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倔强清冷的舒月
那一日，她身中剧毒，被现任的皇帝所救，他视她为命定良人；那一日，她被他禁锢深宫，不追究她杀父之仇却强行夺了她的身子；那一日，剧毒折磨加之她所修炼的噬魂术使身体发生了变化，失去处子之身的她却没有落红；那一日，他愤怒不已愚昧多疑的狠心掐住她脖颈问她的第一次给了谁，后来又半信半疑的放过她，并昭告天下，封她为后；那一日，那一日之后她便再无言面对心心念念温和俊雅的师弟，大婚之夜泪湿枕巾……
爱之深，痛之切。
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最后在大婚之夜闯进宫来，他无视暴君的存在，拉着她的手说：“兰秀……跟我走。”
那样毅然决然的坚定眼神她至今都还记得，仿佛无论她做错什么事，他都会原谅她，只要她肯跟他走。
她是天女，她是师姐，却再也不是他的冰心兰秀。
失了身的天女，会被众教所唾弃吧，也会是他的耻辱，她怎能……怎能再跟他走。
司空昊寒的出现使暴君勃然大怒，布下天罗地网欲取他性命，那个时候的她想，连师傅那样武功高强的人都没能敌过万箭齐放，最终万箭穿心而死，那她的师弟如何躲得过？
皇宫，进得容易，出去难。
她想，就如此妥协吧，该失去的早已失去，该玷污的早已玷污，但愿能以此求得他一世安宁。
那天，他悲痛离开，满心的不理解。
他说：“好。师姐，我走。你伤我至此，不惜背叛教门，贪图荣华，总有一天我会夺走一样你最心爱的东西……”
于是，十年之前便有了那一场公主才出世便遭掳走的闹剧。
他，劫走了她的女儿。也彻底将她打入地狱，皇帝愈加误解，将她关入天牢！
可是……那样温文尔雅的男子，终究是不忍心的吧，下不了手取她女儿的性命，竟反过来将她的女儿照顾得如此好！
她女儿的腿，不用猜，她已知道是谁所为。
那个人，站在权利的颠峰，也是爱她至深吧，否则怎会姑息包庇她噬父之仇。可这又不得不说他自私自利，一生猜忌多疑，霸道专制，从不信任何人，这样的人她曾努力想要顺从命运，努力爱上他，却终究发现有些爱，勉强不得，她无能为力！
他对女儿所做的一切，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吧！那样残暴的一个人，注定身边没有誓死的亲信，注定孤独终老……
花魂皇后睁开眼睛，看着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冰心舒月的脸，喟叹道：“我现在将弦魔琴取出，等到他日你有命出去，再见你师傅之时，记得将它还给他！此外……我欠他甚多，若无必要，还琴之后，你也别再见他！”
字字句句沉痛诀别！
此生，怕是就要这样和他错过了！
来生，若他还记得她，她一定要为他保护好自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当冰心舒月认真听完花魂皇后的话后，她沉吟的开口了：“娘，你的话我听，但是……师傅中了毒你得先救他。天山雪莲是不是在您这里？”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如一颗千斤石，沉沉落在花魂皇后的心里，荡起千层涟漪！
他……中毒了？他……怎会中毒？
“天山雪莲只剩半颗，当年我服用了一半。天山雪莲，弦魔琴我都放在同一处地方，皇帝与舞妃皆以为我已接近疯癫，用幻力囚禁我于此，却不知我乃异族女子，继承弦魔教花魂天女一职后也曾修习过噬魂术，将物幻化藏匿我也会！”
话至此，她不再多言，转身朝方才捆绑她的苍台铁柱行去！
而萧泽宇却是暗惊，原来这看似淡漠的皇后也同样慧质兰心，对于舞妃这一厉害角色的若想换得安宁，确实需要收敛锋芒。
装疯卖傻，乃上上之策！
想要到往苍台彼岸的花魂皇后望着那透明的天窗方向，极力忽略掉忽闪的鬼火，突然足尖一点便从苍苔之下一跃而上。
那一刹那，花魂皇后脸上有冷漠而凌厉的表情，压倒一切。一双剪水秋瞳深蓝如宝石，璀璨生辉，夺目而冰冷。
这，便是传说中的花魂天女吧，飞花夺命的坚毅女子又活过来了！
