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气愤，他和她同乘一骑
既然命不久矣，又何须让你知道。断无崖将利用残生助月无痕夺得天下，夺得他想得到的一切，然后……默默死去。
这……是她爱他的最后方式了。
可是为什么当这样站在他面前，他没能在第一眼就认出自己时，心里还是很痛呢？
是爱得深了，才会如此计较吧。要怪只能怪自己，没给他第一眼就认出的机会。毕竟，她故意服用了改变嗓音的草药。
可是为什么当这样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无动于衷的忙着打仗，忙着扩充霸业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酸呢？
是爱得沉了，才会如此不甘吧。不能怪他当日没去找自己。也许，他去找过了，只是没找到而已。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却不知，一直内心孤寂不安的他以为她又独自离开了。放弃他了。
她却不知，一直舍不得放手的他在月落之殇等了她多少个日日夜夜。
当他带着误解独自一人在月落之殇等她回心转意回来时，她却在断崖底下命悬一线一月有余！
苍天冷眼，俯瞰世人挣扎！给他们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笑话！再到相见时，两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月无痕墨黑的浮袖一指萧泽宇身后的冰心舒月：“你！断无崖给我过来，我要你亲自当着本王的面将黑袍脱下！”
萧泽宇一听月无痕的话，当下更怒：“你是急着打仗，还是急着验明她的正身！说话别太过分！你凭什么叫她脱了外袍！”他将身后的人儿护得更紧了，他并不乐意月无痕认出冰心舒月。
月无痕却是看也不看他，继续盯着他身后的冰心舒月：“你说你叫断无崖，那好，让我看看你的脸。”
“王，我的脸奇丑无比，若你真要看……好，我过来，你自己揎开。”
以前他戴着面具，他让她亲自摘下，如今，因舍不得让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隐瞒了身份，若他真想看，也由他亲自动手吧。
冰心舒月从萧泽宇身后踱步而出，萧泽宇还想阻拦，却望见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透露着坚定果决，所以他最终轻叹一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退到了一旁。
没人知道，此刻的萧泽宇心里似压着一块千斤巨石。
当冰心舒月跃过他的身体，侧身朝月无痕走过去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直往下沉……往下沉……沉到他快透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只在火炙国被灭，他以为父皇母后都已亡故时曾有过。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心软带她回到这里是对是错，起初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等他明白的时候，似乎……已经错过了。
还能要回她的心吗？他记得曾经叮咛过她，在他找到火寒池、赶回她身边之前，一定要替他保管好心，可是……可是……
他萧泽宇救了她冰心舒月那么多次，可是那么多次的生死与共，竟还是敌不过对面那个冷漠男子在她心中的位置。
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潮起潮落。没人知道啊。
而当冰心舒月在月无痕身前站定时，四目相对，也没有人看到两个人衣袖下的手都在握紧，心跳都在加速……
她望着他，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再度经历了生死，而他……也消瘦了许多。刀刻般菱角分明的俊脸线条更加深邃了。
这些日子，这些没有她在的日子，他……还好吗？
良久，久到三个人都以为时间定格了的时候，月无痕才伸出手，触及到了她黑色长袍斗笠的边缘。
现在，只须他的手轻轻一拉，她的外衫长袍就会落下，就可看见她的容貌了……
“禀告吾王，大胆南桑小兵竟已率先对我军发起攻势！请王恩准属下带领精兵前去挫挫他们的锐气！”督尉将军前来通报。
月无痕的手就此顿住！
其实，黑袍之下的容颜，看是不看，他心里也有过挣扎。
也罢！也罢！她又怎会是那个她！她走了又岂会再回来！那声音分明就不是他的舒月啊！
