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杨怡君妈妈虽然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但是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心想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就问到：“中午想吃什么饭？”
“包饺子吧。”杨怡君回答。
“好。怡梅，我们去包饺子。让你哥陪杜鹃儿再坐会儿。”说着给杨怡君的爸爸使了个眼角，一家三口人便出了正屋，往厨房走去了。
杨怡君看他们进了厨房，这才对杜鹃儿说到：“你呀，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何必急急地把自己的缺点都亮出来？”
“不是我急急地亮出来，这是事实，早晚他们都要知道的，没有必要隐瞒。”杜鹃儿说。
“于你来讲不过是说出一个事实，可是于我来说，却是一个大麻烦，他们必定会竭尽全力地反对我们的。”杨怡君无奈地说。
“反对？为什么？就因为我少了一只手臂吗？可是凭什么？难道少了一只手臂就不能给你幸福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跟你一样，所以我能理解你，但是他们就不一定了，谁家希望自己的儿媳是个……唉！”杨怡君叹气。
杜鹃儿想了一会儿说到：“如果他们真的反对，你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杨怡君实话实说。
“不知道？呵呵！”杜鹃儿说话间就生起气来：“那干脆点分开算了！何必如此麻烦！我不想接受别人的检阅，我的幸福也与别人无关！”
“你这是什么意思？杜鹃儿啊杜鹃儿，你不是一直都很善解人意的吗？怎么这么不了解我，从我选择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决定好好的跟你过一辈子了，我现在并不是想放弃，我只是告诉你一个实际情况，他们肯定是会反对的，而我们自己是一定要坚定信心的啊！”
杜鹃儿不相信似的斜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接话。
“你得相信我，待会儿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好吗？”杨怡君肯切地说。
杜鹃儿仍是没有接话，她不确定自己是应该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应该相信自己此时的感觉。
“你得答应我，杜鹃儿，你得给我信心啊。”杨怡君握住她的手，双眼诚恳地盯着她的眼睛。
杜鹃儿被他眼中的诚意所打动，轻轻地点了头。
“那我们也去帮帮忙吧？”杨怡君拉着杜鹃儿站了起来。
厨房里，杨怡君的妈妈和妹妹正在忙活。看到杜鹃儿和杨怡君进来，他们也没停下手里的活打招呼。杜鹃儿稍微有点尴尬，在杨怡君的示意下，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妈，让杜鹃儿帮帮你，我去跟我爸说说话儿。”杨怡君把杜鹃儿安置好了之后，对妈妈说。
“嗯，去吧。”杨妈妈答应着。
杨怡君看了杜鹃儿一眼，出门去了。
“姐，你包饺子怎么样？快吗？”杨怡君的妹妹问。
杜鹃儿笑着回答到：“不怎么会包，在我们家我一直担任擀饺子皮儿的角色。”
“哦，太好了，姐，我可以解放了吧？你来擀皮儿吧，我都擀了十几年了。”杨怡君的妹妹夸张地说着。
“这孩子，你总共才多大，就擀了十几年？行了，行了，让杜鹃儿擀吧，你出去玩儿去吧。”杨怡君的妈妈笑着说。
杨怡梅开心地洗了洗手跑出去了。
杜鹃儿拿着擀面杖开始擀皮儿了。她在家时，一直帮妈妈擀饺子皮儿的，虽然擀的不是那么好，但也算是有模有样吧，毕竟不能苛求用一只手就擀出象圆规画出的圆一样的饺子皮来。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她面对的不是她的妈妈，而是极有可能成为她未来的婆婆的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目前对她还非常的不满意，所以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通过这一次包饺子的过程，使她的看法有所改观。
杜鹃儿的右手比起普通人来说灵活得很，虽然只用右手，擀皮儿的速度也还算可以，动作协调，并不让人觉得有多艰难。只是她擀得不慢，也跟不上包得飞快的杨怡君的妈妈的速度。是啊，对于一个几乎把半生的事业都奉献给了厨房的女人来说，包饺子这种事情确实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得不得了。
当意识到自己的速度不能满足杨妈妈时，杜鹃儿有点着急了，她竭尽全力地擀着，不敢有一丝丝的懈怠，饶是这样，杨妈妈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停下来等她。
