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柱子愣了一愣,眉眼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可是瞬间就恢复了常态,“他是一个侍卫,刚才交代我好好守在这里,顺口问了问孟将军的现状。现在去其它地方巡逻去了。”
“哦”采苹点点头,可是,她又发觉有些不妥,皱了皱眉,狐疑地抬起眸子斜睨着柱子,“这宫里还有旁人知道你曾经是将军的属下吗?”
“……”柱子视线一接触到采苹清澈的眸子,便像被烧到了一样,立刻躲开。他一时语结,眸光闪烁不定,支支吾吾地回答:“就是……就是这个人将我带进宫,自然是认识将军。也不知道现在将军怎么样了,采苹姐,那只白鸽还没回来呢,唉!”
他的话题转移得很成功,采苹一听白鸽,身子一震,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一时出神,竟忘记了身之所至,魂之所在,一双清眸里,神色黯淡,她缓缓垂下眼帘,喃喃道:“不知将军见到白鸽没有。”
“采苹姐,不是还有一只白鸽吗?明天你再把那只也放出去,总有一只会飞到将军那里!”柱子脸庞上的惶恐逐渐消失,重新挂上宽厚腼腆的笑容,挺了挺胸膛,上前细声细语地安慰采苹。
采苹听罢,眨了眨羽睫,刚刚黯淡下去的双眸粲然一亮,双手一合,跌入谷底的心情又雀跃起来,“对啊,还有一只!”
此时,东方已经微微泛白,浓稠的墨色逐渐晕开变得浅淡,一弯小小的月牙儿,若隐若现地钩挂在西方天际。
柱子抬头看看天色,有些焦急,“采苹姐,天都快亮了,我要回去了,若是被平公公发现,又得罚我。”
“对了,我也有事!”采苹拍拍脑袋,忽然想起自己还要去泌心宫找甫佑。哪怕今晚走不成,可至少要给甫佑打声招呼,不能让他白白等那么久。
气喘吁吁地一路飞奔,可是,已经人去楼空,泌心宫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影,采苹转了一圈,猛地想起天亮时分,甫佑便要藏匿起来,这个时辰再来找他,肯定找不到。不知道他是不是等了自己整个晚上,心里一时有些愧疚,怔怔然,发了一会儿呆,才慢吞吞地原路折回龙汜宫。
鄯烨已经睡醒,伤口似乎恢复很好,正在房间踱来踱去,对着平福大发雷霆,地上散着一地的碎片,还有一只枕头,赫然是采苹塞进他怀抱的那只。
采苹走到殿口,忽然觉得胸口处传来一阵沉闷绞痛,她蹙了蹙眉,强忍着这痛,缓缓地走进房间,眼眸忽地一瞠,正巧对上鄯烨射来尖锐而阴鸷的眸光,他大踏步地走过来,一把捉住采苹的手腕,凶暴的盯着她:“你去哪了?”
“奴婢……”采苹刚一开口,便觉得一阵眩晕,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胸口像烧了一盆烈火,而浑身却冷汗涔涔,他铁钳一般的大手似乎不是捏了她手腕,而是攥住了她的心脏,她双脚发颤,仿若力气在一点一滴的被抽离,眼前浮上了一层雾气,整个视线都模模糊糊,鄯烨的俊容似乎越来越遥远……
“采苹?”
鄯烨狭眸眯起,见采苹神色恍惚,面色苍白,不由一愣,手上力道顿时放轻,忘记了发火,及时伸出手去,一把挽住了采苹纤细的腰肢,使她半个身子仰在怀里,露出清秀的面庞。
他愕然地看见一丝丝一缕缕的鲜血,慢慢地,从采苹的耳朵、鼻孔、唇角渗出,她气息逐渐微弱,双眸似乎找不到聚焦点,一片茫然。
“采苹?采苹!”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焦灼和惊痛,伸出手,五指微微颤抖,替她拭去两行怵目惊心的鼻血,心急如焚的将她搂在怀里,横抱起来,一边大步流星地迈向龙榻,一边哑着嗓子大吼:“来人,快去宣太医,快!”
门口有个小太监一溜小跑地去了。
“采苹,我又朝你发火了,我……只是醒来没有看见你……”鄯烨轻轻执起她的双手,把她那双娇嫩温软的小手阖在他的大手之中,他在床沿坐了下来,眸底的痛楚与后悔,呼之欲出。
“皇上,姑娘,或许是中了蛇毒!”
平福战战兢兢地开口。
一句话提醒了鄯烨,他忽地站起身,踱来踱去,烦躁不安,一脚将面前盛满冷水的玉白色瓷盆踹翻,屋里的人齐齐跪倒,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尤其是小婉,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鄯烨怒气难消,走到平福面前,啪地打了一记耳光,怒道:“你是怎么当差的?明知道她替朕吸了毒,为什么不让御医给她瞧瞧有没有中毒?”说完他又转身一脚踢向小婉,怒道:“朕一向对你不薄,你竟然对采苹下手?她若是有个好歹,朕就将你碎尸万段,扔进蛇窟!”
鄯烨碧莹的绿眸骤然暗沉,神色阴鹜至极,咬着牙怒视小婉,俊容狰狞吓人,挺拔的身躯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杀气。小婉面色煞白,心里仓皇诚恐,跪在地上的身躯不断地蜷缩,似乎要找个地洞钻进去护住自己免受苛责。
她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已经是资格甚老的大宫女,最重要的一点,只有她心里最清楚,那便是她来自泗苇村,那里是皇上出生的地方,所以皇上才让她贴身伺候,待她与旁人不同。
往日,就算她犯一些错误,皇上也只是视若无睹,最严重也不过是冷冷地教训她一顿而已,所以,她才这般有恃无恐如此骄纵,没想到这次,皇上动了真怒。他阴鸷的碧眸让她打心底的害怕,苍白的嘴唇抖动着,心中早已酝酿好的陷害茗妃的话语、维护自己的狡辩,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皇上,傅太医来了。”平福见鄯烨冲小婉发火,虽然不敢妄然打扰,可是采苹危在旦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轻声禀报。
“快,快宣!”
皇上立刻摒退了众人,回身坐在床沿,凝视着采苹苍白的小脸。她瘦弱的身体细细的痉挛,双目紧阖,意识完全陷入昏迷,唇边的血迹已然干涸,空气中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让他心有余悸,他伸出手指,柔软的指腹温柔地揩掉她唇角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