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寒许逸睫毛重重颤动了一下,喉咙动了动。盯着我脸上的表情。
缓缓的,他垂下睫毛,面容苍白苍白,“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苏颜颜她……”
“颜颜什么都告诉你了,是吗?”
我愣了愣,明白过来,“是”我低声对他说。
“那么,离我远点。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他冰雕玉刻的下巴紧紧绷着,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沙砾里收紧,指骨青白失色。
傍晚的风漫过。
天边的云朵金灿灿凄艳的光晕。
“扑拉拉。”小小身影掠风而来,落到我肩膀上。羽翼不停扇着我脸颊。
我抚摸一下“哈密瓜”,深吸口气,直直凝视他,“一只鸟受伤了,我想到的不是把它赶出去。而是好好爱护它。不是可怜,是出于喜欢。”
“吃饭,吃饭……”“哈密瓜”含糊不清地聒噪。
“好啦,我知道了。”我轻轻拿下它,对它微笑。
可“哈密瓜”哪里领情。转瞬间就消失在我手心,缠着寒许逸飞上飞下,完全沉迷于“美色”
“呵呵,它很漂亮对不对?是小的时候别人送我的。”
“Polly”,他难得的莞尔,霞光明亮旋进他酒窝里,透明晶莹,“它叫做Polly,为什么改名哈密瓜了呢?”
寒许逸轻抚着青色羽翼,淡漠地问。
好……好像就是这个英文发音!脑袋里极困难地觅到一丝记忆。就是因为当时死活记不清这英文,才管它叫哈密瓜的。
我惊怔住,“你就是……”
“终于记起来了吗?”他回望我,淡然笑了笑。笑容蝉翼般轻盈。
我看得怔怔的,他的笑容很轻,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小小可爱的虎牙。还有……嘴角深深的酒窝。他……就是童年里那个男孩吗?那个只是路过,而拿着哈密瓜味冰淇淋哄我别哭的男孩;那个拿我没办法,把手上捧着的小青鸟送我的男孩!
刻骨的那段日子,妈妈去世了,我哭得很厉害。他不经意间给我的安慰,像那雪糕,可以甜一辈子。而且,“哈密瓜”也陪着我走过好多悲伤的时光呢。很多时候回想起小男孩,心里都暖暖的。
呵呵,这世界真小。我失笑出声。再也说不出话来,愣愣和他对视。
寒许逸却很快收回了目光,“记起来了,再忘记就好。你不用在意。”
他浅蓝色眼眸又恢复了宁静和淡漠。俊美的双唇淡淡有些苍白,“谁也回不去从前,不是吗?那样的小男孩已经不是我。”
“还有,这个还你。”一块淡紫色手帕放到了我手上。“绣着泰名字的手帕,对你而言。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怎能随便给别人呢?”
我渐渐想起来……上回替寒许逸包扎擦伤的手。情急中,用上了这手帕。
手帕干净清香,已经没有了丁点血迹。“重要”,算吗?当时只是想着以后可能有用处,所以没扔。
“你走吧,我没那么可怜。”
“我说了,不是可怜。所以,我不走。除非……除非你真心是很厌恶看到我……”
寒许逸疲惫地轻闭双眸,“祝福你和泰,我已经说过了吧。要我再说一遍吗?”
泪忽的滑过脸颊,“我一直喜欢的是你……”我哽咽着对他说。
晚风轻柔,夹着海的味道,安静的吹。
许久,寒许逸迟疑地伸臂,轻轻抱住我。
“谢谢你喜欢我,但是……”
“知道吗?看着你就像看着从前的自己。不轻言放弃,总有愿望和期盼。坚韧得好像怎样都摧不垮。但是,我在命运面前竟那么狼狈,连抵抗的可能都争取不到。所以,我放弃了……所以,害怕看到你。”
“寒许逸……”有种闷闷的刺痛紧紧攫着心脏,心紧缩成一团。
“一直都没有真的讨厌过你。只是,我给不起你任何光亮,因为我终究无法完全照亮你啊。又有什么资格给你承诺呢?”寒许逸低声说着,眼底缓缓透着股痛楚。
我下意识地抱紧他,“这样就已经很幸福了。只要你愿意让我守在你身边,我只要这一点光亮的温暖。不用完全照亮我。”
海风滑过耳畔,微微吹乱头发。
“可是怎么办?”他如雪的瓜子脸伏在我颈边,优美的双唇失去了血色,“从来不敢让自己动摇。因为那样,我就会不想死去啊。就会留恋这个世界。就不能了无牵挂地离开了。你知道那种痛苦吗?”
