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成理失去了耐心，他希望能听到答案。
“陪我去看电影吧，听说最近《阿凡达》很火耶，哈哈……”小葵在暴露目的后总会肆无忌惮地笑。
“我在网上看过了。”
“你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在家里解决啊，宅男都不用出门的么？不行，你陪我去看。电影院里感觉是不一样的，而且那是3D诶，得戴眼镜的……”
成理没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小葵的脸。很难想象她精灵般的面孔下到底蕴藏着多么充沛的能量。对他而言，她就是个未知的却充满了麻烦的闯入者。如果说成理之前的生活是一潭宁静得可以倒影出天空星辰的湖水，那么小葵的出现就是一枚能惊起涟漪的巨大石头，狠狠地砸向了水面。
他很想开口拒绝，可是短短的对阵下来还是妥协了。其实关于为何他总是难以对别人说“不”还有一个很久远的原因，久远到早已深入骨髓融为一种本能了。当然，他并不打算将这些告诉小葵。
“好吧。”男人点点头，像在应许一个要吃糖的孩子。
“好耶好耶！……”胜利的女孩地一跃而起，接着将猫咪塞进了自己的包包里：“我们也带上小灰吧。”小灰，是女孩自作主张给它取的名字。
清晨的街略微冷清。成理在报刊亭买了两张通票，然后和小葵走进了电影院。进去之前，小葵坚持要在外面的超市买很多零食，然后偷偷塞进包里，并得意地告诉它这样可以省很多钱，好像这是个多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来到柜台时，她却突然改变了决定。
“诶，《阿凡达》你不是看过了么？”她问道。
“嗯。”
“所以，我们看《全城热恋》吧。”
“阿？”
“好，就这样决定了。”女孩说着抢过兑换票，转向柜台小姐：“全城热恋，两张。”
电影上映不到十分钟，成理便快猜出故事的全部剧情——在持续不断的高温下，城市里五对截然不同的男女如何疯狂地相爱在一起。但是对爱情喜剧片而言，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然而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那么好的结局，可当每到一对恋人奇迹般地走到一起时小葵还是要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无论悲剧还是喜剧，仿佛爱情本身，就是一个需要不停掉眼泪去感知和认同的事物。是这样的么？
荧光闪动着，成理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轮廓被打亮着。他侧头，发现小葵地一只手正安静地放在了中间椅背上。
那年，三人看的似乎也是一部爱情片。成理记得不电影的名字和内容了，在荧光笼罩的昏暗之中许筱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哭得比女主角还要凶。而两个少年却百无聊赖地坐在两边，其中明颜已经昏昏欲睡。中间的女孩一边啜泣着一边用纸巾擦眼泪，剩下地一只手则安静地搭在了靠成理那方的椅背上。
这样的暗示，细心如他又怎能不发现。
其实结局无非两种，那晚成理抓住了女孩的手，从此两个人。又或者，他选择了沉默。仍旧维系着美好的三人时光。
换上你，又会如何抉择？
终于，故事在将近两个小时的喜笑怒骂中走向了圆满的大结局，温馨的音乐伴随着恋人们幸福笑脸一并出现。又哭又笑的小葵早已深深沉醉无法自拔了。成理不紧不慢地掏出了纸巾，凑到女孩脸边。她怔怔地看了一眼，接着又是“哇”地一声哭起来，然后粗鲁地揽住了男人的肩膀，鼻涕眼泪沾在了他的灰色外套上。
“散场了。”
“啧啧，我们该走了……”
“喂，央葵！别哭了。”
这是成理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尴尬了。所有离席的观众都要经过他们身旁，每个人都投过来了复杂的神色，因为实在没有人会看一部喜剧看得这么死去活来。可是小葵不管这些，她仍旧不停地哭喊着，恨不得全世界都听到。
“成理，他们会幸福么？”最后，当放映室里人都走空了后女孩问道了。她看着成理，湿润的眼神里充满了认真的期待。
换作任何一个有情趣点的人大概都会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吧，然后轻轻搂过女孩的头，告诉她想要听到的答案。可成理想了很久，只是却不紧不慢地丢出了一句：“这只是个剧本。”看吧，这就是木头人的生活。
“白痴。”女孩极度失望地甩开他的手，径自起身了。
回家的出租车上，彼此都没再言语。大概是太疲惫了，路上小葵居然躺在成理的肩膀上睡着了，怎么也唤不醒。下车后他只好背着女孩送回了她自己的家。正想将钥匙归还时，小灰却从包包里探出了头，贪恋地舔着他的指尖。他双手将其抱起，望着它的眼睛。而一旁的女孩已经幸福地熟睡。
“你能告诉我，她是哪里来的么？”
“喵……”
“她真的很奇怪是不是？”
