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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凶残的羔羊

火!满世界都是火!水明月最终还是没有抓住阿尔法,他的身躯被千鸣子的那么一踹,就直直地摔落在火的海洋里面。他们的身躯就像跌进万丈深渊里面一样,但这个深渊却到处都是火。

熊熊烈火,抓住了每一个机会,一刻不停地舔着他们的身躯,他们尖叫着,恐怖地尖叫着,身体一刻不停地向下跌落着。到后来,他们的尖叫声莫名其妙地停止了,但身体依旧在火海里向下跌落着。

这时,就有一个黑影从火海的另一边掠了过来,接住了阿尔法和水明月向下跌落的身躯,又再次消失在火海中。

在另一个地方,阿尔法和水明月静静地躺在一片黑暗中,他们浑身到处是烧灼的伤疤,面如死灰,像是死了一般。在他们身边的是一个又一个静静地躺着面如死灰的生灵,那些生灵的身躯就像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一样,他们周身弥漫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但他们并不寂寞,一种婉转悠长的声音,在他们的身躯上空不断地飘荡着:“世间无哀乐,人间有真情,生亦幻灭,死亦幻灭,生死轮回,不破不灭,生生不息,天上地下,宇宙寰宇,无边无境,苦海无崖,人生有崖……”

在这个声音的飘荡中,有许多躺在地上的生灵,他们鬼魅般地从地许多尸体一样的身躯中爬起身来,无声无息地走向无边际的黑暗中。

静静地躺在地上的阿尔法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慢慢地坐了起来,两眼无神地看着黑洞洞的世界,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开始茫然地从地面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跨过了水明月的身躯,和那些消失的生灵一样,也向黑暗中走去。

黑暗在慢慢地消失着,阿尔法的脸庞上慢慢地泛起了光泽。走在他前面的生灵的的身躯也在他视线中,慢慢地明了起来。阿尔法站住了,他站在了一个明晃晃的东西面前,他前面的生灵也都站住了,在他们的身边也都有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在闪耀着光彩。

阿尔法看到了自己面前这个明晃晃的东西,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映射着许多神奇古怪的身姿,但又不完全是镜子,仿佛就是一个会不断地变化出各种身子的生灵一样。在这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上面,一会儿是一只瘦小的蚂蚁,一会儿是一条游来游去的鱼儿,一会儿又是一个身材庞大的人类……

正当阿尔法看的出奇的时候,一个身影就从黑暗中跑了过来,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开始一阵狂奔。

阿尔法好像什么没有发生一样,虽然他的腿在地上飞快地奔跑着,但他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那个明晃晃的、镜子一般的东西,似乎是有一种强大的力量紧紧地吸引着他的目光一样。

在跑出去很远的一段距离后,阿尔法仍旧没有把脑袋转过来,他依旧不知道是谁拽着他跑,只是扭着脖子,向后面的那一排排明亮的东西张望着。当然,他的身躯也从一排排明亮般的东西旁边飞驰而过。

阿尔法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魔力吸引了一般,他的目光一刻不停地看着那些明晃晃的东西,从那些明晃晃的东西上,不断地看到各种各样的图像。而那些没有奔跑起来的生灵,他们依旧面无表情、目光空洞地张望着面前的镜子一般的东西。

镜子一般的东西上面,一会儿是稀奇古怪的生灵,一会儿就成了团团烈火,又一会儿就成了汹涌澎湃的大水。当阿尔法看到一个面孔狰狞的生灵出现时,他开始反抗了,开始尝试着不再奔跑,但他的身躯被一个身影死死地拽着向前奔跑着。

突然,阿尔法的视线里面,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动物,他们在一个天寒地冻的雪地上奔跑着,在他们的对面是许多同样奔跑的人类——他们都在镜子一般的东西上面奔跑着。阿尔法听见了声音,听见了他们奔跑的咆哮声和呐喊声。

阿尔法开始挣扎了,他不情愿地向后拽着自己的身躯,想把自己的身躯静格在地面上。眼前那画面一般的场景已经深深地吸引了他。但他的身躯已经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的,一种强大的力量死死地拽着他。

