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思柔挽住苏橙的手臂,突然叹了口气:“小橙子,你说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那还用说。”苏橙灿然笑着。
代思柔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苏橙便同她一起下楼。
周家是一幢三层楼的别墅,下到二楼时,苏橙好像听到隔了一间的书房有动静,她下意识地停住,发现是裴妈妈在里面陪着老太太在说话。就像裴家有裴老爷子一样,周家也有一尊大佛——周老夫人。
周老爷子走的早,可能是因为寡母拉扯大一儿一女,还要守着周家产业的关系,周老夫人看起来颇有些严肃,十分不苟言笑,别说苏橙和代思柔来了之后小心翼翼,就连她女儿,裴周明的妈妈等闲都不会反驳老太太。
苏橙一想着老太太就头皮发炸,正想悄没声息地溜下去,代思柔却拉住她。
虽然是隔着有些距离,但还是能隐约听到老太太冷漠地腔调,她正教训着裴妈妈:“……你这个当姐姐的,也没说管管弟弟,平时亲近着,现在怎么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呢。”
“妈,睿然都长这么大了,我还有什么好的说啊,再说思柔这姑娘也不错啊。”
裴妈妈话一说,代思柔脸色就变了变,苏橙有些不好的预感,拉了她一把,却反而被代思柔摁住,只好凝住气陪着一边听着。
周老太太淡淡地道:“要说不错,那得看是什么标准来说。你要说她好,我也没否认,但是代思柔这姑娘不适合咱睿然。”
裴妈妈没吭声,周老太太继续说道:“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有自己那一份,夫家又是部队的,周家生意以后能留给谁,不还是睿然嘛。到时候睿然压力有多大,会有多忙,你也不是没个谱。我老婆子也不求多的,睿然的媳妇不说是要给他事业多大帮助,至少也得宜家宜室一些,代思柔是个搞音乐的,你说让她放弃专业回家相夫教子,现在小姑娘心性高,天天叫着人格独立经济独立,哪受得了那份寂寞。可你说由着她去做自己的事业,天南海北的飞,那睿然谁来照顾?回家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难不成指望着阿姨吗?你自己这个亏没吃够?也不知道替弟弟筹谋一下。”
“这倒也是……”
裴妈妈对亲妈的埋怨只当过耳风,但是她也承认:“我就是搞自己的事业去了,一开始老裴没少嘀咕我,而且不管是在周明身上,还是琳琅身上我都多有亏欠。”
“所以说这段感情,我不看好他们。现在年轻人都不喜欢听老人唠叨,不如你去给睿然敲敲边鼓,至少让他知道这些利害关系,要享受恋爱也行,但是再过一两年就分手,免得结了婚再离,伤筋动骨。”
“哎哟,您做好人我唱白脸,再说了,您的心可真操得远。”
“别说酸话,你们俩姐弟我哪天放下了不操心的,一碗水都端平了。”
周老夫人又说道:“那个什么,你家老裴的战友,好像是叫何清的吧,他家闺女就不错,又知根知底的。”
“您老人家都相好了?”
裴妈妈一乐,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其实要我说,这事您就别管了,做好做坏说出来都不好听。而且实话说吧,您真不用替睿然着急,他怎么着也是周家的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比谁都拿得定主意,您就放心好了。”
代思柔听到这儿,脸上顿时像被白漆刷过一样,惨白惨白的。
苏橙见状,当即拉了她一把下到一楼,代思柔手都冰了,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连被苏橙摁到沙发上坐下来都没反应。
裴周明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代思柔这样,微微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累着了。”苏橙连忙答到。
裴周明知道小橙子这是在胡扯,她一撒谎就眼神乱飞,压根不敢和人对视。他还想要再问,苏橙拦了一下他:“你叫我们下来不是吃甜品的吗?我肚子有些饿了。”
“那去饭厅吧。”裴周明道。
“我不大饿,就不吃了,你们吃吧。”
代思柔摇摇头道,神情正常了些,但是她现在也挺乱的,起身就往楼上走:“我得要练习了,先上去了。”
裴周明在一旁紧紧皱眉,一直看着代思柔离开的方向,半晌都没有动。苏橙心里咯噔了一下,问他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不觉得思柔有点不大对劲儿吗。”
“呃……”苏橙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她现在也特别纠结,她总不能告诉裴周明在书房偷听到的事吧?其实周睿然压根儿没对代思柔认真吧?这倒是说得通了,为什么周睿然一直不和代思柔合影,他这是留了余手!可平时看起来又不像啊,所以说,现在这一切也只是个推测,周睿然人都不在,谁也不知道真假啊,兴许不是真的呢。
