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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初春清晨,温湿的空气,凉爽的微风。浦秋实迎着一缕祥和阳光,骑上伴他九年的单车,又踏上已继续了三千多个往返路。刚出屯不远处,鹰嘴山村支部书记乔月池、村长谭欣恬,从后面骑着单车追了上来。

乔月池是前年才高中毕业,高考差两分未考中大本第一志愿,金榜无名。一怒之下,升学梦被自己叫醒,父母劝导继续复读,还有下年。月池姑娘给爸爸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何苦去走独木桥,放心吧,爸爸妈妈,党中央政策这等向农业倾斜,咱抓住机会,发展咱农村经济。”乔月池是在校时入党,去年接任鹰嘴山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谭主任是村上老领导。和浦秋实在十年前就搭班大队主任、副主任。他们间关系一直很好很亲密,还有月池父亲乔路。

浦秋实主动搭话,道:“月池书记和谭主任这是去哪?这一大早慌慌地把车子蹬的这么快?”

乔月池从车子上下来说:“浦大哥,假若是走着去乡里不耽搁你上班时间,我建议咱仨走一程,说说话,您看好不好?”

这时老浦从车子上也下来说:“不妨事,我上班今天到头了,最近乡领导张罗着把厂子卖了,上班没准点,再者说,能和地方官儿加美女在一条路走着聊着,谭主任你说,那心情该是两个字,”愉悦对吗?”这位谭主任四十多岁比浦秋实大三岁,是位退伍兵,说话喜欢打官腔,虽然话讲不好,爱做社员和队长思想工作。在大帮哄时,小青年给他送个绰号”谈话’。时间长了,谭欣恬的大名一般人给忘了。更可笑的是,那些年长春来的小知青们,不知道他的真名,回城后给谭主任来信,收信人也写成谭话。再后来有时他在合同书上签字经常使用谭话大名,他自己说这个名好听好记,老爹给的欣恬名有些像个女孩的名,一点也不大气。

谭主任听浦秋实向他说笑时,他不紧不慢地搭讪着,道:“愉悦是愉悦,就是又累又耽误工夫,有失必有得,也许能从你浦大厂长这又能得到些什么启发,累点也值了!”于是三个人推着单车走在去乡里的沙石路上。

乔月池支书咯咯地笑起来说:“老浦大哥也会说笑话,小青年们取笑时,也是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看来这女人的魅力用到恰当,一定会消除精神疲劳。其实都一样,就拿我来说吧,愿意和浦大哥交谈,愿意和大哥说心里话。不过,今天的浦大哥,就多少有点不像老大哥风范了,这还是第一次听浦大哥取笑我。我是女人,但不是美女,美女是女人外在资本,我要真是美女,我早就去开发她了,你比如,做模特,做歌星,就我这堆这块往城里人面前一站,还不把人都给吓跑了。不过,像我这等外型女人在农村的安全系数可要高的很多。我要是有你那位好朋友,准确的说是梁愔大姐的好朋友,江晓莹那副嘴脸,身段,我就不务农了,下苦功夫学知识,征服一切,人贵有自知之明吗!刚才浦大哥的贬意取笑,我不生气,凡是女人,都愿听别人称之美女。”

谭欣恬主任又来了一本正经严肃劲,道:“哎、哎,二位,咱要斗嘴还是骑着走吧!”

浦秋实说:“谭兄,谭大主任,起个头吧,说啥?依着你,小弟也有二年没说笑话了,一见到月池妹子,这张嘴没了把门的,改正,知错必改。”

谭主任还是斯文的说着:“我说浦大厂长,我也听说你有变动,厂子不在了你咋办?是去乡里?还是回村上?”谭主任平时不说笑话,不唠闲嗑,遇事爱急躁,主观见解少。要是让他想点啥则,还真是难为他了。有人指出条条框框来,让他去做,那你就放心吧,保准不走样。乔月池书记平时老是提示他,不见效果,两人搭班两年多,总是和月池形影不离。也好,女孩子吗!总应该有个保镖的呀。

这位今天还行,这不也引个头唠嗑吗。乔支书,月池姑娘,在这个时候表扬他两句,道:“浦大哥,我们谭村长问的事儿,也是我想知道的。主任就是主任!啥事都能想在头里,谭大哥总这样,那该多好!”