原本静谧只充斥着寒气的地底在片刻间变得风生水起，天风如刀！天窗之上有某种隐喻的力量竭力阻止着她的进入！
花魂天女尚未接触透明的窗面，即刻便感知到另一种诡异斑驳的力量居然从周身翻涌而出，不容她再有反应，瞬间将她推离，又回到了方才站立的地方！
仿佛凭空交织着透明的结界，就这样硬生生将她渴望会出现凝聚幻象的视线给隔绝。
她皱眉细思片刻，转头对着萧泽宇的方向说道：“孩子，谢谢你陪着我女儿来到这里。现在，你过来，助我一臂之力吧，我需要你的帮助方能取出那两样东西……”
“是。”萧泽宇默然颔首，飞掠而去……
控天何长？控地何久？生何欢，死何苦，情为何物？爱心何辜？
当花魂皇后沉寂下来，属于她昔日花魂天女的风采便展露无疑！
只见她右手贴于眉心，左手拈着发丝轻抚一根装饰简洁的束发绸带，做了一个诡异的起手式风凛冽了起来，吹得她的白色衣裙与黑发一齐飞扬，但她的人却以一种素薄的姿势稳定如石。静中有动，简直如尘世外的仙境中人！
而萧泽宇也配合得恰到好处他手心翻转，快若闪电，肃杀之气在顷刻间流转，有凝聚起的光芒如利剑突起又如繁花飘散纵横满空，那些随风翻飞起来的枯萎藤蔓在转瞬被震得粉碎！
当真是壁立千仞而飞鸟难渡的死亡之域么？这么多年来，她被困顿在此，受尽寒气侵蚀，身体已虚弱了不少。当初轻而易举瞒过众人将天山雪莲与弦魔琴幻化藏于这扇天窗之内，如今那两样东西都带有灵性，与寒气相辅相成，竟再难取出！
花魂天女不甘心的再次凝聚全身幻力，瞬间移位，向渺小的天窗正中跃去然而，无论她多快，自下而上涌来的不知名的力量仍旧要快上她一倍，永远在她动身之前就将她逼回了原地！
试过多次之后，她终于明白，并不是有任何外在的力量在推拒着与她抗衡，而是天窗本身在随着她的举动变幻！
沉思片刻，萧泽宇也试着对天窗上方的寒气伸出手去，却在尚未感知之前被再度震开！
既然天意将女儿送到了这里，她就一定要治好她的腿，让她安全离开这里，让她代为去救昊寒师弟！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令她轻易退缩。心底有个声音很坚定：冷静，淡然，执着，做一个不屈不饶的女子……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凝神，她开始盘腿就坐在苍苔之上，如同一个最赤诚的信徒，凭着体内本源的牵引，动用噬魂大法，穷尽所有的力量去遥感追溯。
然而这个天然寒窗结界上方的幻力是如此强大，它能引渡外面的阳光，让她在这里被困数十年不至于死去，却无论凭她怎样运用自身的力量去与之抗衡，换来的都只是头像要裂开般的疼痛。所能竭力看到的影象仍旧是异常模糊的！
凉风凄凄扬棹歌，云光曙开月低河……
无法可想的花魂天女做了最后也是最坏的决定！
她盘腿对着虚无的空间开唱：她方一唱完，天窗之内似得到了什么感应，立时混沌一片！寒气化成冰花飞舞，突然！白光流转，竟似有天物翩然如光柱照落，凝聚在她面前弦魔琴带着只剩一半的天山雪莲一同自天窗落下来！
而天窗内的影象在顷刻间幻灭！天牢又变成灰蒙蒙一片，阳光再也照射不进来！
花魂天女似虚弱不堪，长发飘散，隐隐能感知到她额间有真气四散。仿佛在灵力即将耗尽之时，只听得一声来自异域虚空的承诺与呼唤：“孩子，记住我刚才所唱的歌谣，那是……那是弦魔琴《月中天律奏》的第二、三、四式，也是与弦魔琴心心相惜，融为一体的最好方法。你……将处女之血滴于弦魔琴上，多弹几次，那上面会告诉你上一任琴主的故事，若能……若能逃出去，记得先去救你师傅……”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娘！”冰心舒月只觉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传来，她不管不顾奔跑过去抱住了昏死过去的花魂天女！
跑！她……她竟能够行走了！后知后觉的她惊奇不已！
“你娘很聪明，她知天山雪莲及弦魔琴这些年吸纳日月精华，寒润日出，已通灵性，所以借着方才引渡灵物现身的片刻已将所有经脉都过渡给了你……”萧泽宇淡淡的声音传来。