阿尔法死灰般的面孔上的肌肉开始凝结了,像平静的江面上卷起波涛一样,他面孔上慢慢地呈现出来一种可怕的神情。他开始不断地喘着粗气来,也张大了嘴巴,但喉咙里面始终挤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的身躯依旧在向前奔跑着,在跑过的地方,站满了许许多多神奇古怪的生灵,他们都静静地站立在当地,紧紧地张望着面前的镜子般里面的画面。每个生灵前面的画面都不一样,他们没有一个动作,没有一个声音,面无表情地张望着,好像在接受什么审判一样。

猛然间,被拽着奔跑的阿尔法,看到了一个少女,画面里面的一个少女,正在一处冰山之巅伫立着,身体上结满了冰块,黑色的长发飘在空中,也被冻住了……看到这个情景,阿尔法一下子神情激动了起来,他近乎是疯狂地猛烈地甩着手臂。但他的手臂仍旧被紧紧地拽着。这时,他转过了脑袋来,开始第一次看着拽着自己的这个身影。

他只是看了一下,面孔上满是怒气,张大了嘴巴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就用另一个手臂,用尽力气地想把拽着他自己的这个手臂取开。拽着他的这个身影终于说话了:“阿尔法,我是水明月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阿尔法看了一眼水明月,仅仅是那么看了一下,然后就再次挣扎起来。就在这会儿,在水明月的身后,出现了几个黑色的身影,他们有着人类的身躯和面孔,全身黝黑,并排站列着,一步一步地向水明月这边移动着。

阿尔法不再挣扎了,他仰起脑袋看着这些身影,忽然面孔上就流露出了笑容,喉咙里面喀拉拉地响了起来。水明月敏捷地发现了身后的那些身影,他转过了身体对着对方咆哮了起来:“你们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这是怎么了?”

“抓住他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些皮肤黝黑的生灵,就像饿狼一样向水明月这边冲了上来。

“快跑!快跑啊——”水明月喊叫着,就拉着阿尔法折返方向,奔跑了起来。在他身边的那些神情漠然站立的生灵,依旧在静静地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画面。阿尔法再次挣扎了起来,他的目光也再次盯上了刚才那个画面,画面中的那个在冰雪之巅的少女,正向他这边张望着。

阿尔法被水明月拉着向来的路线折返着,阿尔法却向竖立着少女的这个画面这边,猛地冲撞起来,并且喊出了声音:“伊娃——伊娃——”

水明月被阿尔法的声音镇住了,他只是那么楞了一下,就被阿尔法拽着向那个画面倾斜了过去。就在阿尔法接近站立着少女的画面时,“碰”的一声巨响,那个画面消失了,变成了黑洞洞的一个窟窿。阿尔法就像是遭受到什么极大的刺激似的,他疯狂地喊叫着,从那个窟窿里面钻了进去,水明月也被拽了进去。

从身后跑来的那些皮肤黝黑的生灵,他们不再追赶,停在这个黑乎乎的洞口,不断地向里面张望着。

又是一个黑暗的世界。阿尔法狂乱地叫着伊娃的名字,开始一段狂奔。当一个火球般的东西从空中掉下来的时候,水明月尖叫着放开了阿尔法的手臂,他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团,神情开始恐怖起来。

随后,水明月始终紧紧地跟着阿尔法,从空中不断地掉下来大大小小的火球。这些燃烧的火球,掉在黑洞洞的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来,也把周围的环境照耀的通红。

阿尔法尖叫着停了下来,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里面的树枝上挂满了人类的躯体。这些人类被一条条火红的绳索紧紧地勒住脖子,被直愣愣地吊在空中,他们的躯体不再动弹,但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走到跟前来的阿尔法和水明月。

阿尔法浑身颤抖着,他走过去想抱住了一个人类的身躯,但只抱住了那双小腿,他使尽力气地往上抬那个身躯,但那个身躯只是稍微动弹了一下。阿尔法开始沙哑着嗓子喊了起来:“你们这是怎么了?下来啊,快下来……”

“他们已经死了。”水明月用粗大的嗓音打断道。

“我们没有死!我们还活着!”一个声音高叫了起来。阿尔法立马就看到了被吊在树枝上的一个班穿着灰白衣服的男人,他不仅睁大着眼睛,而且还张大了嘴巴,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动着。

“是阿尔法吗?是我们的阿尔法吗?”另一个声音从阿尔法的身后传了过来。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阿尔法,紧张地猛然转过了身躯,他的目光在众多的身影中搜寻着,那个声音在继续着:“我是郁金香啊,我在这里,你看到我了吗?”