谭欣恬好像第一次听小支书夸他,脸红了,不好意的慢条斯理的道:“月池妹子,这也是这六七天,你天天在我耳根子底下叨叨的,我一天记一个字也该记住了,但还是没记全,昨天你还说,你想找浦厂长说啥来?”

乔月池一脸无可奈何相,道:“哎,我的谭村长,昨天教你一天,让你晚上找浦大哥唠唠,都说你擅长谈话,做思想工作。可今天一问结果咋样?你听他咋说,对不起月池妹妹,我说咋对不起,他说他忘了!”

谭主任接过来,道:“吃完晚饭,杜文就去了,磨磨叽叽的说起来没头,就一个事,他要去找他表舅李发去,反应一下农村这三年气人的事!最后还他老婆来把他拽出屋的。这半宿弄的我脑瓜子晕晕的,倒头便睡着了,把咱俩昨白天说的事全忘了……”

乔月池很平静地说:“浦大哥,上几天乡里说把乡里企业都处理给个人,不知道你的去留,我问钱书记,钱书记说,你的去留得你自己拿主意,你愿意回村上,乡里不阻拦。你愿意留乡里,暂时在乡里先待着,有一准了给安排角色。现在这阶段乡里也是乱哄哄的。不知道浦大哥咋个打算?”

浦秋实蔫蔫一笑,道:“为这事儿!乡里没我位置,我这人你们也知道,让我专做一项事还行,我能做好,让我在别人手下做事,管我的人他得有专长,比我强,否则,样样不行,不要让我给他做助手,让我指挥他,我都觉得委屈,我一生的做人原则是要吗就人人管我,要么就我管人人。看来后者没戏了,我甘心做前者吧!你二位,今天不能给你准信。咋的也得书记乡长有话了,咱再定夺呀!”

谭主任说:“秋实兄弟回村上我给你当助手,我不喝酒你知道,顶桌角的事你不用心思!回来干吧,还咱俩领着干!”

浦秋实道:“谭大哥,咱俩干前面还须加上乔支书领着咱俩干,不过要是真回来的话,我做副职还行,别的不用想。”

乔月池支书接过话,道:“浦大哥,我虽然不喝酒,但也没什么好主意,更没有啥专长,做你领导,你不更委屈吗?”

浦秋实一阵大笑说:“哎呀!刚才说话是我的疏忽,但是这可是两码子事。你是地地道道的地产干部,不受组织部,人事部门调遣,往好听点说,咱一生都在鹰嘴山摸爬滚打的。好坏就一个目地,把咱搬不走的家乡弄好,咱才能过上好日子。再者说,和美女整天干工作,用你刚才说的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吗!”

乔月池支书冷笑着,道:“又来了浦大哥,说心里话,我们也不想耽搁你前程。看你去年冬天自己组装台小型拖拉机,我猜想你可能还有种地瘾。咱乡个人还没有使用拖拉机的,你要一牵头,准有跟着学的,把咱鹰嘴山的农业机械化往上带一带。前年你在咱屯搞个代销点,一下子三个自然屯带动十户在搞小商店。我从小在你眼皮底下看着长大的,但你浦大哥在我眼里是位敢为天下先的人物。真盼你回来带我们几年……”

秋实此刻心里很复杂,很早前,他就打算回家开些荒地,多种点,乡里企业在大前年他就知道,在这块地方弄不出动静来。解散是早晚的事,所以这两年,浦秋实到处找些小型报废车上能用的零件,与去年冬组装成一台小型拖拉机,又花四十四元二角买了一桶柴油,组装完当天晚上开着它在屯子里跑了两圈。一个屯的百姓都知道:老浦又要种地了。让党支部书记乔月池给惦记上了。浦秋实也在想,究竟该怎么答复这二位?无论怎么着,也得给二位个说法,也好让乔月池放下心来,不能难为一位女孩子。

浦秋实说:“谭主任和月池,让你二位费心了,其实我还是喜欢种地,我还是农民的本色,但现在还在几位领导手下做着,等有一定我是要回村上,不过头两年别指望我,我得自己开些荒地,你看咱那儿分地也没我的份,在村上允许的条件下,翻上五六垧。不过带个头啥的,出个主意都不是问题。开支部会让党员们都说说,弄不准哪几位就有好主意。”

三个人在路上走着,研究着事,这位小书记还真有心劲。自己知道自己半斤八两,紧着往手里网络庄家把式。给鹰嘴山村百姓在不断找门路,想则。在她的理念里应该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看来农村党支部书记,还真需自己不把自己当干部。她是农民百姓能看到的共产党的影子。