我动了动,扣紧他双手,眼珠静静望着他,“不一定会死的!你相信我,只要抱着希望,方法总比困难多啊……”
“不用安慰我。”他慢慢松开我,挪到一边,蓝色的眼眸里有浓浓化不开的忧伤,“我不想让你尝到同样的痛苦。在医院的时候,你让我想起来那种刻骨的痛。想要留住,其实自己无能为力。所以,想要你离我远远的。那样,我死去的时候,你就不用伤心了,这样不好吗?”
寒许逸将头埋进双膝,冷声说道:“你走远点,我并不需要你。”声音如道道寒冰,犀利的冰冷。仿佛极力想把听的人刺得遍体鳞伤。
原来,冰冷是他自我封闭的防护盾。
我凑近,气鼓鼓冲他耳道大喊,“喂!你再这样,我要愤怒了!我很碍眼吗?动不动就赶我走。除非你说的那句喜欢我是假话。否则不可以,不准说这样的话了!”
他缓缓抬头,琉璃般的眼眸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声音很轻:“你真的……确定吗?”
暮色越来越重。
淡淡的星光,海浪带着月华,一浪又一浪,泛着好听的声音。
“咦?你搬到这附近住,是为了来看海的吧?”
“嗯。”他下巴轻抵在我发梢。
果然是这原因。嘿嘿,虽然是断断续续的聊天,他话还是不多。但我有耐心的,他一定可以从自闭里走出来!
在他怀里,我找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半闭着眼睛微笑,“那以后我们天天来看日出日落吧!”
“好。”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声音有些心不在焉。
嗯,也好,这时候好说话!
“今晚到我家吃饭吧!”
“好。”耶……!果真唬弄到了。不管他知不知道他答应了什么,可不准反悔!我兴奋得想要尖叫,我引导有方啊……
宽敞的书房里。摆设简单而舒适。
琴声清澈弥漫在空气里。夜风般美丽飘旋。
我蹲在“小猪”身旁,专心致志看它狼吞虎咽地把头埋进饭兜里。轻手抚顺它雪白的毛发,不觉微笑起来。
琴声渐停。
寒许逸走了过来,揉揉我头发,蹲到我身边。
“喜欢这首曲子吗?我最新创作的。”他声音淡然。
“很棒!我很喜欢。”我立即竖起大拇指,笑盈盈看着他。有一天,在听琴的时候,信口跟他说,想要他做首曲子送我。他居然记在心里了!熬夜写的吗?他这几天精神都不太好。
“真喜欢听?那我每天只为你一个人来回的弹,好不好?”他微眯绝美的双眸,竟这样诱惑道。
我怔了怔,忙拼命点头,“好好!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呢!”我两眼放光。呀呀,对不起了……寒许逸的众多琴迷们,我也知道自己相当自私啦,默……
“骗人啊,坏丫头。”他捏捏我鼻子,很是无奈,“别说是分神,你刚刚根本就是一点没在听。”
“不是的!”我举手求饶,“我只是觉得,一边喂着小猪,一边听你弹琴会很幸福。”
寒许逸叹一口气,“为什么让它住进我家呢?”
“独自流浪会很累的。而且你知道吗,宠物能改善人的心情哦!不管开心不开心,静静看着它,心情就会变得舒坦一些呢。”
“还有这种功效?”他嘴唇微抿,弯起了一个小小弧度,煞是好看,“这样说来,感觉你和它很像。”
我在他心里只比上一只动物?会悟不清的我满脸黑线,“我先走了。顺便去给小猪买些食物。”
寒许逸看了眼匆忙站起的我,轻轻皱眉,“有急事吗?”
“去超市啊。咦,你要一起来吗?”
他想了想,还是摇头:“不喜欢去超市。”
囧……
我故意生气地鼓起两腮,不服气地瞪他一眼,“就知道你会泼我冷水。和我在一块,你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对不对?”
连超市也没兴趣逛,不自闭就怪了!嗯,就算用尽表情,我也要改变他,加油!