不过她还是同裴周明提了提。裴周明抿紧唇,脸色凝重,好像有些怒意一般,但是最后他还是恢复了平静,道:“等周睿然来了再说吧,老人家的推测,也就是她们的想法罢了。”
苏橙心里也是存着点乐观,但是没想到,快到晚饭的时候,代思柔竟然不见了。她上下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整个周家都惊动了,后来还是冯阿姨说看到代思柔一个小时前出了门,冯阿姨以为她只是出门走走,也就没详问。
“这孩子出门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呢。”
周老太太对代思柔十分不满,她吩咐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找找,这么大一姑娘到我们家来做客,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否则怎么和她父母交代。”
苏橙把电话放下来,代思柔死活都不接电话。苏橙是对周老太太一肚子气,可她是长辈,不好直接撕破脸,但还是忍不住顶道:“柔柔做事情肯定有她的道理,她也不是个莽撞的人。”
周老太太不喜欢代思柔,对苏橙也没有太多热络,见苏橙竟然顶撞她,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裴周明这时候从楼上下来道:“你们也不用太着急了,我刚刚上去看了一下,行李她都没动,但是随身的钱包手机银行卡都带着,估计是出去有点急事了,我去找就行了。”
“我跟你一起去。”苏橙估计裴周明心里大概有个谱了。
裴周明的妈妈拉了一下苏橙,却不小心将她随身背的包拉下来,包里的东西翻了一地,苏橙忙蹲下去捡,没有发现裴周明的妈妈眼神顿在翻开的钱包上,那里有一张顾家三口唯一的合影。
苏橙急匆匆地收着东西,也没注意太多,随手接过裴周明的妈妈还回来的钱包。
裴夫人叮嘱道,“要是找不着人,你们打个电话回来,该麻烦警方的还是得麻烦他们。”
苏橙应了声,裴周明就开车带着她,一路上苏橙还在不停的给代思柔打电话,她仍旧没有接。
苏橙脑门都在疼,问裴周明道:“你知道柔柔去哪了?”
裴周明“嗯”了声:“大概吧,我看到思柔的电脑上有查航班的纪录,四十分钟后有一趟航班回去的。”
苏橙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挺大的,代思柔虽然温柔,但是也挺倔强,估计是听到了那话后就决定直接找周睿然问清楚。而且对于代思柔来说,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不会想要在周家继续待下去。
裴周明更是脸色不豫,不由得手下用力,狠狠地攥紧方向盘。他原本以为周睿然会对代思柔好,所以他才能告诉自己完全放下,结果却是这么个局面。周老太太和他妈对话的真伪有几分,他其实心知肚明,周睿然的态度,虽不中亦不远,可是他怎么做的出来?代思柔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专业,他周睿然一开始不知道?竟然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情来!裴周明简直要被自家人给气疯了。
难怪那天给代思柔送钥匙的时候,她的态度很奇怪,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其实那个时候,代思柔就已经有所觉察了吧。
车一在机场停车场停好,裴周明就跳下车往候机厅赶,但是两个人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代思柔,裴周明道,“我们分开找找看。”
苏橙点点头,和裴周明分开找代思柔,她先跑去机场总服务台,让她们帮忙广播,然后又去查到航班的登机口,总算是知道代思柔是在哪个登机口了,可是当她赶到登机口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代思柔在紧紧抱着裴周明,而他,也是那么温柔地揽着她。
代思柔一头海藻般地头发,浓密微卷,交叠于裴周明的手臂之间,分外缠绵绯恻。
哪怕是事隔许久之后,苏橙都能清晰地回想起来每个细节。她发现,代思柔与裴周明之间,一切都并非无迹可寻,是她自己像被鬼迷了心窍一般,都这么明明白白放在眼前,她还以为不会发生那么狗血的事情。
其实说到底,只不过是鬼迷心窍罢了,最作怪的小鬼就是她自己,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下意识避开罢了,不想看到活生生的,她最好的朋友抢走男友这种戏码罢了。
可是临末了,还是不行,看不清的下场就是活生生地剥了她一层皮去。
可那时,苏橙整个人都木了,眼睁睁地看着代思柔在裴周明怀里痛哭,还傻乎乎地在给她找理由,想代思柔只是因为先看着裴周明的原因。谁叫代思柔是她最好的朋友,谁叫代思柔就算是哭,也显得那么漂亮,色如春花。这一对年轻的俊男美女如此养眼,又在飞机场这样充满别离意味的地方,痛彻心腑肝肠寸断,多像是一出美好的偶像剧,连苏橙都觉得,她真像代思柔人生的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