昌盛乡前门两旁停放一溜自行车,乡里干部今天都回乡,村干部都来这开会,会议重点研究养殖业、种植业项目,发展小型手工业,柳编、草编业等等。五年前一些割资本主义尾巴那伙人,在这一两年里多少转过点弯来。前几年,三年前也和鹰嘴山的杜文差不多。两只眼睛盯在你身上,肚皮以外的都算多余的。多余的你不控制它,他怕你滑到资本主义那条道上去。公社书记、乡长一开会讲话,那几位两只耳朵支楞着听着,听哪句里措词上,在发展经济瞅准路子,摆脱贫困上说的多了,重复了,当场驳正。从前年开始没人听他们胡诌,自己觉着不是滋味,一天天地蔫了下来。浦秋实从大门外走来,第一眼就看见他不愿意看到这位,原来是小学老师,文革运动造就的干部。

哎!”老浦,来了!”四个字招呼,老浦点头示意!每次见面就这些。这位王永学副书记不高兴地说:“这老浦不就是个农民吗?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见了面,点点头,连句话都没有!现在我还是副书记呢吗!

就这位副书记,还吃起一位农民的醋来了。正在和乡里秘书小李叨咕着,屋里坐了好多人。有各村的书记、村长在报到表上登记的。李秘书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他,说:“谁又惹我们王书记生气了?”

王书记气的脸通红,说:“有谁?乡里卖厂子,厂长心里不痛快,想必是知道自己要回家抱孩子去了!心里不舒服!这些天看我就不顺眼。我上赶子和他说话,打招呼,他用鼻子哼我一声,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个臭农民吗!”

李秘书安慰他,说:“别和农民一样的,怎说咱也是国家干部!传出去让村支书笑话。”

说这些话时鹰嘴山村的谭欣恬,正好在屋里。谭村长笑涕咧的说:“别着忙,咱庄稼院也办个澡溏子,天天让庄稼人洗洗,也许就不臭了。”

刚才王副书记大发雷霆时,浦秋实在门外和几位乡干部听着。也在唠闲嗑,他没有接茬,他知道自己是谁。钱书记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到浦秋实面前,和他说:“老浦哇!没开会前你到我办公室谈谈吧!”浦秋实和钱广文书记走去书记办公室。两人落座后,开始对话。

钱书记,说:“浦秋实,乡办企业的工厂、商店近期也快处理完了吧?你自己有啥打算?”

浦秋实,说:“我自己也没个什么谱,乡里咋安排咋算吧!没什么角色,我就等着吧!”

钱书记,说:“你看,自从把你提到公社,大概有八九年了吧?”

浦秋实,说:“九年头,八年多一点。”

钱书记,说:“说心里话,前期党委有对不住你地方,也没给你落实职称,连个档案都没有,工资补齐没有?”

浦秋实,说:“在工厂这块开够了,在公社包队时和管农机五年还没结清!”

钱书记,说:“这些年也真难为你了。这回在处理财产中把你前五年工资都结清他,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你等钱一上缴财政后,我说话可就不管用了。记住这次一定结清。”

浦秋实,说:“谢谢书记关心,我一定抓紧,另外顺便问一下钱书记,党委打算咋给我安排了,今天一天厂子事基本完了,明天我就没地方去了。”

钱书记思索一下说:“那么办你看咋样!明天你先在家等信儿,党委研究完了通知你,你看这样行吗?”

浦秋实,说:“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昌盛乡的乡办厂和厂办商店的善后,经过一周时日彻底处理完了。这个一轰而起的企业,在昌盛这块地面上,支支巴巴的存在十多年。不经过论证企业前途,存在的可行性,以及它的经济前景与市场。像凑热闹一样,堆到一起,揉巴成个工厂。事后回味它像个早产儿一样,勉强存活一段时日,最后还是个短命鬼……浦秋实在这最后几年里,拼尽力气,将有一点起色。又赶上改革大潮,私有制的暴风雨,摧垮了本来就不坚固的土建筑。

这位红及十几年人物,农机战线上被树过标兵,最后在乡镇企业这条战线上败下阵来。今天的浦秋实,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和物品,离开他曾经工作一千二百多个工作日地方。回家等待乡领导的启用通知令。真不知道他要等到啥年月。一年二年,还是五年十年,现在还是未知数。老浦这位老兄运气不好,调他去的人,早就调走了。和他谈过话的领导也升迁了,后来的,不知道有这码事,一直到故事成书这天他还在等通知。人都等老了,他还在等……”

