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苹……”
他抓起采苹的小手,放在唇边,“坚持一会儿,太医马上就到。”她紧蹙的眉头让他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起,隐隐的刺痛,就在她俯身为他吸毒的刹那,他的心堤已经全盘崩塌。
他主意已定,既然喜欢她,就要将她牢牢拴在自己身边,宠着她,护着她,封她为妃。
“皇上?”
傅太医背着药箱,小跑着进殿,准备跪身行礼。
“免了,快些替她诊治,若是有半丝差错,你心里知晓该当何罪!”鄯烨斜眸扫视了他一眼,蹙了蹙眉,冷冷的告诫,语气中隐含的焦灼不容忽视。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全力。”傅太医吓出了一身冷汗,躬着身子,颤巍巍凑到龙榻前。好奇地瞥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随即面上闪过一丝不解,并不是什么绝色,怎会让一向情感内敛的皇上如此慌乱关切?
鄯烨见他瞥视采苹,眉宇间掠过一抹不悦,大手一挥,放下明黄色的绡纱帷幔,隔断太医的视线,自己则是端坐床沿,两道凌厉的眸光直视着太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诊脉。
太医急忙收回视线,毕恭毕敬地将三根手指搭在帷帐下伸出的皓腕上,采苹脉息很弱,有一下没一下地细细跳动,几乎不易察觉,太医面色越来越凝重,眉头紧紧地拧结,他单手撸了撸下巴上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喟然一声轻叹。
听见太医的叹息,鄯烨的心便随之一顿,他碧眸眯了眯,面部肌肉猛然绷直,急不可耐地开口问道:“怎么样?”
傅太医收回手,慢慢摇摇头,神色里忧心忡忡,他沉吟了片刻,沉重地开口:“皇上,这位娘娘……”
“她不是娘娘,只是普通的宫女。”鄯烨皱了皱眉,不耐烦地纠正他。
普通?好像不是那么普通吧?
傅太医愣了愣,马上识趣得改了口,“姑娘是中了蛇毒,这种蛇毒毒性很奇特,潜伏期是六个时辰,一旦毒发,就会七窍流血全身痉挛而死。”
“朕不管这些,你只要告诉朕如何把她治好就可以了!”鄯烨高挑眉峰,向后一挥手,声若寒冰,轩昂的眉宇间流窜着无与伦比的慑人霸气。
“这……这……无药可救……”傅太医骇得双腿发软,扑通跪在榻前,额间的冷汗,滴滴涔出。
“什么?”鄯烨身子一僵,陡然变色,转眸盯着太医,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傅太医狠狠低着头,不敢答话。顷刻间,偌大的宫殿陷入一片危险诡谲的死寂,傅太医满心恐惧,心跳如捣鼓,几乎可以感觉得到头顶笼罩过来的层层杀气。
皇上似乎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只是兀自望着采苹发呆,紧抿着唇,闷不吭声。
傅太医战战兢兢地跪着,偷偷抓起袖角擦了擦额上源源不断的冷汗,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记起曾经读过一本古书,上面仿佛有这种记载,他冥思苦想,终于隐约记起那泛黄书页上所记内容。
他轻咳了几声,抬目匆匆看了一眼皇上,又垂头,吞吐着开口:“皇上,倒也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是这法子过于诡异,微臣不敢妄言。”
鄯烨一听还有救治法子,登时大喜过望,超前跨迈一步,一把揪住傅太医的衣领,冷声命令:“什么法子?说!”
傅太医又抬袖擦了擦源源不断冒出的汗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好斗胆开口说道:“皇上,欲解祀蛇之毒,药引有三,其一是祀蛇所噬之龙肉,其二是千年寒冰蚕丝,若要解毒,这两种便可,然,欲将毒素清尽,使中毒之人痊愈,则非第三种药引——纯白狼王之胆不可!”
鄯烨听罢,松开抓住太医衣领的大手,眸光闪过几丝诧异,回身踱了几步,问道:“何解?”
“恳请皇上先恕微臣无罪,臣才敢直言不讳。”傅太医磕头,面色惶恐。
“好,朕恕你无罪,你说吧。”
“这祀蛇奇毒无比,自然万物,生生相息,相克相成,但是这种蛇却是一种例外,克制蛇毒的药引之一便是蛇齿所噬痕肉,要将被蛇咬过的地方,用嗜血的匕首,细细的剜出。其二,这千年寒冰蚕丝也是稀罕之物,要将这银白的蚕丝缕缕浸透了至于第三种药引,更是难若登天,纯白狼王,凶猛无比,怎能取到它的胆呢?恕臣直言,皇上虽可驾驭它,却也未必能取到它的胆。这三种,掺杂在一起,才能完全治愈,否则,子时阴气弥漫之时,蛇毒发作,回天乏术,再无生还可能。”傅太医喟然一声长叹,怅然地一一解释。
鄯烨闻言,默然不语,转眸静静地凝睇了榻上昏迷不醒的采苹几眼,负手踱到窗前,仰望着天空,刚刚还是晴好的天空,仿佛忽然之间变得无比阴霾,一如他此刻的心情,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朕被祀蛇咬过,可以吗?”鄯烨眸子闪了闪,对着窗棂开口,像是问傅太医,又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像来自深谷的回音,绵绵邈邈。
“皇上,万万不可……这伤非同小可,若用嗜血匕首剜肉刮骨,每逢阴天下雨,便会痛如白蚁噬心,生不如死啊!”
“朕心意已决,前两样好凑,先把她的毒解了,以后朕再想法子凑齐第三种药引。”鄯烨说完,转身走到格架前站定,取下匕首和蚕鞭,他眯起绿眸,静静凝视着泛着蓝莹的匕首,当日就是这把匕首在她胸前刻下了印记,如今又要用它剜肉引药,这算不算,两人血液交融?
鄯烨轻叹一声,眸光又转移到长鞭之上,银白色的长鞭,丝丝往外吐着寒气,令人不寒而栗,这长鞭曾经将她绑缚在床柱,如今又要用它绑缚自己的血肉,这算不算,两人从此开始纠缠?
这些,算不算因果报应?又算不算爱的开端?
缄默了片晌,深深闭了闭眸,然后毅然转身走到床沿坐下,撩起华贵的龙袍,露出伤口,将匕首递给傅太医,“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