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一片凌乱,吹乱了柳枝,也吹乱了众人的心。
没有理会,殷凰一行人硬生生地撇下了众人,也打散了最初的那股热情。
忠伯与族人们讪讪地收回了不甘的嘴脸,终归是想要个说法,关了门,往殷凰的方向走去,稀稀拉拉的步伐,听着很让人不舒服。
殷凰回头看了一眼,瞥见了族人们不情不愿的表情,一副大敌当头的防备,顿时觉得有些不知所谓了,一刹那什么情绪都没有了,不知是喜是忧。
“主人。”殷破认真地看着殷凰,没有下言,跟随在殷凰身后,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眼里不自觉地露出宠溺的目光。
殷凰知道那是殷破对她认可的方式,也是在众人面前再次立威,宣示着对她的忠诚,她听了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回应。
众人听着只是一愣,没有多做什么表示,心里想的都藏不住,直接表现在脸上,一脸不爽的模样,好似是殷凰他们欠族人一样。
殷桉看了殷破一眼,又看了看主人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下暗暗摇了摇头,但脚步不停,随着殷破的脚步静静地跟随在殷凰身后,两人像是两位忠仆誓死效忠一般紧随其后。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今后的一生都是在殷凰的手下,或者说是永生永世也不为过。
殷凰进入堂屋,在众人不善的目光下,坐在主座的位置,身边的人各自就座,族人们干看着,只是没有一人入座。
抑或是,他们不敢。
她感受到族人们防备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的不善,心里却是笑了。
她以为只要说出殷凰的名字,所有人都会服从于此,毕竟曾经那个名字意味着最高权力,如今即便是单纯善良的他们也学会了怀疑,殷凰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心里闪现一丝对族人的疼惜,只是片刻便没了踪影,更多的是对他们的淡漠。
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着他们眼里的防备与警惕,殷凰现在不知道该替先人们高兴好,还是悲伤好呢?
连最小的幼童眼里也全是害怕,胆怯地躲在大人身后。
殷凰淡淡地一笑,清丽的面容不改。
自从来到异世界后,她发现在这世界上除了要看开点,就是别多管闲事。
她有些厌烦了,一直做个好人。
追回散开的思绪,视线落在了眼前的人身上。
虽然她并不关心这群人的不解风情,无论怎么闹腾,她也不会多动容,只是她不允许自己欠别人的。
只是,该怎么还呢?
不知是在思考什么,她游离在外,托着下巴,双眸带着深深迷惘,迷离地望向远方。
良久,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你们想要复仇吗?”
青年们刚听到时,先是一愣,有些不解为什么会提起这个话题,只是想起仇人的恶行,脑袋一时充血,顾不得那么多了,各个亢奋起来,眼里是阴狠的厉色,夹杂着记忆里的伤痛,忠伯看着宛如自己孩子的年轻人们,眼里一片深沉。
“不!”忠伯的话引起年轻人们的惊愕。
年轻人们一下子激愤起来,一个个阐述着自己的理由,眼里带着猩红的血色。
“忠伯,他们杀了我爹,杀父之仇怎么能就这样便宜他们了。”
“我的妹妹被他们奸杀,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唯一的孩子,还不满周岁就被他们杀了,那么小的孩子,他们怎么狠得下心,怎么下得了手,弑子之仇,此生必报!”
……
青年们一个个被仇恨的记忆染上心头,腥血的眸子仇视着远方,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恨不得下一秒就打在仇家的身上。
忠伯眼神不善地看向殷凰,心下暗叹族人们好不容易放下的仇恨又被她提起,不知何时才能消得下去那股怨气,现今不知殷凰究竟是何居心。
殷凰第一次看见族人眼眸血腥的模样,心头想着这大概是怒极了的表情,若是疼惜他们的王还在,这时候会是多揪心的疼痛,为他们该是有多疼惜。
可惜,她不是。
她纤细的皓腕一转,轻轻一抽,青丝飘落,静静地顺着肩头滑落,附在衣衫上,血红的簪子安然稳落在掌心。
“殷璃,他们来了。”众人仿佛受了轻柔的声音蛊惑一般,眼神迷离起来。
“主人,你把人家都关坏了,殷璃一个人闷死了啦。”稚嫩的童声突兀地出现在厅堂,一个十岁的精致小女孩出现在众人面前,惊醒了众人。
殷凰身旁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却没有作声。
“咦?好多人啊,我闻到小忠的味道了,小忠人呢?”殷璃终于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开心得笑弯了眉,追寻味道寻找,走到了忠伯面前,抬头明媚的笑容散去了腥血的气氛,“小忠。”
殷璃像个孩子一样扑入忠伯的怀里,“你怎么又变老了?”殷璃差点扑倒年迈的忠伯。
殷璃扯了扯忠伯的胡子,眉眼间的笑容单纯天真,“胡子还没剪呀,正好可以给我玩。”
忠伯顾不得胡子被扯的疼痛,眼角有些湿润,手指有些颤抖地指着殷璃,嘴里哆嗦地吐着字:“你……你是殷璃祭祀?”