昌盛乡政府的北京吉普车刹车的尖叫声,惊动了梁愔和在屋子里和她的几位好友,江晓莹、王春梅、张芹等,还有梁愔的老弟梁志,最近两年中,梁志和晓莹妹妹江晶谈恋爱。浦秋实对两位青年谈恋爱认为,不太合适。一则年龄太小还不满十八岁,按当时婚姻管理办法还需要等五年才到结婚年龄。但老浦只是说说想法,提提看法。但梁志还是担心姐夫一关不好过。特意说服姐夫,别阻拦他们的好事儿。一个小屋六七人被小车刹车的尖叫声,把目光都投向窗外,从车上下来四人,手提着大包小袋的奔屋里走来。浦秋实最后从车里走出来,他的行囊已被他的朋友们提着走进屋,老浦是最后一个进屋。小车司机正在车后架子上往下解自行车,有商店部经理小郭,屋里人出屋迎接,江晓莹像主人样子招待着每位。二年多来昌盛商店常客,来人除司机外,其余她都熟悉。虽然从上周她不为昌盛厂的商店做贡献,但热情不减。

江月莹说:“哎!郭经理驾到,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小郭不好意思的回复着,说:“江大姐客气,还郭经理呢!啥也不是了!厂子黄了,商店没了,今天是先送厂长,一会我们再搭便车回家。以后江姐有用得着我小郭地方尽管说。”

女主人梁愔满面春风接待来客,会计小王,商店经理小郭,还有车间的两位主任,以前常来家里,由于年龄都没浦秋实大,称梁愔嫂子,平时来串门总是笑话连天。可今天几位,像是浦秋实要远行似的,那种难舍难分的表情。让梁愔看着不舒服。

梁愔笑着说:“看看哥几位的出息!像上刑场似的!以后不见面了,谁也不去外太空!干么把情绪都弄成这样!”

王会计低着头,不太高兴的,道:“别说了,嫂子,往后是能见面,不能像以前一起共事,每天说说笑笑的。天各一方,见面的机会不多,嫂子你说,我们能高兴起来吗?”

梁愔笑着说:“没待够,那就还在一起干点啥。俗话说,”没有不分的兄弟,没有不散的宴席,只要投心对意合得来,信得过,合伙做些生意,岂不更好,就你们那个破厂子,早散早好。这三年多,你们这位浦大厂长,心血没少花,再看看收效,还不如大家散伙去收废品!”

这时浦秋实接过话来,道:“好了,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几位是为一个情义才来送往的,你看你梁愔,都说哪去了,厂子解散这是潮流,和建厂是一码事。应潮流而上,才有社办企业。建这厂时命中注定他不应盖存在,所以解散它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儿!不过,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客观事实允许每个人情感领地有低谷。”

江晓莹道:“愔姐,怎么样,你看人家浦大哥,不愧是做过领导的,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有哲理,还是得服气吧!”

来送浦秋实的几位,随着乡政府北京吉普也踏上回家路。

老浦家原有的几位客人,只剩下梁志和江晓莹两人。一屯百姓都听说了,原来的浦主任,在公社晃荡十来年,让乡里给撸下来了。

这种传闻不能怪乡亲们,本屯和他老浦年龄上下的,在外面都出息了,调走的调走,升迁的升迁,偏偏咋就他回来了呢?不是贪污,就是腐化了。有的也在评说:“看着挺好的,还是犯事儿了!他待那个地方大姑娘小媳妇一院子,乡里那屯有几个年轻媳妇也常去他们单位。三四十岁男人,不好管住自己呀!”

鹰嘴山这两天,睡前饭后的,总有一些人集在一起,对十年前这位浦主任品头论足。这些话梁志听到的最多。他那个十六岁的心上人江晶也参加过聊侃团伙。今天梁志来肚子里带来的砝码,就是昨天晚上江晶听到的。小梁志也有自己打算:“问问他姐夫,他和江晶的事他还拦着不!不拦着就得支持,掏钱!不支持,不掏钱,我就给你抖落出来!”

大家都坐下还没等浦秋实说话呢!小舅子梁志还是出于年少,抻不住气,老浦还没坐稳,他开口说:“姐夫那个事你还挡不挡了?”

