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来贤某是很反感在正文前后添加这种类似乞讨似地告示的,因为这样破坏了文章的完整性。
但是没办法,时势逼人,那个叫什么劳什子票的东西,还求读者顺手点一下吧,贤某一直是自己在给自己投票啊,可怜还是可悲……
在数千尺的高空,悬浮着一袭天蓝色的袍服,因为同样的颜色和绝高的高度,即使是眼力再好的人,也难以发现他的存在。
俯瞰脚下的伪猜国“盛京”,浓郁的妖气掺杂着刺鼻的腥臭,那是因为鞑虏们喜欢用晒干的粪便熏烤生肉作为食物的缘故;城池中央是一座大院子,院子正前方是一座亭子式样的殿宇,两侧依次罗列十座小亭子,这里便是东虏胡庭了。
此时,胡庭的中心堆砌着一座高高的石台,四周堆满了血淋淋的数千具被解剖肢裂的尸体,可以想见,这里曾经举行了怎样的一场血腥的献祭!更令人恶心的是,在这些尸体的外围,横七竖八的躺着数百名粘抹着兽皮羽毛的萨满巫师,但却早已变成了皮肉干瘪、眼窝塌陷的干尸。
而这恶心的一切,所换来的,就祭坛顶上那只浑身萦绕着瘴气妖氛的怪物,准确的说,是做了怪物毁灭世界的一堆垫脚石。满洲萨满巫师动用了最“隆重”的活人献祭,以及自己的灵魂、血肉和生命,终于引燃了他们至高无上的萨满神的灵魂,为了燬灭神蛊,不惜与整个世界和时空,同归于尽。
天地开始变得扭曲摇曳,萦绕在犬妖周围的瘴雾亦愈发浓稠。尽管隔着数千尺的高空,蓝衣少年依然感到一阵阵气闷和压抑,眉头一紧,冷哼一声,十指对拢,逐渐在掌心间聚起一枚耀眼的光球,用力压缩紧聚,瞬间斜射向那团摇曳动荡的妖雾。
预想的爆炸没有出现,全力聚集起来的光球仿佛坠入冷油中的珠子一般,静静地没入其中,全无涟漪。
“这……怎么可能会这样!”小恶魔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更加稠密的妖雾。突然,妖雾仿佛由于光球的缘故而发生了反应,瞬间直冲霄汉,在天顶摊开一团黑漆漆的漩涡,隐隐约约似乎闪烁着同样漆黑的闪电。
“好!既然如此,本少爷拼上性命也要赌上一把!”小恶魔狠狠的仰瞪了一眼天上劈啪作响的黑洞,双手结印,口中唸唸有词,突然,将指尖凝聚的一团电火花化作一道狭长炫目的闪电,迅速甩向黑洞,真是教人惊异!纤细狭长的闪电几乎在接触到黑洞之后的一瞬间,将起四维闪烁的其他闪电凝集在一起,成为一条,不,准确的说,是凝集成一根虬曲犀利的光柱,生生砸向祭台!
寂静!
瞬间的寂静!
来不及用蓝色的衣袂遮住眼睛,时空已经切换成了洁白炫盲的光的世界。
一切,都结束了——吗?
…
辽东深山某处山洞中。
长距离的亡命奔逃造成的极具疲惫将洞中的四个人折磨的虚脱不堪,而其中唯一的女人,“少女”方良,姑且这样称呼她吧,因为至少从身体上讲,她的确是方良,除了虚脱疲惫之外,还表现出痛不欲生的悲伤——他的爹爹,老猎户方谦,为了掩护他们逃离兽群的爪牙,死掉了。
看起来,诡异的天象惊起了森林深处的鸟兽狂奔,方谦的尸体暂时吸引了群兽的食欲,由于禽兽的短见,为剩下的四人争取了逃亡的时间。夜幕降临,凭借洞口的篝火,吓阻了洞外徘徊的野兽,却无法驱散四人腹中的饥饿,但是面对眼前的情势,除了忍耐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办法了。
“呜呵,呜呵,爹爹……”
方良伏在永王盘坐的腿上,呜咽抽泣,永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缓缓地叹息,一言不发;拾柴生火累得半死的杨常靠着洞穴的墙壁,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不住的喘息;只有方以智,冷冷的盯着抽噎的方良看了半晌,终于用力摇摇头,暗道:看来是我多疑了。
想罢,方以智上前抬手按在方良瘦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方良扭过脸,一头扑在方以智怀里,哇的一声哭道:“干爹!”
