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下山。
欣雨夕脸上微微激动。她张了张嘴，并没有说话。但眼底那一抹担心一览无遗。
叶开在众目睽睽下，把欣雨夕抱在怀里。用右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欣雨夕香肩微微颤了颤，把瑧首埋入他的怀中。用鼻音嗯了一声。
山上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天心派不愿意被遣散的忠实女弟子。看着叶开的眼神，五味具杂。
明知道事不可为，却偏偏去落日城挑战那个庞然大物。是愚蠢还是大智若愚？
她们不是叶开肚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叶开的想法。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于伯光不仅是他的兄弟。更是他修行路上的良师。
当年。
如果不是于伯光，叶开说不定现在，依旧在蟠龙山招摇撞骗。哪里见得到如此的风景？
所以。
他必须去。
欣雨夕轻轻挣脱了叶开，转身去了茅屋。一会儿工夫，捧着一个长条的木盒放在叶开的手里。
“带上它，安全回来！”
没有千言万语，没有担忧叮嘱。她不想让叶开分心。哪怕是她如今已经担心的就要昏掉。也得等着自己的相公走了以后才能昏迷。
“这是天心派历代宗主使用的佩剑……”
叶开点了点头。他如今除了当年欣雨夕给他的金丝匕首外，没有任何攻击性武器。由这个小事就可以看出。叶开并不是那种争强斗狠的修真者。
而如今，为了自己死去的良师益友。他要战！仇恨需要鲜血去清洗。
没有多余的话。叶开把长条木盒夹在腋下。朝山下走去。
欣雨夕望着远去的背影。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软软的瘫在地上。泪水顺着洁白无瑕的俏脸，籁籁而下。
“安全回来！”欣雨夕用极低的声音，仿佛蚊呐声，小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她不是没有看出自家相公的修为进步。如今依她的眼光，叶开明显跨过了那条传说中的天堑。
如果放在以往，她会很幸福的做一桌香喷喷的菜肴，做她最拿手的红烧鱼，两人其乐融融，一壶老酒，痛饮庆祝。
而如今，只能心底默默聊作安慰自己。
叶开仿佛冥冥中似乎有感应一般，走到半路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笑。伸出右手，拇指无名指和小指弯曲，伸直了食指和中指，亮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欣雨夕虽然不懂他那手势代表的意思。但她懂自己的相公。
于是。
带着泪，笑了笑。
虽然，有些勉强。
叶开再下山。
身后欣雨夕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赶了上去。
叶开再回头。
一阵香风扑面。
欣雨夕已经到了他的怀里。
“要死，就要死一块！夫唱妇随！我跟你去！”欣雨夕语气说不出的坚定。
二人再走。
身后。
天心派弟子哭声一片。
雨晴雨落早已等在山下。精钢打造的车架极为结实。一匹通体没有半根杂毛的骏马，精神抖擞。
雨晴雨落自幼跟着欣雨夕长大。对于这个师姐。她们是由衷的钦佩。
二人，一人掀开车厢帘，一人坐在前方驾辕。
随着雨晴玉臂抖动，极细的鞭子儿在空中炸响了一记。骏马唇皮儿微微上翻，发出灰嘘嘘的一声叫。
踏上了征程。
因为广陵子的造势。落日城早就大张旗鼓的准备开来。不仅修真界知道了此事。普通民众都开始议论纷纷。
由于广陵子作为城主的特殊身份，片面的引导。让那些不知情的普通老百姓，对叶开恨之入骨。
广陵子在落日城中确实为民众做了些许好事。惩治贪官污吏、劫富济贫、改善百姓生活环境。但那不过是收买人心而已。
但就这些小恩小惠，让老百姓感激涕零。
他们把胆敢挑战城主权威的叶开，视作寇仇。他们平静的日子如此来之不易。这个恶魔般的叶开，杀千刀的叶开。竟然想要挑衅城主？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才不管当年叶开是不是特使天使呢。六十年的时间，已经完全消弭了叶开的影响。更何况，大部分普通民众，根本不知道六十年前，有叶开这号人。
