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谦也不堵她嘴,说道:“你叫吧,不会有人听见的。”伸手扯她腰间裙带。
杨心碧又羞又愤,忽然张口狠狠咬在他右臂上,庄子谦痛得大叫一声,杨心碧用力推开他,爬起来跑到马的面前,手忙脚乱去解缰绳。谁知庄子谦早有所图,将绳子打成了死结,杨心碧如何解得开?这么一会功夫,庄子谦又逼到身后,杨心碧急躲到马的一边,那马引颈长嘶,抬起前腿,踢在庄子谦左肩上,庄子谦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冒,摇摇晃晃跌坐在地。
杨心碧叫道:“乖马儿,你救了我的命了。”
匆匆忙忙在庄子谦马背上摸出他剖鱼用的刀,割断缰绳,纵身上马,正要离开,忽然想到,万一他去向楚天松泄露她行踪怎么好。
放眼望去,前方有一大片半人多高的野草丛,遂有主意,将他坐骑的缰绳割下,扔到他面前,道:“自己把手捆上。”
那匹马双目闪闪有神,只要他稍有不从,便要一脚踢来。庄子谦不敢有违,依言而行。一面道:“我好心好意救夫人脱离苦海,夫人就是这样报答我吗?”
杨心碧道:“对不住,只好暂时委屈你了。我见到爹娘之后,会派人来解救你,另外再重金答谢你的救命大恩。”
所幸野草丛中乱石极多,杨心碧找了块巨石,命他贴石而靠,将绳子绕到另一面打结,防他自救。
庄子谦原以为对付一介女流,不过手到擒来的区区小事,哪知反令自己如此狼狈,这一晚里,要忍受多少苦楚不说,只怕就饿死在这里,也未可知。心里十分懊恼,冷笑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明天就落在四爷手里,我们一起死罢了。”
杨心碧道:“不可能。我们离开京城已经很远了。”
庄子谦道:“四爷要找的人,绝逃不掉。除非你上了天,入了地。”
杨心碧被他的语气弄得毛骨悚然。
三天以后,到了霸州。
到了霸州,才发现事情没有她想象中简单。
第一,庄子谦和她的父母约定在哪里碰面?
第二,是约好了不见不散,还是单单约定了某一个时间,以防楚天松查出他们的下落,来个守株待兔,一举擒获?
第三,霸州地处大宋和契丹两国交界处,地域辽阔,市面繁荣,绝不亚于东京,如果她想一条街一条街的去找出她的父母,实在不是三五天就能做到的事。
第四,她身上的银两已经所剩不多,这才是真正的燃眉之急。没有了银子,她以何安身?
她找了一家比较便宜的小店住下,白天也不敢出门,只在黄昏趁着起风,拿块头巾半掩着脸,一条街一条街地瞎逛,盼着运气好,能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虽是天黑时分,每条街上仍然十分热闹,人来人往。契丹人豪放的声音更是随处都可以听见。可是契丹人蛮不讲理的场面也是随处可见。就如现在老远的看见一个契丹男子在绸缎店里看上了一匹大红的缎子,大约想要带回家去给家中的妻子或女儿,却不想给足老板价钱,二人争执几句后,那契丹人性子大发,粗声咒骂,扛上缎子,索性连一文钱也不给,就离开了绸缎店。老板呼天抢地,却也不敢上去拦阻。想是类似的事,已不止一次。
杨心碧在店外贮足,稍作停留。只听老板摇头叹气,自言自语道:“世道不平,生意难做,还不如回老家去。”
杨心碧心头灵光一闪,急忙回到住处,找来店小二,给他几两银子,托他打听有没有洛阳在这里开店面的商家。
过了两天,打听的结果,还真是让杨心碧又惊又喜,因为霸州地处大宋和契丹两国交界处,大宋委屈求和,契丹又盛气逼人,霸州实际上是两不管之地,霸州地方官史,但凡有事,也多偏袒契丹人,因此除非稍有实力,否则绝没人能在此处做得下生意去。洛阳商人在此有商号的,也只两家,两家竟也有这么巧,均是姓杨。一家专做牡丹花生意。杨存威生性暴躁,不可能对这种生意有兴趣。另一家做的是古董买卖,倒有些像他的脾气。
那店小二是异乡人,颇是热心,再悄悄一打听,果然听说杨记古董的老板正巧这两天大老远的来到这里,据说正在盘点。
正在盘点,岂不正说明了爹要转手生意,收回现银,一家人远远的离开吗?
