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裴寂也是傲气之人,只是看了瑀墨好本事,又碍于李家父子求将之心,略显谦卑,其实心中甚是不快。幸好随后又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儒雅少年。身后站着两个年龄相仿、一身戎装的少年。身后又有二十来人。裴寂过去,行了礼,道:“何劳二公子亲自前来。”公子道:“裴世叔辛苦,我等小辈怎敢躲清闲。”裴寂与公子耳语一番后,由裴寂引路,朝瑀墨走来。
这二公子模样打扮恍若仙人:
眼如砌玉,眉似卧蚕。双耳垂珠,丹唇吐秀。坐如蟠龙踞海底,行似飞虎啸山林。英气少年,有承济万民之度量;王族贵胄,怀包揽四方之雄心。志气直冲牛斗,胸襟囊括乾坤。今宵赤子,拂旌旗以挥兵戈;他日天君,驻宝辇而临丹墀。大才堪比秦始帝,声名小觑孟尝君。
公子见到瑀墨,抱拳道:“在下李世民,唐公之二子。”指着身后着红色铠甲的少年道:“这是李道宗,字承范,是在下堂弟。”又指着着白色铠甲的少年道:“柴绍柴嗣昌,父亲的乘龙快婿。天游贤弟在我太原受了委屈,是世民的不是,我兄弟想请兄弟过府一叙,兄弟可愿赏脸?”瑀墨没心思听他讲,冷声说道:“算了,我素来厌恶官宦人家,不愿与官府有什么瓜葛。”未等李世民开口,李道宗道:“啧,装什么清高,是怕自己没资格吧。”瑀墨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说我?”李道宗血气方刚又出身贵族,哪听过这种话,怒道:“打一场试试如何?”瑀墨右脚向后一踢,抽出背在身后的银枪,甩开,道:“好啊!”李道宗气向上涌,掣出宝剑道:“自不量力!”
二人正要打架,被李世民和柴绍慌忙劝住道:“两位住手,免伤和气。”李世民陪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有话好好说。”转身对柴绍说:“父亲刚刚叫我校验兵将,我脱不开身。柴大哥,你和道宗先去看看,我随后就到。”柴绍应了,强拉着李道宗离开。瑀墨见状,收了枪。李世民扇了扇扇子道:“兄弟还未吃饭,我请兄弟到迎客居小酌如何?”瑀墨道:“没理由的,一会儿打架一会儿请客,我没那么多工夫瞎耗。既然不是一路,不必聒噪,告辞!”李世民忙拉住瑀墨,从手下人手中取了个蓝绸布袋道:“壮士留步。既然壮士不肯赏脸,请将这一百两银子手下,好在路上当个盘缠。”瑀墨接过袋子,掂了掂,果然是一百两银子。暗想自己囊中羞涩,正缺路费,虽不愿被施舍,但也受现实所困,只好厚着脸皮道:“我记不得人的。况且不一定还得起。”李世民道:“不值得壮士还。”瑀墨道:“谢了。告辞!”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世民身后的小厮恼道:“少爷何必如此委屈,白白便宜了那厮。虽说要时时处处拉拢人才,可是……可是这也太亏了。”李世民望着瑀墨离去的方向,良久不语。之后缓缓地说:“一身狂傲,十分义气。祈求他日还能见到这位壮士!薛江舟,嗯,一定能再见!”