浦秋实愣了一下,还是没弄明白梁志说的啥内容。他平时很喜欢这个小老弟,总百依百顺的,就是在春节时梁志和江晶给他拜年,这位老浦劝他们,可以交朋友,不要以夫妻形式打发时光,年纪小,还是在事业上,多多考虑。当时江晶哭了,跑了,事坏了。这好说歹说又粘糊一块了。江晶给梁志交代了任务。现在是好机会,老浦正处在精神低谷,没心思管别人家闲事!给他来个趁热打铁,让他当着大家面亲口说出来,并且给拿出些钱来,不论多少,表示诚意。

浦秋实问,道:“小弟,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挡啊不挡的?挡什么地说出来呀!你这种说话方式,以后得改改……”

梁志说:“就是我和小晶的事?我还有啥别的事!不挡的话,给点钱!多少不限,就是表示一下诚意吧!”

浦秋实哈哈大笑,道:“我的小老弟,我咋挡你们了。还没忘这个茬呢!我是劝你俩,当朋友相处,别像夫妻似的黑天白天总在一起。我没有阻拦你们俩的意思,还把小晶气哭了,气跑了。事后,我也觉得不好受。挺愧疚的。你大姨姐也在这,我从来都不反对你俩相处。”

梁志说:“那就给拿钱吧!表示诚意,小晶也说,叫那什么!叫趁热打铁!”

浦秋实沉思一下,心想,这个小晶,怎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他说:“钱你打算要多少,给我个准数,我手头没多少。要是不够,明天我再想办法。今天你看看,都七点多了,到哪也不是办事的时候。你看行不行?”

还没等老浦把话说完,江晓莹冷笑一声,道:“梁志啊梁志,你这叫什么趁热打铁,这纯粹是火上浇油!你可真会找时候!老浦,别听他俩瞎闹腾!”

浦秋实说:“老江,他俩年纪尚小,我正月初一那天只是那么说说,一时半晌也不能结婚,把心收一收,做些事,到外闯闯,看看精彩世界,充实一下人生。没别的意思。”

梁志是个死心眼儿,姐夫虽然不挡,还是让把心收一收,既不给钱,又让收心,我跟江晶咋交代!再气跑了,不理我可能不好往回弄了!想到这时,他鼓足勇气说:“你好,闯了十来年,也精彩了,让人家撸杆子了,送家来了!劝别人,自己一肚子花花肠子!腐败了吧!犯错了吧!还有脸说别人!”

把梁愔在一边气哭了,擦擦泪水说:“说啥呢老弟,你姐夫啥时候犯错了,他是在家等通知呢!厂子散了,还没给他安排呢!说些乱七八糟地有用吗?我不管你们,你姐夫他更没那份责任,你回家吧!别在这胡诌巴咧了!丢人不丢人!”

此刻浦秋实一看事大了,从腰包里拿出五十元人民币,递到梁志手上说:“先拿着,明天给小晶买点头饰,别闹了,姐夫有责任,你们到成年时,自己再回忆一下青春时代的事吧!现在什么都不去想它……”

梁志接过老浦递过来的钱,揣到上衣口袋里站起来身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语着,道:“这还差不多,多少有点,也好有个交代呀!”

梁愔为了小弟的事也没少操心,爹爹去世早,妈妈身体不好,哥哥嫂嫂单过,抛下母子俩度日艰难。十几年里总是靠浦秋实的接济。所以把小志让浦秋实给惯坏了。没钱花从来不去和梁愔说,找老浦,家里没有外面借,今天梁志在以前的基础上,有这种表现,应该算极正常!所以浦秋实看不出生气来,但有江晓莹在场,梁愔的脸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劲,白一阵,红一阵的,情急之下泪流满面,低头,两手捧着脸……

梁志揣上姐夫递给的钱,高兴地离开姐家,屋里还剩三位,浦馨,浦继良小姐俩,去屯中老赵家,去看来乡下演出的游散二人转,正在他家院子里唱着《西厢记》片段。从屋里就能听得见锣鼓家什和唢呐声。

江晓莹也在劝导梁愔,两人说着说着破涕笑了。说出心里存放已久的不悦之后,梁愔还是比梁志开通的多,细想想江晓莹说的也对。梁志的臭毛病,纯粹是浦秋实给惯养成的,气他,挖苦他,是他罪有应得。