他曾在心里发过誓，除非舒月自己回来，否则……他决不再苛求！他……阴暗的世界配不上她！
战乱？呵，战乱好啊，还是战乱好！他日战死沙场也好过如此受尽心的折磨！
月无痕一甩浮袖，故意丢出一句：“肯定很丑，不看也罢！”
随后，他随前来通报的督尉将军一起出去。
整个大厅只剩下萧泽宇和冰心舒月两个人。
“我想……”冰心舒月艰难地开口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帮他我不反对，我也要借助他的兵力早日找到火寒池，到时候你落崖之后所中的致命内伤以及我的伤就都有救了。所以，我并不希望他现在就战死沙场。现在……你跟我一起前去观战。不到关键时刻最好别出声，目前他还不太相信我们所说的话，以免适得其反，想帮他却害了他！你也知道，南桑帝王的军队肯定不好对付！”
“恩。”冰心舒月轻轻浅浅的应答。
她这一声完全信任的简单应答，却又换来萧泽宇内心沉重的叹息。
如果能找到火寒池，他自然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即使她的世界不再有他。冰心舒月从来都不知道，火寒池只能救一个人。而现在的他们都需要火寒池来治愈胫骨，治愈深重的内伤！
如果……如果真找不到火寒池，她就只能陪他一起死了，陪他到一个没有人打扰他们的地方。那样……他会很幸福，而她……会不会觉得不甘和孤单？
所有的一切，就都听天由命吧！
冰心舒月随着萧泽宇一起来到战场。
南桑帝国与北暮王朝已经开战。
严峻的战事再度令人心惊胆战。
无数不眨眼的刀，劈开战士们的血肉之躯；无数残酷的箭洞穿战士们的肩头。
冰冷飞扬的沙场渲染整个边界，也沾满战士们染血绽开的伤口。
横七竖八的尸体上，歪歪倒倒还插着夺命的兵刃。
血，染红了沙土，麻木了还在撕杀的战士们的心。
此情此景多像当初她御琴杀人时的情景啊！冰心舒月看着想吐。
“难受就把眼睛闭起来。”是萧泽宇关切的声音传来，他知道她身体变差之后会晕血。
“不可以，我要将战事看清楚，以便从旁下战术。如你所说，南桑帝王不好对付。我想，他之所以会和无痕开战，也是因为和亲失败，无痕不愿意与他联盟，助他一臂之力吧。”
无痕。她叫他无痕。很亲昵，很习惯。
而她从来只叫自己祭天，那个当初流浪者的代号。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现状了，他希望有一天能听到她亲口见他泽宇。
“想帮他，就先顾好自己的身体。”一时气恼，他上前用雪白的拂袖遮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拉入了自己怀里。
“祭天……别这样，我，我也希望无痕能早点帮你找到火寒池，这样一来就能看见你康复后的模样。神采熠熠的模样啊。一如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你不知道，我多内疚，多怀念呢！要不是因为我，你又怎会弄成这样。当初都是因为我……”她挣扎着，闷在他的怀里语带哀伤地说。
萧泽宇依言放开她。怎能不放开。她那一番单纯直白的话，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啊。只是……内疚和朋友间的关心多余男女间的真情。
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两人再度默不作声地观察战势。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在混乱且一片血惺的战场中，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一身战甲，亲自上场杀敌的月无痕眼中。
那双眼睛，因为莫明的刺激，又变得通红。
随着月无痕的加入，北暮国的战士们士气大争。
他们紧跟着战神一样的月无痕，跟随着他手中所握的战戟，只前进，不后退。
月无痕手中的那把战戟，因其主人的骁勇善战，百战百胜，被称之为血戟！
此刻，只见他赤红着双眼，一人一戟，四下挥动，斩开两条戟长的血路来！
血路之上敌兵的尸体堆积，血从荒冢的尘土下渗透出来，暗红一片，触目惊心。
一人一戟，直逼南桑帝王落塌休息的军营。
他还记得，冰心舒月当初失去武功一事。即便她已不在自己身边，胆敢伤害过她的人，他都不打算放过！
漫漫黄沙之内，南桑大将只依稀可见拿戟之人矫健的身躯策马而来，却看不太清他的模样。可是……没有不认识那把血戟！
南桑大将面露惊恐之色，大叫：“是北暮王！天籁城精锐援兵已到，速速重兵来护我周全！”
南桑大将五万精兵，已多欺少，本向南桑帝王萧亦成立下军令状，欲在天籁城援兵未赶到之际一举夺下北暮的核心都城，却没想到北暮王会亲自出征，大争对方士气，南桑士兵是节节败退！
飞沙飞舞，扰乱人心。南桑帝王在军营里阴沉地望着这场战事。他不能败，他南桑帝王从来不会败，不许败！他也从不养白吃饭的懦夫！