即便声音与外貌产生了变化,那爱捉弄他的习惯依旧不变。
殷璃依附血簪而生,血簪不灭,殷璃依在,所以殷璃也是看着忠伯出生成长,成家立业,生子老去,这也是她它所经历的千年磨难却无能为力去更改的一个诅咒,看着身边的人老去离开人世,而她甚至没有决定自己生死的资格。
而它是他们隐凰一族的守护,祭祀的神灵,是王的遵从者。
殷璃稚嫩的脸庞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嫩嫩的声音撒着娇:“小忠是不是变成老糊涂了,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哼,笨死了,都不想和你玩了。”说罢装作生气地别过头,暗自吐着舌头。
忠伯点点头,双膝跪下行了最隆重的礼仪,顺带着对着殷凰也行了同样的礼仪。
虽然认可了殷凰的身份,但只是因为殷璃的关系,心里却不认同这个王。
众人看到忠伯行礼,表示了对殷璃身份的肯定,以及对殷凰的认可,同样随着忠伯之后也行了最隆重的礼仪。
“殷璃大人。”
“吾族之王。”
整齐划一的声音,让殷凰感觉到了族人的团结,以及对殷璃深深的敬意,当然,这其间并不包括对她的。
殷璃似乎颇为习惯,理所应当地接受了群人的跪拜,只有殷凰嘴角笑着,看着众人行完礼无需她的口号就自行起来了。
“王,您已经接收了传承?”忠伯压下了先前对王的不敬,问着眼前的王。
“嗯。”殷凰点点头,随之一声叹息,言语间透着哀伤,“那场灾难,我也看到了。”
族人们脸色一暗,似乎回忆起了惨痛的过去。
只是众人并不知道殷凰的哀伤,不过是对世外桃源的毁灭感到惋惜。
“那王的决定?”忠伯白眉蹙起,眉间形成了沟壑般的小山丘,心下决定若是王决定复仇,他说什么都要拦着,保证隐凰一族的血脉延续。
殷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停留在青年们的身上,再次重复了一遍,“你们想复仇吗?”
众人顿时慷慨激昂,血腥的气息再次袭来,整齐划一的回答:“是!”
殷凰听到他们的回答,嘴角一抹讥讽的笑,微一用力,玉制的茶杯在手中化成了粉末,轻轻一吹,如雪花一般散开在空中,飞舞飘荡,最后尘埃落定。
“如果有能力报仇,当初又何必逃呢?”不知这句话究竟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当初逃难的众人。
刚刚还激动得要报仇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一言不语,也无以反驳,尤其看到殷凰的能力后,自愧不如。
“如果有能力报仇,又何必东躲西藏,过着心惊胆怯的日子?”话语紧接而至。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低下头,内心羞愧。
“空有一颗报仇的心却没有能力,这叫鲁莽,有心无力,去报仇是准备送死吗!你们是嫌当年死的人还不够多吗!是觉得自己这条命贱,天生就是要拿来糟蹋的吗!是觉得太对得起死去的族人,也一起赴死吗!”看着这群冲动的族人,愤怒的情绪涌上来,脸色因为生气染上了些许的红晕。
逼着血液上涌来营造气氛,装作生气的模样,殷凰感觉到有点晕眩,压下了身体的不适,看着族人们。
清脆的声音落在众人耳边,刺在了心头,想起死去的族人,有些人闭着眼睛,倔强地不肯落泪,
忠伯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疼爱地将他抱在怀里,似乎是害怕失去的原因,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儿。
已经失去得够多了,他不想再失去了。
殷璃静静地坐在殷凰的身旁,看着众人,一言不发,乖巧得不同往日,眼里透着对族人的疼惜。
“你们好好想想!”
许久之后,殷凰眼眉一挑,笑得单纯无害,“你们还想报仇吗?”
众人错愕,还没有从刚刚的悲伤缓和过来,不明白他们王的用意,此时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
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一个过不了内心的坎,一个过不了对族人的尊重,对王的用心良苦。
看着众人脸上纠结忧愁的表情,只有殷凰一个人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惹得众人皱眉皱得更厉害了,他们的王究竟是想做什么?
“报仇,自然是要报的,被打了不还回来,白挨打,说什么笑话。”如黄鹂鸣啼般美妙的声音,听起来却饱含着阵阵寒意。
众人打了个寒颤,抱紧了胳膊,眼里却露出了兴奋的光芒,追随着殷凰的身影。
“不过。”停顿的时间仿佛在众人心头挠痒一半,惹得众人急不可耐地想要听下去,“先把自己的实力提上去再说。”
话音刚落,人群间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