浦秋实是位心里能存放事的,就今天一天的事,放在一般人身上,准够喝一壶的!早晨将将欣赏着大自然晨曦之美的开始,就被地方官乔月池支书,老搭当谭欣恬一路盘算。到乡里又让王永学副书记在众人面前好顿挖苦和贬骂成臭农民。和他谈话的钱广文书记给他一张纸上画张炳,准够他看一辈子的,不用说吃,就是连味都闻不着。在家里等通知这个办法好,免得天天往乡里跑。大家心里都明白,农民的底价最低廉,给几句好话,先让他高兴着,既没有调令任命书,又有没有任何档案留存,原来调你的人早都升迁了,这茬领导对你的责任可负可不负!这些事儿,在浦秋实心里明镜似的。不用任何解释或说明。他是位承受能力极强的庄稼汉子,可真不是臭农民!

这一天的事儿,前脚迈进家门,后脚还没跟进呢,家里还有这么一位趁热打铁的,细琢磨琢磨这位老浦,也够闹心的。就这些放在浦秋实身上都不算个事儿。梁志老弟说的他《一肚子花花肠子!腐败了吧》这句真的伤他不浅,他是强做笑脸,支撑着,他怕梁愔心里受不了,也是他有生以来听到一句最难听的话,竟出在他心疼过十多年的小老弟嘴里!那一刹,他险些晕过去,但在十几秒后自动调整过来。脸色很难看,这一切被江晓莹看在眼里。

江晓莹坐在梁愔身边,面对着浦秋实,道:“老浦,梁志刚才言重了,别往心里去,青年人不知天高地厚胡诌。咱千万别放在心上,目前对你来说,也算非常时期。人不顺这破事也愿往一块挤,大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浦秋实截断江晓莹话,道:“谢谢你老江,你能这么理解,我很高兴。其实我一点也没有什么难受的精神负担,昌盛那的事我做够了,那是一处费力不讨好的不谋之地!回家种地是我的想往,等什么通知,谁给我通知,其实这种说法,首先就是天方夜谭,像我这等人,只知道干事,不会走动关系的人,根本就没想有什么通知,但是我还是感谢钱广文书记。乡里书记、乡长、组宣委那么多人里,他能给我开张空头支票,也算哄哄我,首先不让我哭,让我等,这就是领导策略!

你看,半途中把你代卖点还收回来了,希望你别黄,接着做,做好它。

江晓莹淡淡一笑,道:“梁愔姐,浦大哥,我是从心底感谢浦大哥帮我走上正路,代销点虽撤了,但这两年我学会不少东西,结识很多朋友。小商店不能黄,还得接着干,一年能剩几千块,也是好大补贴。在我内心里浦大哥对佟家的帮助功不可没,我们会记住的。也不知道老浦在家有什么打算?不论做啥!可别倒下,也别听外面人说三道四的。那些嚼舌妇,信口雌黄,咱就当没听见。人们可怪了,凑到一起,讲东家,道西家,没好事儿……”

梁愔接过话,说:“咳,你应该知道他不是不堪一击的人,别人说啥那是别人家嘴的功能。咱咋好告诉人家啥该说,啥不该说。他呀!坚强着呢!头半月他就有打算。”

浦秋实接过话来,道:“头半月,太近了!前年冬天开始收集散件,组装小拖拉机。去年一年知道自己不会走关系,钱书记暗示过,去他家串个门,一则是自己不会做这类事儿,二则手头太紧,小姐俩上学学费都是个事儿,还有小老弟那娘俩,也真是囊空如洗,哪有如此开销。多年来没想走这条路,凭着自己在工作上多做事,结果,就这么个结果!至于咱屯传出去的,贪污了,就那个穷单位,那点进项,八十六只眼睛看着呢!想贪都难。再者说,钱也不经我手。腐败了,生活作风了,那就任凭别人瞎掰吧!反正男女那点事,往谁身上一折腾,不管你有没有那事儿,这桃色新闻越传越邪乎,传到第十个人的耳朵里,那准是真事儿。咳!人到四十,万事休,不登门骂家来的,我也不理睬,咱鹰嘴山人不抱团,鼓捣事的闲人太多。咱家是祖上给安排到这了,我认了,想办法改变它、改变自己。倒下!那我就不是浦秋实了。”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稍刻,只听见院子里有人问道:“浦大哥在家吗?”