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杜鹃儿此时手下的包子皮儿已经变成了不规则图形。
“不要急，慢慢来吧，你看看这几个都用不成了。”杨妈妈半是安慰半是责备地说。
杜鹃儿稳了稳心神，专注起来。皮的形状是好些了，可是速度却是大大地慢了起来。
“算了，你别擀了，我让怡君把怡梅给叫回来吧。”杨妈妈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出了厨房。
“怡君，你出去找找梅梅去，让她快回来帮忙。”杨妈妈似乎是在故意地大声咋呼着。
杨怡君从正屋出来，问到：“怎么了妈？杜鹃儿不是会吗？叫梅梅回来做什么？”
“会什么会，擀个皮儿还擀得砍不尖削不圆的！真等着她午饭指不定吃到晚上了呢。快去叫吧！”杨妈妈轻声抱怨。这个声音的力度掌握得刚刚好，能让杨怡君觉得只是说给自己听的，而也恰好能让在厨房的杜鹃儿隐约听个大概。
杨怡君出去了。杨妈妈重新回到厨房。
“阿姨，对不起。”杜鹃儿忍着一肚子的委屈向她道歉。
“没关系的，你呀，也别太在意，毕竟我们也不能指望一只手的人干起活儿来能象两只手的人那样的灵活对不对？阿姨理解你！”杨怡君的妈妈明里安慰暗里讽刺地回答着。
杜鹃儿的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了，看来，自己与这个未来婆婆的关系是不可能有所改观了。手里虽然还干着活儿，心里却是苦味清漫延。此时，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杨怡君的身上了，杨怡君，希望你能以我们的感情为重，不要让我失望。
杨怡梅很快就回来了。进门儿后也没说什么直接洗手，接过杜鹃儿手里的擀面杖开始擀皮儿。杜鹃儿站在旁边儿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的，却怎么也不敢让它流下来。
“别愣着了，去屋里等着吧，马上就好了。”杨妈妈不带任何更夫说到。
很快，饺子就煮好了。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吃饺子。
“妈，你水平有点退步了，怎么这几个皮儿都破了呢！”杨怡君指着碗里的饺子对妈妈说。
“那可不能怪我，是……”话说了一半儿就打住了，但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是的，不能怪她，要怪就怪杜鹃儿，是她把皮给擀得尖不尖圆不圆的，会煮破皮儿当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杜鹃儿的喉咙似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硬生生的疼，疼得直抽气。
看到杜鹃儿表情的杨怡君，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说到：“鹃儿，没事，其实饺子就应该煮破皮儿才好呢，这叫挣破，意味着多多挣钱的意思。”杜鹃儿没有接话，只是用含着雾气的眼睛瞧了他一下，就又低了头，装出努力吃饭的样子来。
一餐饭终于结束了。杜鹃儿如释重负的期待着杨怡君早早跟爸妈道别，好离开这个让她觉得受了莫大蔑视的地方。可是杨怡君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在结束用餐后，他跟着他的妈妈到了厨房。杜鹃儿知道他一定是去跟他妈妈做解释去了。
她在心里冷笑着，这个傻瓜，以为几句解释就能说通他的妈妈放弃偏见接受杜鹃儿吗？如果真的能放弃那种偏见，她根本就不会给自己诸多难堪。这些话她在心里想着，没有机会告诉杨怡君。随着杨怡君和他妈妈的离开，杨怡君的爸爸和杨怡梅也相继找了借口去参加那场谈判去了。
杜鹃儿一个人在正屋里待着。她想干脆的拂袖而去，可是来的路上七拐八绕的，自己根本记不清楚来时的路途，无奈只好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心情等着。
在这个不算很长的等待的时间里，杜鹃儿由最初的无望渐渐的生出一种隐隐的期待来，也许杨怡君有办法他的爸妈呢？说不定事情会有所转机呢？这么想着，也便这种想法找出了许多支持的理由，例如杨怡君是一个非常有主意的人，例如，杨怡君是一个有相当头脑的人。这么一想，她的无望渐渐地开始转变，希望在心里悄悄的滋生。她在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不过很快的，这种期待就被厨房传出的一阵高过一阵的争吵声打击得一干二净了。杜鹃儿屏声凝气地仔细听了起来。
“她是跟我过的啊。”是杨怡君的声音。
“是，她是跟你过，可是你就不需要对我和你爸爸尽赡养的义务吗？如果你找了她，将来我们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给我们端茶送水？还有，你要不要孩子？这样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来的人，怎么照顾孩子，还不是坑了我和你爸吗？”杨怡君妈妈的声音虽然经过了压制，但还是很清晰地传到了杜鹃儿的耳朵里。