阿尔法顺着这个声音,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还是跑了过去,一把搂住了同样被吊在树枝上的郁金香,喊了起来:“郁金香阿姨,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快下来啊,快点下来!”

伴着阿尔法的吵杂声,一个粗大的男人声音钻进了阿尔法的耳朵里面:“孩子,这是我们罪有应得的,是我们做错了事,我们应该在这里接受惩罚。”

阿尔法惊讶地盯上了那个说话的那人,他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面孔。

“真是不可思议,这是什么地方啊?肖千禧,你怎么也来到这儿来了?”水明月在一旁怪声怪气地喊了起来。

刚才那个传来粗大男人声音的人类,正是肖千禧。他面对着满是疑问的水明月喊了起来:“这是地狱啊,惩罚万恶的地狱啊!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地狱?地狱!”水明月低下头喃喃地说着,仿佛在回忆着着什么。

这时,被吊在树上的郁金香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阿尔法,孩子啊,你们快点离开这里,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这里吧,到人间去,到你们的天堂去……”

“不——不——”阿尔法不断地摇晃着郁金香的双腿,苦苦地哀求着,“我们得一块走,我们一块离开这儿吧,我们走失之后,我就一直想着找到你们啊,我们这次再也不分开,我们一块回到地球上吧。”

郁金香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着水明月说道:“还是你们外星人说的对啊,我们人类确实有罪,而且是罪大恶极,这是我们死后来到地狱才知道的。阿尔法还很年轻,你帮我把他带走吧,带这个孩子离开这儿吧。”

“为什么啊,你们也可以走啊,我们都可以离开这里的……”水明月反驳道。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肖千禧打断道,“我们是在赎罪,我们在为过去自己的无知而赎罪!我们的生命只有你在经历这炼狱般的生活之后,我们才能重生,才能在一个美好里的世界里重新开始……”

“别说了,别说了!”阿尔法喊了起来,“你们必须走,必须离开这儿。”

“孩子,我们应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还是他们这些外星人看的明白啊,我们都有罪的!”郁金香对阿尔法说,“我们不能走,也走不了的,但你还年轻,也许还能出去的……”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的!”一个粗壮的声音高喊了起来。随即,阿尔法就看到,在他们刚才来的路上,爬满了许多黑色的身影。从空中掉下来的火球,一个接一个地砸向黑暗的地面上,红彤彤地照耀着周围的环境,也照耀着这些移动而来的身影:他们四肢短小,全身黝黑。

“快跑!”先是肖千禧喊了起来,然后就是郁金香喊叫着,紧接着水明月就跑了起来,他一把拉住了阿尔法,再次拽着这个小男孩朝黑暗中跑去。

但是,这次阿尔法却挣扎的更加猛烈了,他完全违背水明月的意愿,想留下来。他气喘吁吁地喊道:“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啊?我凭什么跟你走,我要留下来,留下来……”

水明月还是强硬地拽着他,向前移动着,并且撕扯着嗓子对这个小男孩发火了:“我是水明月啊,是被你拽进地狱里面的水明月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你必须跟我离开这儿!”

他们就这么争持着,一个红彤彤的火球,就砸在了他们身边,炙热的火焰滚落了一地,吓的阿尔法直冒冷汗。这个小男孩简直就是被吓住了。水明月看到惊魂未定的阿尔法不再呼喊,就拉着他向黑暗中狂奔而去,却撞上了一个身影。

熊熊烈焰不断地砸落在地面上,这个身影就像是和这些烈火一样,也从空中滚落下来的。水明月楞了一下,又拽着阿尔法向另一个方向跑去。阿尔法还是尖叫了起来,他再次撞上了另一个身影。

之后,在那些火团不断地滚落地面的时候,就有许多身影出现在了水明月和阿尔法的面前。他们都身体黝黑,四肢短小,不断地向这两个已经受到惊吓的外来者聚集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要挡住我们的去路?”水明月大着胆子喊了起来,就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走到前面来,他像人类一样仰视着水明月,眼睛不断地转动着。就在水明月认为他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他身后的众多生灵开始一拥而上,把水明月和阿尔法举过了头顶。

任凭水明月和阿尔法怎么挣扎,他们就是不放他们下来,只是在黑暗中默默地移动着,那些跌落在地面上的火团时不时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直到他们进入一个明亮的天地时,他们眼前的世界才开阔起来,但水明月和阿尔法却被抛向了空中。