梁愔和江晓莹忙站起身,回过头往院里眺望着,梁愔告诉老浦说:“来人了,老浦,支书和村长今天是哪股风,把她们吹来了!”说罢,三人忙起身出门迎接。

乔月池与谭欣恬从乡里开了一天会,乡里安排一顿晚饭。二位一商量在乡里吃饭时选择和钱书记坐到一块。钱广文是位健谈领导,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中等个头偏矮,说话常一脸笑面。每天除吃饭和睡觉外,手上总是夹着烟卷,吸不吸的,手上烟总得着着火,这是习惯。

今天晚饭乡伙食管理员多加了两个菜,也是有一段没大团圆了,每桌还预备两瓶白酒。钱书记座位旁坐着位女士,虽不是明星,除块头大些,气质上满够格的,所以招来的也就是副书记乡长之流,一般助理员自己不用多想,也都知道哪该坐,哪不该坐。王永学副书记进屋来,四周看看,发现钱广文这有空位子,和各位打下招呼,顺便坐下,一桌同饮。早晨这位老兄在秘书室发一阵邪火时候,赶上鹰嘴山村的老谭在屋听着,老谭回复他一句不松不软也不硬的话,他记的牢牢的,今天他选择老谭一桌也是有目地。一则和老谭说说他发火的根由,二则想把自己对浦秋实的看法和钱广文书记说说。这酒刚开喝,乔月池还没搭腔,王永学副书记把酒杯端起来,道:“诸位,请把杯子端起来,今天我一天心里不痛快。原因是乡里原来企业小头目,农民出身的浦秋实几年中目中无人,从来没瞧起我这个副书记。现在企业垮了,老浦也哪来回哪去了,像这样的人,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就为这个,我们干一个。”钱广文书记道:“老王,还没喝呢咋就醉了!这话我咋越听越像文革词句!运动已经结束四五年了,再这样讲话,可要犯众怒的!”

这时谭欣恬也站起来说:“诸位,这杯子酒咱不干也别撂下,本来今天坐到钱书记一桌,想打听一下浦秋实同志的去留。不用问了,我明白了,乡里没当回事抛弃了,还想踏上一只脚,我肯请脚下留情,十年前我不给,你们硬要,这回你们不要了,对不起,我们还得捡起来,我现在请示乡党委,让老浦进支委,我还归他领导,咱为鹰嘴山的老浦又回来,干杯!”谭欣恬一仰脖,干了,各村书记村长也跟着干了。

钱书记也站起来制止了一下,道:“哎,大家随意吧,我说两句,刚才谭主任说话太激进了,老浦现在是先在家待几天,等党委研究一下,安排他在哪做事,给他通知,老谭,别冲动,党委没抛弃他,昌盛乡没抛弃他,昌盛公社在七五年,农机管理上出现麻烦时,浦秋实是做出过贡献的,企业的最后三年,他出了大力气,把工人工资拖欠了多年的部分补齐了,有目共睹,厂子垮了,这是潮流,和老浦没关系!希望在座理解!鹰嘴山村的乔支书、谭村长,今天你俩往这一坐我就知道是为老浦。是月池的眼神告诉了我,所以我说,乔支书、谭主任,老浦的去留还是根据他自己的意愿,谁也干涉不着他的自由,来大家把杯子举起来,我乡的干部、党员都是好样的,老浦是大家的榜样,今天乡里去车送他。并不是抛弃了,为了这个大家干一杯!”

钱广文书记很有号召力,各村长书记爱听他讲话,从来不伤人,村干部犯了错他也是笑着批评你,和你说话你不知道他在批评你,等和你谈完话,剩自己时候一琢磨才知道书记把自己尅了,还给他报好呢,啊,是他笑着说的,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浦秋实来了,有些老干部那五年中的大中型拖拉机,浦秋实都给修过,都得到过他的帮助,也都知道,公社院里八十多人中就他一个人五年没工资。但到各大队从不讲任何条件,这时的大多数人才知道,他们农民的风格,农民的品质,再和王副书记对照一下。所有进餐者才发现王永学已经退出大团圆。

乔支书、谭村长被梁愔及江晓莹迎进屋,二位落座,江晓莹礼貌地说:“二位慢谈,你们聊着,我出来有一阵子了,回家看看。”乔支书忙站起身来,道:“咱就这么没缘份?江姐,我们没背人事,也是来闲串门,看看梁愔姐和浦大哥。你也在这,人多热闹。正好我和谭主任也听听你家的商店想咋办!”