虽是秋日,晌午依然燥热。草地上的草都渴得打蔫。瑀墨所带的水已经喝完,忍受不住焦渴,只得寻个水源解解渴。抬头又见不远处有个牧民的帐篷,暗自庆幸。未至帐篷前,就看见四个突厥骑兵在帐篷前打转。帐篷口有一老者带两个孩子,跪在地上哭求,离近才知这些人向老者要牛羊马匹,老者拿不出来,就要抢老者的两个孙子。其中一个骑兵正要上前抢夺,却被一个飞镖打中手背,“哇”一声住了手。众人顺着飞镖看去,原来是一个身形瘦削的汉人。又出来一个骑兵道:“你这个汉人,竟敢到我们突厥来撒野。知道我们是谁的手下吗?”瑀墨道:“你们四个男人欺负一个老汉两个孩子。我看属下如此不堪,首领也没什么本事吧。”其余两人道:“如此无礼,一定是敌方奸细。杀了他!”三人挥开马刀,纵马向瑀墨砍来。瑀墨不躲反迎,高跳起来,一脚一个将三个人踹下马。三个人见识到瑀墨的功夫,不敢恋战,带上受伤的那人,拍马而去。
老者谢了瑀墨救命之恩,将瑀墨迎进帐篷中。老者道:“小兄弟为小人闯了大祸了。”瑀墨道:“几个小兵而已,谈不上什么祸事。”老者道:“小兄弟是刚到草原的吧。你不知道,我们突厥正值乱时。你喝口水,我慢慢给你讲。”老者倒了一杯水,瑀墨一饮而尽。老者道:“我们老大汗启民可汗有三子,长子是现在在位的始毕可汗,次子是处罗可汗,三子是颉利可汗。始毕可汗有一子名叫阿史那什钵苾,尊号突利可汗。如今始毕可汗病重,有意将汗位传给处罗可汗。按说王位更替是平常事,可颉利可汗野心勃勃,他想趁此机会掠夺人口和牲畜,他就看上了年轻气盛、力量薄弱的突利可汗。他趁始毕可汗重病之时,暗地派宠将执失思力争夺突利的地盘,还对处罗可汗说突利可汗不满他坐汗位。处罗可汗原本就担心突利可汗,如此一来,处罗可汗自然放任颉利可汗欺负突利可汗了。”瑀墨道:“那突利就甘愿坐以待毙?”老者道:“自然不是。突利一方面与中原的唐国交好,稳定后方;一方面收罗兵将,和叔父争权。突利可汗手下有一猛将,是始毕可汗的公主驸马。他可是个很有本事的小伙子。”瑀墨道:“突厥驸马啊,叫什么?”老者道:“叫颇里,始毕可汗赐他国姓阿史那。”瑀墨又喝了一杯水,老者笑道:“小兄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啊?”瑀墨道:“从山西来,到草原寻我哥哥。”老者道:“这里只是草原边上。因为我儿子被征兵征去了,家里就剩老头子我和两个孙子,我们不得已逃到这儿。你要是找人,路还远,而且很危险哩。”瑀墨谢了老者,告辞出来,又朝草原深处走去。
又走了两日,见到了一条小溪。瑀墨兴冲冲顺着小溪走。果然是一片草原景色:马匹成群狂奔,牛羊悠然低吟,帐篷林立,嫩草香甜。白云伸手可触,蓝天直接山峦。
忽然从帐篷里蹿出几个骑马的男人,将瑀墨围住,抽出兵刃。其中一个说:“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打伤兄弟们的汉人奸细!”瑀墨细看,正是那个被她踹下马的骑兵。瑀墨冷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怎么,还想打?”那人大怒,砍向瑀墨,瑀墨侧身躲过,猛的抓住那人的胳膊,一把拉下马,夺过刀,将那人踢出圈外。其余几人惊了,一齐动手。瑀墨用夺来的刀几下就将这几个人打发了。几人慌忙爬上马背准备跑,身后又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左右两人。左边人中等身材,面色黝黑,脸形稍丰,浓眉大眼。着金龙盔、鹰王甲,跨一匹黑马。右边人稍瘦,面白无须,着银甲皂袍,骑黄骠马。身后俱是铁盔铁甲。瑀墨将刀插在地上。左边的人先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我的地盘闹事?”瑀墨道:“你手下人坏了我的好心情,我只是略教训一下。怎么,不服气?”那人道:“小小汉人,胆子也忒大,不让你见识见识本可汗的功夫,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右边人劝道:“不可,可汗身份贵重,不该与这种人动手。让末将擒住此贼为可汗泄愤。”左边人道:“姐夫无忧,一个小孩子而已。”瑀墨道:“你自称本可汗,又叫他姐夫,这么说你就是突利可汗,这位就是驸马颇里了。”突利道:“你还有些见识嘛。害怕了?”瑀墨道:“是害怕,害怕你仗着可汗之名,输了不认账。”突利怒道:“你敢小视本可汗,本可汗要杀了你!”瑀墨苦笑一声道:“嗬,这几天打起架来没完了!”