这是一种势！也是广陵子的强势。本就是在他的掌握之下。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依照自己的思路来演绎。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与他广陵子作对，就是与整个落日城几十万民众作对。他站在舆论的制高点。就是光依靠老百姓的嘴皮子。就能生生把叶开逼得心惊胆战。即使被他杀死。也不会有人流露出半分的同情之心。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如此一个氛围之内。叶开在第二天，赶到了落日城。
当他的马车抵达落日城后。几乎全城知道此事的居民，都没有给他们好脸色。有胆大的，甚至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白菜帮子、烂西红柿、臭鸡蛋……
满天家、不要钱的丢……
在这种氛围中，叶开平静的下了马车。把邀战的帖子递到城主府。而后，赶着马车出了落日城。
到达城外西郊一处荒原。
那个约定的战场。
此时。无论清妃一系还是南天门一系，亦或者兜率宫一系。把目光投向了荒原，神识锁定了这方圆数里之地。
接到叶开的帖子。广陵子打散了发髻，洗了个热水澡。喷了熏香。一身洗的发白的道袍。只人支剑。在民众的助威声中，淡然的出了城。
马车静静的停在荒野。骏马低头啃食着地上的青草。也许是口味实在不佳。它恼怒的摇了摇脑袋，唇皮儿发出不满的呜呜声。颈项的铃铛随着它的脑袋晃动，叮当作响。
荒原上的风很大。
秋风吹折了枯草，吹起了枯叶。
叶开下了马车。整了整昨晚欣雨夕给自己预备的月白色短衫。
广陵子从城门的方向开始出现。远远的，一个黑色的点。
在叶开戗风的口上，眯眼的功夫。仙风道骨的广陵子，已然来到了叶开面前。
广陵子把目光投向面前的挑战者。修长花白的眉毛略带诧异的抖了抖。
叹息一声，感叹道：“数月前还是动引雷劫，没想到这短短的时间，柳先生已经达到了空灵境界。实在是可惜可贺！”
“不过，柳先生刚刚踏入空灵期，境界根本不稳。真是可惜了！”
可惜就要被自己杀死了。广陵子虽然惊异于叶开的进步。但更多的，是虚伪的惋惜。
“贫道会给你一个痛快！”广陵子语气一转，“请……”
这是叶开自从踏入修真界以来，真正意义上的一战。
宽大的袍子、宽大的袖。广陵子浑身无寸铁。而是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捏成一个剑诀。
这种举动。是不屑、更多的，是浑不在意。因为他连剑都未曾带。
杀鸡焉用牛刀！
外界无论如何盛传广陵子的厉害，都是叶开道听途说。当真真切切的面对着当事人时。叶开才发觉。传说和现实完全是两码事。
在广陵子散发出体内的威压后。叶开甚至有种转身就逃的冲动。根本兴不起和对方拼命的念头。
当初侥幸杀死广量子时，叶开根本没有这种感觉。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修真者。
这种无所不在的压迫感觉，让他几欲吐血。
心脏仿佛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在拼命挤压。如刀绞、如火烧。周身血液沸腾，仿佛承受不了体内的压力，拼命的想要逃离这幅躯体。自己，此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知不觉，完全陷入了广陵子的节奏之中。
那体内丹田刚刚凝聚不多的仙气，被压制在体内，完全散发不出来。
因为，广陵子已经至少空灵中期的境界。体内仙气何其充沛？夏虫不敢言冰、小溪哪能相比大江大河？
广陵子静立如山岳。巍峨磅礴。
唰……
叶开长剑出鞘。以绝大的毅力忍住心中的吐血冲动。
一剑递出。
砰！
仿佛他撞上了一堵墙。长剑甚至没有靠近广陵子三尺之内。就被他自身散发的威压硬生生反弹出数丈之远。
叶开单膝跪地。开始咳血。
修真界三系修真者，都在用神识观察着战斗的状况。
当叶开出现时，众人一片哗然。这家伙才几个月不见。竟然踏入了空灵期？！完全违反了事情发展的规律。
自从雷公电母消失后，已经再也没有新的空灵期高手出现了。
这个执拗的家伙。还真是让人惊讶。
也许是同情弱者的心态。许多修真者，内心中隐隐有个期盼。也许，这个创造奇迹的小家伙，真的能在广陵子手中活下来。也说不定呢。
至于战胜老牛鼻子。连最乐观的修真者也不会如此猜测。
当叶开主动出击，然后莫名其妙的吐血狂退后。事情已经是完全明了。叶开根本不是广陵子一和之将。
他们甚至都在互相打赌。叶开能在几个呼吸间挂掉。
因为，几个回合间。广陵子根本没有出手。只是散发的威压就让叶开吐血受伤。
这是挑战？
简直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
一干修真者纷纷摇头叹息。这和自杀又有什么两样？
完全是自不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