乔月池平常不到浦家串门。虽然在一个屯住着,但东西头距离也太远,老浦又出去十来年。浦秋实和乔支书又没在一起共过事,老浦在鹰嘴山时,月池才十岁,老浦家这也算头一次来。和谭主任不一样。十年前,老浦家是谭主任饭店,屯子里就他二人常在一起转悠。赶到谁家到饭时,不用吩咐,在这屯梁愔是主妇,在东街谭嫂该拿出绝活,做些好菜,讨个老浦欢心一笑,三十来岁的小浦爱说爱唱,是个活跃分子,谭嫂很是喜欢他。吃完她做的菜是要付出代价的。最少也得给唱两支歌。赶上闲时候,不给她来两段二人转小帽,你休想走出她的家门。谭欣恬和他这位搭当在一起共事八年,自己说那八年是他最开心的时段,老浦走后这九年,谭主任说他想浦秋实是心里话,所以他容不得别人背后说三道四,不管你是副书记还是老百姓,他不听见罢了,听见了,再不回复还是谭欣恬吗!也难怪,今天早晨的王永学副书记,哪里知道这些他本不想知道的琐事……这一天竟让这位憨厚老实的农民出身的村干部给撞两回,王永学离开食堂,回自己办公室生气去了……心中暗想:彼一时,此一时,等着吧,以后咱撞到一起的,有你们好看!

谭主任自从进到老浦屋里,坐到浦秋实身边,小声说个没完,乔月池那和江晓莹三个女人单唠啥!他不管了!依着月池是明天再来,老浦这一天也够他招架的,让他睡宿安稳觉。谭欣恬说:“月池妹子,咱真心疼他,今晚非去不可,早晨咱哥俩把人家好顿盘算,知道他明天和咱一伙了,今晚不去的话,他得等到天亮,你说是现在还是明天去?”

乔月池也进退两难,最后还是依了谭欣恬,从昌盛出来一直到浦秋实这。谭欣恬大概地把一天中他所说的做的和秋实学了一遍,两个人笑的前仰后合的,这时有点打扰三位女士说唠了,梁愔高声喊着:“你俩这咋又像十年前似的,说疯就疯。四十多岁人了,还不定性!”

秋实解释,道:“哎呀!听谭大哥说起王副书记来,我笑这位王永学,还踏上一只脚,让我永世不得翻身。我俩笑他,脑积水患儿,脑电短路,那句话连幼儿园孩子听着都别扭,一个党委副书记的水平还局限在非常时期,大家说不可笑吗?”月池姑娘接过说:“王永学是有根子的,地县政府都有他的长辈,也都考查过他,就这个水平,除他爹以外,谁敢用他。可他还在等调令,等通知呢!我看那,没戏!”

浦秋实也接着半笑不笑的,道:“嗬!还有陪我的呢!可我没等,咱做的不到位,等也白等,三个月不去,也就算拉倒,想要在乡里混点事混口饭吃,从明天起,死皮赖脸地在那熬着,别考虑工资,一年两年的也许能有个着落。可我老浦一天也搭不起了,咱赶上好政策了,差啥让时光浪费到无聊事物中去。”

这时乔月池转过身来说:“浦大哥,不走了?我问钱书记时,给我答复是,去留是你的志愿,没人强加于你。我就知道,你离不开鹰嘴山,你说,书记、村长,你挑哪副挑?”

浦秋实道:“哪副也不挑,但不和你俩搅在一起,我想我也过不成太平日子。这两挑我都挑,但都是副职。合情合理又合法,这样百姓没议论,月池、谭大哥,别难为我。”

谭欣恬看看月池,老浦把双手伸出来了,月池、老谭六只手捧在一起,梁愔、江晓莹在一旁也跟着笑了起来……

夜深了,客人散去,老浦看着床上睡着的女儿,炕上的梁愔,浦继良,睡的那么香甜,他又拿出几页纸有感而发:回首离别家乡。

艰难岁月茫茫。

不知为谁操碌。

漫无目地奔忙。

忆当年,蹉跎也沧桑。

青春去!光阴费,只落得,爱憎离愁满腔。

有人云:生必逢时。

罢!罢!罢!

国运隆,方可兴邦。

当今兴农大计,匹夫不再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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