那店小二再去了第三趟,笑容满面的回来告诉杨心碧:“杨老爷说这会儿脱不开身,让杨夫人过来看小姐。眨眼功夫就来了。”
杨心碧喜不自禁,想不到分别数月,见面竟然就在眼前,她将身上的银子都给了他,就高高兴兴地坐在房里等。等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果然听见过道上脚步声响,跟着停在门前,有人轻轻敲门。
杨心碧欣喜地站起身,跑过去开了门。
一开门,“娘”字已冲口而出,可是脸上的笑容已刹时凝结住。
楚天松一脸的冷笑,负手而立。
庄子谦、罗云柱跟在他身后。
楚天松道:“可惜不是你日思夜盼的娘。楚夫人,好久不见。你不想邀我进去坐坐?”说着,已经老实不客气地迈步进来。
完了,完了。
杨心碧绝望地闭上眼睛,此时此刻,她已不去想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想一死了之,她害怕再回楚府的日子。
庄子谦跟进来,说道:“夫人,我说对了吧,除非你上天入地。四爷到底找到你了。”
楚天松道:“你告诉她,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庄子谦道:“我和夫人逃跑,从一开始,就是四爷安排的。”
杨心碧震惊地睁开眼,不相信地看着他:“文香宁——”
“她只是被我们利用了。她还真以为是那么回事。”杨心碧轻轻舒一口气,至少,还有个人没有骗她。她已经是谈虎色变,害怕听到她所能承受的事实之外的事。只听庄子谦接着说道:“至于说接杨老爷和杨夫人到霸州,起先四爷也打算过,可是夫人说得对,唯独赚大钱的生意,杨老爷历来是舍不得的,他一听我的逃跑计划,就大摇其头,说一则洛阳的生意不是一时三刻可以结清,二则夫人已嫁作他人妇,理当侍奉丈夫,岂能生出这等念头。话不投机,当场把我逐出杨府,因此接他们到霸州的话,不过是骗夫人一时高兴而已。”
楚天松道:“又是救济灾民,又是下水摸鱼,我看你一路上还真是开心,”
杨心碧的心直落了下去:“一路上的事,他都跟你说?我明白了,我第一次去恒源当,你们说的话,全是给我听的,什么后生孝敬母亲,什么破衣服当了多少银子,都是说给我听的,只为了演今天这场戏。”
楚天松抚掌笑道:“聪明,聪明。可惜你现在才明白,太晚了。看你一路上盼啊盼啊,又在这店里兴奋得睡不着觉,真是有趣极了。不过,”楚天松的眼睛向庄子谦冷冷一望,说道:“可是一路上的事,庄子谦并没有全说给我听,比如吃了烤鱼之后,那天晚上星星满天,是个很美的夜晚——”
庄子谦闻言面色大变,双腿一软,卟通跪倒在地,颤声道:“一切事情都是照四爷的吩咐做的,我——我并没敢错半点——”
楚天松敛住笑,冷冷道:“罗云柱一路跟踪你们,难道他是吃干饭的?那天晚上你做的事,也是我吩咐的?嘿,在那野草丛里喂了两个晚上的蚊子,又晒了整整一天太阳,对你而言,这惩罚还不够重是吧?”
庄子谦还以为那救了他的人碰巧是个路人而已,现在看来,却是罗云柱安排的。他吓得心胆俱裂,左右开弓,就照自己脸上几个巴掌:“是我错了,我该死,我该死,以后再也不敢对夫人作无礼举动,求四爷饶过这一次——”
楚天松道:“罗云柱,这种不听使唤的狗腿子,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