我暗暗给自己打气,满脸开心地挽住寒许逸往超市大门走去。门旁几台夹公仔的机器,骤然攫住我视线。
我摇摇他胳膊,“寒许逸,你帮我夹个公仔好不好?”虽然家里堆放了许多个,可是,突然很想要寒许逸送我的一个。
寒许逸顺着我目光看过去,眉心轻皱,“咳,你已经过了玩耍公仔的年龄了。而且,我从没弄过那机器。”
“那太好了!”我真佩服自己的选择,“就是没试过的东西才需要尝试啊。好啦,很简单的,一学就会喽!就为我破例一次嘛!”我耍赖地继续摇晃他,摇得他骨架都要散。
一次……
两次……
许多次……
寒许逸还是一个公仔也没“抓到”
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我暗自心疼。明明是很难的,为什么我要说是很简单呢?真想拿头撞墙啊,我死死咬住下唇。
下午,静静的阳光,白花花的照耀。
天空蔚蓝高远。
寒许逸清爽的黑发沉淀着淡淡光辉。
清幽冷淡的背影。
他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重物走在前面,脚步沉稳。
一路的沉默。
我默默跟在他后面,懊恼地直敲脑袋。追过去,挽住他手弯,轻轻晃了晃,“喂,没关系啦。我又不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公仔。你说的对!我确实严重超过使用它的年龄了嘛。”
寒许逸渐渐敛步。目光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眼珠夜雾般迷蒙。
他薄薄的双唇,抿得很紧。
“我好像……什么也没能为你做。”良久,他幽幽说了这一句。
“怎么会呢!你不是每天都陪我去看海吗?超开心的!”
“那是我想去看。”
“啊……对了!你经常给我演奏各种乐器啊。嗯,拉小提琴,弹钢琴,弹吉他……都很赞!”
他侧头看我,“是你喜欢听,还是我喜欢弹?”
透明的剔透的斜阳。
绚烂洒照在他俊美轮廓上。我突然不知如何是好,手指绞在一起,“也并不是,你一定要为我做什么啊。呵呵,真的不用。”我怔怔冲他扬起笑容,但估计是看起来很傻冒。
“你不要放在心上啦,我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暖暖的被窝。我用被子严严裹住头。嘿嘿,这样就听不清“哈密瓜”在催命起床了。
忽然有人趴在我耳边柔声诱惑……
“姐姐大人,早饭做好了哦。是你喜欢的韩式炸酱面。”
迷迷糊糊中吞下好大一口口水!
等了会。
“姐今天不是有约会吗,早些起来,好好打扮一番啊。姐姐肯定是最棒的!”
约……会?对哦,和寒许逸约好去听音乐会的!
“会是场很棒的音乐会,我第一个想到一起分享的人就是你。”
记起许逸的话,我触电般从床上霍的弹坐起来。睡意全消。
刚要出门,看到陈阿姨朝夏轩房间喊:“小轩,今天要去复诊呢。你没忘吧?我看还是早点去好,妈怕你等得累。”
“轩今天要复诊?”我放到门把上的手停住。
“你不知道?”,陈阿姨极为不满地横我一眼,“真是没心没肺……嗳,一点都不关心的吗?”
我错愕,“当……当然关心!我们一起去吧。”
陈阿姨冷哼一声,没再理我。
我掏出手机,咬咬牙,跟寒许逸说约会改在明天吧。
“嗯,知道了。完了给我电话。”寒许逸听完后,云淡风轻地简单应允了句。
第二天。
早餐吃到一半,我猛地想起,昨天复诊回来,没给寒许逸打电话。而且,今天约会的时间也还没说……
他不会生气吧?嗯,若是顾亚泰准会大发雷霆……打住,打住!警告自己多少回了,不准想他!因为,心底会觉得对不起而痛得心神不宁……
门口,夏轩把匆匆急着走的我拉回,笑容柔和地拿起红色黑框的格子式围巾,帮我重重围好。动作轻柔熟练。他清澈的眼眸里是一览无余的关切,“早点回家哦。”
小轩,就像寒冬里的暖阳。“嗯。”我微笑着朝他点头。
刚要迈开脚步,他似乎还不放心。笑容萤澈冲我两眼崇拜,“姐姐永远是最让人骄傲的。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是最棒的,不用担心哦!”
“就是说啊。当姐姐的自然是我弟的骄傲,放心好了!”我在他左肩轻擂一拳,好不臭美地说。夏轩是怕我跟校草级人物约会会不自信吧?所以,总是想办法给我打气,真是可爱啊……
雪早停了,大街上变得出奇的冷。
从公巴下来,飕飕的冷风刺面。
我缩缩脖子,使劲往暖暖的围巾里钻。
远远的,我吃惊发现寒许逸已经到了。而且,看上去感觉已经等了很久很久。我心中一惊,急忙看表。咦?我没迟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