“好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但决不能让你爹爹白白丧命啊!”
永王接过话头,道:“方姑娘,你知不知道去明国长城边墙的路线?”
缓了好一会,方良终于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庞,看上去似乎鼓足了勇气,一副悲愤的神情:“我,我听爹爹说过,但没走过。”
“嗯。”方以智点点头,“总比一无所知好得多,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上一试!”
此时,不知谁的肚子饿得咕咕声打破了严肃的对话,尴尬了片刻,身份最尊贵的永王开口道:“我们带着一口锅,或许可以试着煮一些东西来吃吧。”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洞外野兽徘徊的影子在火堆忽明忽暗的光照下不停地飘荡、摇曳,此起彼伏的怪叫声仿佛在警告他们:
乖乖的呆在洞里,饿上一夜吧……
…
京师,紫禁城,钟翠宫寝殿。
两盏豆大的灯焰在书房内摇曳出两块勉强可以阅读的光明区域。
光凌帝左手扶着额头坐在御书案后的宝座上,正在静听侧旁书桌前当值的柄笔太监唸奏章。
“钦天监奏:
臣闻:日食地震,星孛木冰,载诸《春秋》,感召靡爽。近日阴阳大乖,天地震怒;山川鬼神,发见灾异;疾疫大兴,妖孽并作。昔者牝鸡鸣而唐亡,男子产而宋覆。盖妖由人兴,灾云天运。妇寺乘权,奸邪执政。边庭有叛华即夷之人,朝野有背公死党之行。遂成千古之异变,宜备九重之警省。事干题请,伏乞天子睿鉴施行云。”
柄笔太监唸完,已经用硃砂笔圈点好了句读,将奏章调转过来,双手捧上书案,躬身退回。
光凌帝长嘘了一口气,从笔山上提起硃砂笔,在奏章末尾批道:
“挥戈回日驭,修德灭妖丧。君德咸无玷,逢灾正兆祥!钦此!”
放下硃砂笔,光凌帝头也不抬,沉声道:“继续!”
“遵旨!”柄笔太监又拿起一本奏章,刚要唸,这时近来一名内侍,躬身奏道:“启奏陛下,东厂总督戴贤亭求见。”
“这么晚了,不见……”光凌帝挥挥手,刚要拒绝,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改口道,“哦,宣他进来吧。”
“陛下!”
“卿家夤夜觐见寡人,可有要事?”
戴贤亭立而不言,只是微微转头,瞥了瞥左右侍从,光凌帝会意,吩咐:“你们暂且退下,非召不得擅入!”
待左右应声鱼贯退出,掩闭殿门,戴贤亭走到书案前,沉声道:“陛下,臣自接掌东厂以来,一直在梳理关于流寇和鞑虏的相关情报,现如今,已经初步厘清了相关线索。臣窃以为事关重大,不敢耽搁。”说着,从袖口取出一本奏章,放在书案上,推到光凌帝面前。
“哦?”