突利拔出马刀拍马砍向瑀墨,被瑀墨弯腰闪过。瑀墨迅速解下背后的银枪,与突利对战。突利回马扬刀,瑀墨用枪缠住突利的手腕,挑了刀。突利再回马,被瑀墨一枪打下马来。众人忙滚下马搀扶突利,颇里驸马却飞身杀向瑀墨。瑀墨急忙躲了刀,来战颇里,两人有进有退打将起来。这颇里的刀法很奇怪,不像突利的刀力大而单一,颇里刀法纯熟,变换奇妙,且步步紧逼,招招凶险。瑀墨用轻功躲闪几下,没能掌握敌人步法,跳出圈外。定了定神,瑀墨使用老爹化动为静、以静制动的办法,站稳脚跟,先一味固守,将颇里打疲,尔后绕到他身后,朝他背后连撩三棍,将他按在地上,执枪便往心窝里刺。
忽然传来一位女子“壮士手下留情”的喊声。瑀墨闻声看去,是一位突厥贵族打扮的妇人。那妇人虽谈不上十分美丽,却也端庄大气,自有动人之处。妇人急奔过来,跪在瑀墨面前,双手抱住枪,求道:“夫君与兄弟得罪壮士,千万不该。壮士要什么赔礼,我们都双手奉上。求壮士饶我夫君和兄弟性命!”瑀墨有些发愣,暗笑这女人痴傻,不怕自己性命不保。可转念一想,自己与他们并无冤仇,何必不依不饶。于是瑀墨收了手,将枪背在背上。公主将丈夫搀扶起来,向瑀墨施礼道:“壮士及时收手,奴家感激不尽。壮士可否赏脸到帐中一叙?”瑀墨道:“初次相识,恐烦叨扰。”公主道:“中原有句话,四海之内皆兄弟。壮士来此,即是有缘,哪有叨扰之说。”瑀墨觉得这位女子言语谦卑得体,确实有贵族风范,道:“你就是突厥公主?果然贤良淑德。适才在下无礼,公主莫怪。”公主含笑还礼。颇里上前赔礼道:“小兄弟,是我们无礼在先,颇里向兄弟赔罪了。”突利也凑过来道:“适才只是觉得壮士是思力派来的奸细。大军压境,壮士体谅。”瑀墨想,突利兵权在握,颇里功夫超凡,与他们结识或可早日寻得哥哥,于是笑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得遇三位,实在幸事!”颇里道:“既如此,我们帐中再叙!”瑀墨笑道:“那小弟就叨扰了!”几人大笑。
进了帐,突利可汗命人摆下酒肉款待瑀墨。突利道:“小兄弟尊姓大名可烦相告?”瑀墨一时不知用什么身份示人,语塞道:“我叫薛……嗯……区区贱名,恐污尊耳,不提也罢。”突利道:“那兄弟来此有何贵干?”瑀墨道:“来寻家兄。”颇里道:“尊兄在突厥?”瑀墨答道:“应该是,这么多年了,他是否活着我都不知道。”颇里道:“兄弟与我相似。我几次派人寻亲,均无功而返。”瑀墨道:“驸马亲人安在?”未及颇里回答,突然哨兵来报“执失思力带两千骑兵来犯,离我军不到十里”。突利可汗站起来,其余人也站起来。突利道:“今日不能陪兄弟了,改日补上。姐夫,咱们走吧。”颇里随突利出帐。公主挽住驸马道:“请君万万小心。”颇里道:“公主放心,照看孩儿去吧。”公主请瑀墨进帐避难,瑀墨道:“既成兄弟,就该有难同当,带我一起去战场吧。”颇里道:“兄弟是客,不该冒险。”瑀墨道:“何必见外?”颇里思量一下,道:“好,我为兄弟备马。”瑀墨道:“不用备马,我不会骑马。”颇里道:“兄弟不会骑马?那怎么上战场?”瑀墨道:“也不是完全不会骑,我小时候骑过的。”颇里无奈地笑了一声,牵了一匹白马,将瑀墨抱上马,道:“蹬着马镫,拽住缰绳,身子晃动时可以抓住马鞍子。”瑀墨道:“这个我知道。”颇里道:“你只远远看着就好,思力的部下都是骑射好手。”瑀墨道:“我会小心的。”
远处,两千骑兵卷尘而来。为首的大汉一身戎装,身披狼皮披风,满脸胡须,凶神恶煞,瑀墨一看就知道,他是执失思力。思力身后有三个肚大腰圆的汉子,也是恶鬼嘴脸。执失思力道:“突利可汗,始毕可汗在病榻上时常叨念,生了个儿子却没半点出息,竟与汉人不干不净。突利可汗何时到父汗榻前一叙啊?”突利大怒道:“狗奴才,不要欺人太甚。”执失思力道:“不知可汗怎么教训我这个欺人太甚的奴才——也都,去见识见识。”最靠近思力的大汉得令出列。颇里道:“可汗息怒,看我取下也都首级。”突利道:“也都是草原少有的猛将,姐夫小心。”颇里应了,准备出战。不想身侧瑀墨道:“虾兵蟹将,何用驸马动手,兄弟先行一步了!”颇里喊道:“兄弟不可逞强。”可惜为时已晚,瑀墨手握银枪已至也都面前。
预知瑀墨战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