“妈，我也是残疾，你怎么就不说？我也见过很多女孩儿，可是谁不嫌弃我？当别人用那样的目光看我，我是什么滋味你知道吗？如果四肢健全的女孩儿能看上我，我会有机会碰到杜鹃儿吗？杜鹃儿善良，聪明，秀外慧中，只要跟她相处几日，就一定能发现她的好。”
“是，现在，你正迷恋着她，当然眼里全是她的好，可是妈是为你着想，你能想象将来的生活吗？你知道娶一个残疾人会给你带来多大麻烦吗？其他的我不说，还是说孩子的事情，你们总不能不要孩子吧？如果有了孩子，她能带好吗？她能用一只手既抱孩子又做饭，洗衣擦地，收拾家务吗？”
“妈，那都是小事，如果她真的做不来，我们请保姆。”
“保姆？你以为保姆是好请的，钱呢？你有吗？就算有钱也不见得保姆就能实心实意替你想，为你干？更何况你有钱吗？怡君，你不要忘记了，现在你虽然没管家里要过钱，可是你也没往家里拿过钱啊？等结了婚，有了孩子，你以为你那点钱能顾住吗？还想请保姆，开玩笑！”
“妈，总之，我们以后的难以后再做，我说过，你儿子我也是残疾，我痛过，所以我知道杜鹃儿心里的痛，我不愿意别人再用那种目光看她，而且，我真的想一直跟她在一起的。”杨怡君的话渐渐转变，几乎都已经成了哀求了。
“怡君啊，不是妈不讲理，只是这是关系你一辈子的事情。今天我们暂时不做决定，你们再处处，我和你爸也再考虑考虑。你们走吧。先冷静冷静，这件事情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从杨怡君家出来后。杜鹃儿忍不住哭了起来。
“对不起！”杨怡君小声道着歉。
杜鹃儿不理他，只顾着自己低着头边哭边走。
“鹃儿，别哭了，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杨怡君心疼地劝着。
“为什么？”杜鹃儿问，其实这个问题问与不问都一样。不过还是因为她的断臂。
“是我不好，我没有事先跟他们沟通好，就让你来了。”杨怡君赔着不是。其实哪里是事先没有沟通好，他根本就没打算沟通，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父母，直接让杜鹃儿来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如果先告诉他们真相，说不定杜鹃儿连来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是这些他是不敢跟杜鹃儿说的。他知道这些话绝对绝对会伤害到杜鹃儿。
“鹃儿，我想跟你做一个约定，你看这样好不好？以后我们就处我们的，对于他们的意见，我们不去在乎怎么样？”杨怡君字斟句酌地轻声提议。
杜鹃儿止住眼泪，看了看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是我，所以只要我说好，就是好，你明白吗？而且我们以后是不与他们住一起的，他们承认的话呢，我们就多回来几次，不承认，我们大不了不回来就是了。”杨怡君进一步解释到。
“那样，可以吗？”杜鹃儿迟疑着，真的可以不顾他爸妈的感受吗？那自己与他不就成了私奔了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要相信我。”杨怡君坚定地回答。
杜鹃儿还是有点怀疑地看着他，这个男人，难道真的可以为了跟自己在一起而不回家吗？如果是真的，那自己的良心能安稳吗？
“不要想太多，我们过我们自己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是幸福的，那一切都会是美好的！”
听到杨怡君的这番告白，杜鹃儿心里的委屈与不快都淡了去，他说得对，跟我过一辈子的人是他，而不是他的爸妈，所以只要他说好就好了。至于别人的脸色，看也罢不看也罢，无非都是一些衬托。
想到这里，杜鹃儿的心情慢慢从刚刚的难过失望中挣脱出来，重新把自己的手放到杨怡君的手心里。干燥而温暖的感觉再一次将她包围起来，这个男人是可信任的，她想。
杨怡君感受着杜鹃儿的温暖，心里却是五味陈杂，是的，他向杜鹃儿保证了，可是这种保证究竟能不能得以实现，他真的不能确定。他知道爸妈的专横，尤其是妈妈，凡是她认准的事情任你磨破嘴皮她也不会改变。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也是他这辈子想要珍惜的，所以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为自己争一次，就算没有希望，也要争。
而与此同时，杨怡君的爸妈在家里早已商量开了，结论也是前所未有的一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娶一个残疾女人进门儿，别说是杜鹃儿了，就是天仙也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