光凌帝翻开奏本,闪目观览,戴贤亭则在桌前口述讲解。
“陛下,臣将先帝崇祯年间流寇的活动情况与鞑虏寇边时间作了一下对照,陛下请看:崇祯二年正月,陕西巡抚胡延晏奏报陕西开始有流寇作乱,人数多达七八千人,就在朝廷派兵前去征剿的时候,东虏突然发兵,攻破长城大安江与龙井关,陷遵化,进逼蓟州、顺义、通州,几乎威胁京师,以致朝廷不得不将征剿计划暂时搁置,致使流寇坐大;崇祯六年十一月,流寇偷渡渑池,进入河南,流窜豫楚川陕各省,延绥巡抚陈奇瑜升任兵部右侍郎,总督川陕楚豫鲁各省军务,围剿武当山匪区,并于崇祯七年六月将流寇一举围困于兴安县车厢峡,而就在此流寇即将被彻底剿除之时,东虏突然袭击宣府、大同,掳掠北畿、山西五十多个城镇,朝廷只能再次调兵回防,卒使已成枯鱼之流寇竟得悠然而逝;崇祯八年,洪承畴升任兵部尚书,首次提出‘四正六隅十面网’之战略,对流寇进行全面围剿,七月,陕西巡抚孙传庭于周止县黑水峡俘获匪首高迎祥,并将其押赴京师处决,流寇仅存十八人逃入豫楚陕三省交界的商洛山,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崇祯九年六月,东虏再次寇边,由延庆越过长城,攻破北畿十二城,一直打到宝坻、文安,使流寇再次获得喘息的机会;崇祯十一年正月,匪首刘国能、张万庆投降,东虏随后就由青山关、墙子岭、董家口等地攻破边墙,攻陷山东济南府,督师卢象升、经略孙承宗殉国,济南德王殿下被俘;崇祯十二年三月,虏寇退回塞外,随即,已降之于谷城匪部便再次叛变;崇祯十四年初,流寇反窜,袭击襄阳、洛阳,襄王、福王相继遇难,我国兵力不足,捉襟见肘,而东虏则突然猛攻松山、锦州,进逼山海关,辽东督师洪承畴、锦州总兵祖大寿被俘,随后又攻破墙子岭直捣山东,连破兖州、登州、莱州、青州九十余城……”
光凌帝几乎是颤抖着将奏折合起来,默然良久,直到戴贤亭连唤数声,才回过神来。
“你是说,流寇与鞑虏在相互勾结?”
“不只如此,臣发现此一疑点之后,立即着手调查所俘之匪干,果然有惊人发现”,戴贤亭往前凑了一步接着说,“流寇骨干之中有相当一部分竟是胡人!”
朱慈烺听了不禁打了个冷颤:“这,这怎么可能,父皇曾经说过:‘寇亦我赤子,宜抚之,若肯归正,即为良民,嘉与维新,一体收恤’,怎么可能是这样呢?不,朕不信,朕不信!”
“陛下圣明,如果流寇真可以招抚的话,那么为什么流寇会三番五次的降而复叛呢?倘若先帝是对的,那如何会有甲申之变呢?”戴贤亭顿了顿,趁光凌帝动摇之际,接着说,“陛下,臣建议,应当趁匪区荡平、剿匪情势一片大好的机会,立即展开一次全国范围内的大清剿!”
“可……”
“陛下!臣还侦得一则极为秘密的情报,足当铁证——”戴贤亭几乎附到朱慈烺耳旁,压低声音说,“流寇之乱绝不是简单的民变!”
朱慈烺一愣神,戴贤亭已低声说道:“陛下知道,四夷之中以东虏最凶狡,鞑虏虽然野蛮,可是并不愚蠢,所谓‘逆胡亦是奸雄才’。他们懂得‘祸起萧墙’的道理,因此一直秘密的向我国派遣间谍,以巫师的身份做掩护,在民间传播所谓的‘萨满教’,对愚民鼓吹要通过战争和杀戮,最终实现什么‘极乐世界’,一开始厂卫的密探们也注意到这些人胡言乱语,可是并未在意,直到崇祯初年,这些巫师身份的鞑靼间谍们利用北方大旱,朝廷救济不迭的时机,鼓动饥民作乱,并且美其名曰:‘天命变革’。”戴贤亭突然提高音调说,“证据确凿,铁证如山!闯贼之乱实为一场受鞑虏遥控的,有预谋、有组织的、颠覆我大明皇统的惊世阴谋!”
灯影摇曳,字字铿锵。
光凌帝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寒气化作酥麻扩散四肢百骸,仿佛这个帝国一样,笼入一个犹如五里云雾般的阴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