响起,李崇矩看到儿子飞马赶上来了。
处处血光泼洒,耳畔惨叫声嘶吼声哪里还有一点人味儿,完全就是受伤野兽的濒死嚎叫。
李源漠然。
在看到阿蕾心口的短刀时李源对这个世界满满的都是恶意,说不清是哀伤还是恚怒,李源觉得整个胸腔都空了,空得想要抻出十指却无处抓挠。
捏死眼前所有的生灵吧!李源想不出其他填满胸前空缺的法子。
李源目光呆滞,如同在神游,实际却是从未有过的专注。
乱舞着碎骨刀的厨子,断了臂的赖三,念念叨叨敲着木盾的石头……,李源将阵前所有细节收入眼底。
轻轻一扯马缰,战马轻灵地踩出一个弧旋,李源优雅地附身,手臂轻摆,就像木船上随手捞菱角的渔家女。一抹刀虹划过。
店小二刘成抹一把劈头盖脸的血迹,两手用力推开骑在自己身上的那具无头尸身,抄起刀一瘸一拐地追在了大少爷马屁股后。
瘦弱的张承宗死死地咬着一名裨将的手腕不松口,他是奚阳城里一名走方郎中,手无缚鸡之力,凭着这门手艺倒也躲过了一次次的毒手。
“这次躲不过喽!”张承宗的肩膀被敌人死死地扳住,听着一声声刀子捅进自己肚腹的声音。肠子断了,割断肾了,这刀靠上捅到胃了,张承宗好像从来都没这么明白过。
一阵蹄声想过,两颗头颅旋上半空。
“呸!”飞在空中,张承宗张嘴吐出了嘴里叼着的半截手腕。
李源策马杀到了李崇矩的身后,梗着脖子不理不睬却守在了他的身后。四人阵型翻滚向前。
四个人冲杀着,不久便踏进了阵旗围拢成的圆阵。
“起阵!”聂远一声大喝,手指拨弄着阵盘,体内的真元缓缓注入阵盘,一杆杆阵旗沉入地下。淡淡地烟雾迅速弥散开来。
正向前突击着四个人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豁然一变:
耳中再听不到厮杀哀嚎,一片沉寂,静地听得见自己和同伴的心跳。眼前迷迷蒙蒙,再看不清三步之外的景色,天地间只剩下脚下那块黄沙地清晰可见。
“大过。”聂远低头拨弄阵盘,嘴里轻声说道。他指示的是方位,这套困阵演化自易经六十四卦,大过便是其中一个方位。
听到指示,钱山钱海兄弟立刻移动脚步,两把厚重的雁翎刀高高举起,向着聂远指定的方位重重抡下去。
一股恶风撕破迷雾向董忠福的脑后袭去,泰山压顶般。依旧看不到敌人,两把漆黑的雁翎刀却露出了刀身。
董忠福肝胆俱裂,单听声势便不是自己这个炼骨的体修可以扛得住的。屈膝转身,将铁棍横举过头,心里巴望着李崇矩和那名剑修能搭把手。
叮叮,两声脆响,火光四溅。李崇矩长枪横挑,一股巨力弹在雁翎刀的刃口上,几乎将持刀的钱山挑得一个后仰。宋道人的飞剑不敢硬抗,直直撞在钱海的刀身上,让他一刀砍在空处。
董忠福的铁棍反倒蹭都没蹭到一下,全身的力气挡在了空处,难过得要吐血。
一柄黑色铁剑循着钱海的刀身扎了下去,去势迅疾无比,竟然在烟雾中拉出一道断断续续的残影。
叮,又是一声脆响,钱海身上的明光铠微微荧光流转便抵消掉了黑色铁剑的攻击。连一条剑痕都没有留下。
两人修为上的差距终究不是天才二字可以弥补得了的。
“无妄!”聂远再次出声。虽然第一击没能成功但是却也试探出了李崇矩四人的实力。
有门!
已经困在了阵中慢慢磨总能将他们一一击杀。
“道士!”李源突然出口示警。
一弹指之后,两把漆黑的雁翎刀再次从迷雾中砸出来,一把砸向宋道人的飞剑,一把扫向他的胯骨,竟是要将他生生绞成两截。
李崇矩挺枪回援,而宋道人却一个失神,飞剑被砸个正着,就像被打了七寸的蛇,在空中一阵扭颤,速度远不及刚刚。两股鼻血缓缓流淌下来。
这次李源和董忠福全都顺着雁翎刀反攻了过去,两声脆响,黑铁长剑和铁棍全都砸个正着,然而钱海却没事人似的连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勒个去,不破防!”李源挠头了。
“既济”聂远再次发动了攻击。这次宋道人再次挂彩。
寂静世界里的时间尤其显得漫长而焦灼,李源记挂着阵外面厮杀着的城卫们,石头、厨子、赖三还有那些已经熟识多年的粗汉子们。
直到分隔开来,再看不见那些人的嘴脸,李源才骤然发觉心中竟然记挂得厉害,这些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地家伙居然一直牢牢地粘在自己的心底,撕扯不去。
现在自己却只能坐视他们一个个战死。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憋屈。
“该死的阵法,怎么办呐!”李源揪着头发大吼一声。
“小子,教你个乖,无路可走,南北不分,那便横趟便是!”说完李崇矩挺立如松,长枪平端,整个身子像一株积雪重压下的青松。
“开!”李崇矩一声爆喝,长枪猛然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