他当即下令：南桑士兵胆敢退后者，杀无赦！南桑士兵生擒月无痕者，大封赏！南桑士兵死夺月无痕头颅者，千金悬赏！
可是月无痕锐利的眸光就如同他手中的那把战戟，即使是在数万的呼杀声当中，仍不减勇猛！
南桑士兵还是退却了……
也就是在这退却的一刹那之间，他腾空而起，飞身掠向一直稳坐一旁，眼光战事的南桑帝王萧亦成！
情急之下，阴狠的南桑帝一把推过一直畏缩躲闪的大将，“咔！”的一声，大将的头颅就被砍了下来！
南桑帝气急，只得命令退兵。
此一退，北暮国战鼓雷鸣，士兵更是气势如弘！嘶喊声也响彻了云霄！
明明是大好的战事，明明眼看月无痕就要大获全胜，一直从旁观战的冰心舒月却皱起了柳叶眉，她焦急轻喃：“不该追赶，南桑帝阴险狡猾，且宁可死也不愿意认输，他绝对不会撤退！这一退，必定有诈！”
她眉目间的轻愁无一遗漏的全看在了萧泽宇的眼里。
他本就几乎透明的脸更加苍白了，如果换作现在在战场上杀敌的人是他，她还会如此担忧吗？
“王，穷寇莫追……”边界云林边，萧泽宇和冰心舒月同乘一骑，终于赶上了月无痕。她头上依旧戴着黑色的宽大袍帽，只露出一双眼睛，赤诚的望着月无痕说着话。
那样明显的关心，任谁也看得出。萧泽宇搂在她腰际的手更紧了一些。
月无痕却死死盯住冰心舒月腰间的那一双手，冷冷发言：“断无崖，在我没怀疑你们二人之前，最好别插手管我的事。南桑帝王，该死，也必须得死。”
他没有在他们面前自称王。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似乎就算不是朋友，也绝对不会成为敌人。这是潜意识里第一眼的认知！虽然他确实很不喜欢萧泽宇那个半透明的家伙！
“前面就是云林了，地势险峻，容易中陷阱。”冰心舒月再度好言相劝。
“我有我的考量，无论他逃到哪里，我都可以追踪得到。怕死，就先回去！”因为烦躁，因为毫无原因就想剁了萧泽宇那双碍眼的手而气恼，所以他的口气很恶劣。
他的话提醒了冰心舒月，她突然想起在南桑遇到的卫公公来。
那个又聋又哑的老人，应该是月无痕安插在南桑帝王身边的亲信吧。
这样一想，担心就略微减低了一些，也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泽宇立刻会意，如来时般搂着她，快速离去！
“吾王，依臣看，此二人真的很怕死！两个大男人同乘一骑，搂搂抱抱，简直就是怪胎，肯定有断袖之癖！”有亲信侍卫见萧泽宇二人当真离去，非常不满，抢先发言了。
月无痕心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如果再看到萧泽宇那小子抱断无崖几次，他估计会失去控制！
断无崖……会是自己想多了么？
逼迫自己不要多想，他率先策马朝逃兵方向追去。
云林深处，南桑简陋军营。
无数的山峦重叠错乱，寒风从山间呼啸而过，月色凄清，枯草疯长，夜里的寒气如同冬日的早晨。
有单匹马的嘶鸣声渐近，马还未完全停稳，一名老护卫模样的士兵匆匆翻下马背。竟是又聋又哑的卫公公。
他对着南桑帝王萧亦成打着手势：“皇上，北暮兵已又快追上来。”
“哦？追得倒是很快！传令下去，给朕继续退！”
聋哑的卫公公能识唇语，他不解地望着萧亦成，做了个手势：“还退？”
萧亦成阴沉的笑声传来：“怎么？一向忠心耿耿的卫公公也敢置疑朕的意思了？我说退，你就退！”
正当卫公公领命准备继续下退兵令的时候
南桑帝王出其不意从他的背后出手了！
一把寒气凌人的短剑直接从背后狠狠洞穿了老人的胸膛！
苍老且又聋又哑的卫公公在临死之前困难的扭过头来，这一动作让心脏里的利剑绞动起来，痛彻心扉！
可是那样的痛楚他却叫不出来，只是错愕地望着南桑帝王，然后……倒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卫公公并未完全死亡，湍湍的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枯草，也凄迷了夜色。可这些他都不管，他只是依旧努力睁大了错愕的眼睛看着面前阴沉大笑的南桑帝王。似乎不太相信杀害自己的竟是默默跟随了十多年的主子，是他的……
南桑帝王萧亦成却更加猖狂地笑起来，他指着卫公公被利剑洞穿的身体大骂：“狗奴才！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是北暮国派来的奸细！看在你这么多年也帮了朕不少忙的份上，就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告诉你，这次朕也不会败！哈哈哈……可惜啊可惜，你看不到朕如何设计月无痕了！朕要火烧他的军队，朕要他身败名裂、功败垂成！朕要让他明白当初不乖乖与朕联盟是最错误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