花魂天女的品性令他动容，冰心舒月恢复了，她自己却成了废人！
是不是天下间的母爱都这般伟大无私？若他的母后还健在，是否也会如此疼他宠他，肯为他牺牲一切？
天窗已毁，暗无天日，封闭的暗室里突然有强风吹过，紧接着有女子的大笑声传来
“哈哈哈……把举世无双的弦魔琴给我！”
来人，正是舞妃！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当舞妃那一句：“把举世无双的弦魔琴给我！”刚说出时，她火红的身影已翩然而至，凌空一掌生生击向毫无防备搂着花魂天女的冰心舒月！
白衣红影交错而过，萧泽宇险险插身上前，却还是来迟了一步！
冰心舒月硬生生接下了那一掌！
有殷红的鲜血吐在了刚浮光而出的弦魔琴上，发出幽蓝色的诡异光芒。
冰心舒月不管不顾，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先轻轻放下花魂天女的身体，虚弱地大笑开来：“舞妃，感谢你助我一臂之力，现在弦魔琴已饮了我的血，与我琴人合一，我才是它天生的操纵者，你认为你还有夺得的机会吗？你用幻术助那暴君禁锢我娘亲数十载，今天，我就定要你感同身受一番！”
哪知此话一出，舞妃却讥诮的将话锋转向了一旁的萧泽宇：“你做我义子数十年，最清楚我的实力，我当初让你在皇帝玷污了这丫头之后立刻杀了她，可你却忤逆了我！念在你乖乖听话进了天牢，替我引出了弦魔琴的份上，将功补过，放你一马，如今，说！是要我亲自出手呢……还是你自己来？萧泽宇！替我杀了这丫头！否则……”
舞妃字字生冷，尖刻如刀。
萧泽宇却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他的目光落在冰心舒月面前的那把琴上，那把琴没有一根弦。
早听闻弦魔琴以人的灵魂弹奏催命曲，琴声一出，必定会有亡魂在琴面上跳舞，凝结成弦魔琴的琴弦。
这琴，是真的了。
他用眼神询问她：“丫头，你信任我吗？”
冰心舒月同样以眼神回他：“为什么不？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它说信任你！”
然后……萧泽宇笑了……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只是下一刻弦魔琴已到了他的手中！
他抚琴的手上缠绕着紫色的真气，对着虚弱的冰心舒月发话：“丫头，到我身后来……”
“不！你将琴给我，你根本不会御琴，这样下去琴声会震断你的经脉的！”冰心舒月急急开口。
可是萧泽宇不再多言。只是看着她笑，那样的目光似乎在说：
傻瓜，你刚受了那么重的一掌，腿虽然恢复了行走，却仍旧没有恢复半分功力，让我如何放心让你涉险。
我不认为我的命比谁尊贵重要，我也不认为为了救我谁就有自我牺牲的必要！
当看着你为我挺身而出的那一刻，心里再度闪过温暖的影子。这样……就够了！
欠你太多，如果可以，请让我试着为你们勇敢一次！如果可以，请让我们就像当初我和师傅一起面对敌人时一样，我们共进退，共生死吧！
冰心舒月
看着萧泽宇淡笑不语的神情，冰心舒月也固执地笑起来，她干脆抬起两只手，纤细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接着双手交错，狠狠戳破了自己的十根手指，殷红的血滴漫出来，映着她同样沾染血迹的嘴角以及她眉心那颗耀眼的赤红朱砂痣，触目惊心！
她对着他第二次开口：“把琴给我。”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不容置疑。似乎是在宣告：除非你想看着我鲜血白流，流干之后自虐而死。
多么倔强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让人相信她拥有至高无上、无坚不摧的信念与精神力量，值得信赖！
琴，就这样又被转换到她的手中！萧泽宇沉默不语退至一旁，帮忙抱起昏迷过去的花魂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