这两个外来者胆战心惊地尖叫了起来,他们的身体就像两片树叶一样,在空中飘荡了好长时间,然后就不断地翻飞着向地面落去。

水明月感觉到自己的身躯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托住了,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群浑身洁白的羊羔。这些羊羔密密麻麻地站立在宽阔的地面上,无边无沿,这是一个羊羔的世界。他开始在这个羊羔的世界里面站起来,本想对着这些羊羔畅快淋漓地大喊一声,却发现眼前的这些羊羔正在两眼放光地望着自己。

一种说不上来的气息很快席卷了水明月,他看着这些羊羔的眼睛,感觉到这已经不再是温顺可爱的眼神了,而是一双双满含怒气的眼神,这些怒气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个发泄的东西的到来。

这些羊羔开始向水明月聚集过来,水明月不断地后退着,一种凄惨的尖叫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面。顿时,水明月慌张了起来,他开始在羊群里面不断地奔跑起来,边跑边喊着阿尔法的名字。

那个他喊叫的人儿没有回应,他却等来了更多凄惨的尖叫声。这些凄惨声每喊一下,他的心就每颤动一下。

水明月大着胆子再次喊了一声阿尔法,就在这个喊叫声中,挡在他前面的一堆羊羔抬起了头颅,露出了一条缝隙。尽管这条缝隙很狭窄,但是足以让水明月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无数只羊羔在一块蹦蹦跳跳,用他们那温柔的蹄子,正在雨点般地踩踏着几个人类的躯体,血淋漓的人类躯体。

水明月简直惊呆了,在这没有边沿的地面上,不仅爬满了雪白的羊羔,而且还爬满了被羊羔踩踏、蹂躏的人类。这些人类在羊羔的蹄子下面爬来爬去,时不时地发出尖叫声,鲜红的血液爬满了他们的身躯,也溅到了羊羔的身体上。

此刻,许许多多的看似温顺的羊羔,正在紧紧地盯着他,并不断地向他靠拢着。水明月更加害怕了,他在这些白茫茫的羊羔的身躯中间穿梭着,使尽一切力气地奔跑着。挡在他前面的羊羔,发呆一般地静在地上,看着这个外来者的一路狂奔,并没有做出什么行动来。

水明月就在这些血白的身躯中间,挤来挤去,跑出了很远的路程后,他面前到道路就忽然开阔了起来,那些站满了羊羔的地面,被让出来了一条很是宽阔的道路。并且,那些羊羔还在不停地向道路的两边分散着,仿佛是为一个特殊的嘉宾在让着道一样。

在这条让出来的道路另一边,水明月突然看到了一个身影,那是刚才他在惊恐之际一直喊叫的身影,也是他一直想见到的身影。这个身影正是阿尔法。

阿尔法在这条被羊羔让出来的道路上,向他这边缓缓地走动过来,他不断地向前走的时候,不断地向这些拥挤在一块的羊羔摇摆着手臂,他的脸庞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就像一个国王在向他的子民打招呼一样。他一边向这些羊羔打着招呼,这些羊羔就不断地给他让着道。

水明月还在那儿痴痴地望着,完全忘记了上一刻的恐惧。阿尔法走了过来,拉起了他的手臂,就像一个大人拉起一个被吓呆的小孩的手臂一样。他们向前走去,身前的羊羔依旧不停地让着道路,而身后走过的道路又很快被聚集上来的羊羔填满了。

这会儿,羊群中那些尖叫声依旧没有停止,在走过一个凄惨的场面的时候,阿尔法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很庄严,仿佛就是一个突然间张大了的人的声音:“我现在才知道,再温顺的羊羔,也会有残忍的一面的,这是我在地球上放羊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现过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现在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们两个手拉手在向前走着,很快就走出了羊羔的世界,站在了一个高坡般的领地上,俯视着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的羊羔,再次目睹这在羊羔踩踏人类的场面,阿尔法淡淡地说:“这就是炼狱般的场面啊,我现在才知道肖千禧和郁金香为什么要选择留下来。”

水明月紧紧地盯着阿尔法,看着这个脸庞稚嫩的小男孩,他突然说:“孩子,你长大了!”

“不,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阿尔法立马反驳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我来这儿是干什么来了?等等这一系列问题,到目前为止,我都还不知道呢,你能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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