“喵……”
“好吧，你也睡个好觉。”其实，男人还是有温柔的一面。
回到自己屋里，洗澡，睡觉。
一头载倒在床上后，成理还在用仅存的一点精力思考着被耽误的工作进度要怎么补上，然而还未找到答案便睡着了。
梦里，故事又回到了那晚。
电影演绎到了高潮，男主角跑去机场喊住了即将登机的女主角。一番激烈而煽情的对白后，女主角泪水模糊地回头抱住了男主角。感人的音乐适时响起，故事大概算是圆满结束了，可这时，成理的手依旧没有伸过去的意思。
答案是，他选择了后者。他很害怕失去任何人，一直都是。他不能看着珍视地东西被自己一手毁灭，哪怕这份表面的宁静只是假象。你看，他就是这样怯弱的人。
可惜，女孩不是。
许筱的眼泪终因感人的剧情而彻底决堤了。她控制不住地翻过了那道椅背的界限，主动上去抓住了成理。男生微凉的手颤了下，随之手心浸出细细的汗水。可是面对越来越抓紧的力度他明白自己不能再回避了。
一恍惚，他想起了女孩无瑕地笑脸。曾经很多个暖人的午后，当他垂头专注地为她解析着数学题时，女孩总是会撑起下巴望着他出神，然后不知不觉便露出了美好的笑容。哪怕当男生抬起头她也不回避，她丝毫不觉得这样明显的爱慕有什么不对。
“怎么呢？”男生问道。
“没有呢……”女生摇摇头，阳光打在她牛奶色地皮肤上，“只是觉得，这样真好。”
在之后的时间里，门铃开始不断响起。也就是说，成理总是能在任何时候任何一个房间被刺眼的蓝色灯光晃到眼睛。哪怕他正蹲在马桶上看小说，洗手间角落里亮起的灯光也在提醒他——小葵又来串门了。他只好一边扯着卫生纸一边很绝望地想，总有一天，他要被这位可怕的邻居折腾到体无完肤。
而且，他也很怀疑这个女孩到底是靠什么生活下去。
“为什么你每天都这么闲，都不用工作的么？”有一次，成理问她。
“我一直在工作啊。”那会小葵正蹲在阳台上津津有味的研究着成理种下的几株盆栽。这些天里她总是能对他家里的任何东西都产生极大兴趣。
“什么意思？”
“我现在就是在工作啊。”女孩皎洁地笑了。
“你现在只是每天不定时地搅乱我的生活，就像，就像无处不在的苍蝇……难道有人花钱请你当苍蝇么？”
“哈，不错嘛。你说话都会打比喻了。”每每说到重点女生总是会打着太极试图绕开。因此无论多少次交锋他还是不能说服小葵。
“对了，听说明天天气会很好耶。”女孩又说道。
“嗯。”
“你有什么计划没……”
“我打算把剩下的工作……”
“好了好了，我决定约你去爬山。早上8点我会来喊你，没问题吧。”小葵根本没有把他话听完的意思。
男人的后脑勺划下三根黑线。
“8点太早了，10点吧。”
“8点半，不能再晚了。”
“那9点吧。”成理认真地盯着女孩。
“好吧好吧。”小葵忍不住笑了，她只是觉得眼前的大男人讨价还价的样子太可爱了。他大概从没去过菜市场之类的地方吧。
当天晚上，成理开始着手准备。他翻出了以前用过几次的旧登山包和胶质硬低鞋，接着带上水壶、罐头食品、以及一些药物，考虑到山上温度会低点，他还准备了两条围巾。接着他又总觉得外面的食物不卫生，于是提前做好了两个便当，这样的话早上起来放微波炉里热下就好了。感觉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了，男人才放心睡去。
可是他又怎会知道，女孩本身就是一个不可预料的存在。例如第一件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次日一早女孩7点就跑来敲门了。可怜的成理只能顶着个乱蓬蓬地鸡窝头外加一双严重缺眠的熊猫眼起床了，然后屁颠屁颠地去开门。
“出发吧。”
“可是才7点啊。”
“昨天说好的不是7点么？”小葵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成理本想争论，但后来索性绝望地妥协了。他转身道：“你等下，我去刷牙洗脸。”
山坐落在城市三环外的一个郊区，也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了。成理和小葵乘上直达公车，一小时左右便来到山脚下。上次来这是在几年前了，回想往事，成理只觉得恍惚。小葵认真地打量着手中的地图，说道：“有两条道诶，可是分别有不同的景点，我们该走哪条呢？”
“建议你走第一条，山路比较平稳，而且能经过的景点多。”成理认真地回答。
可是几分钟后，当他们并肩坐在直达山顶的缆车上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回答是那么的多此一举。小葵在走了五分钟的山路后便累坏了，毅然决定返回山脚下搭缆车。成理突然觉得被玩弄了，自己花了一晚上精心准备的登山用品被一句“我们坐缆车吧”就全权否定，于是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同意。
“我们投票好不好，投票决定。”见争执不下小葵只好喊道。
“可是只有两人。”
“不对，明明还有小灰嘛。”
最后成理以一票战败。尽管他一直不服，凭什么小葵就知道那只懒洋洋的猫咪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但是偏偏在说到做缆车时，小家伙很配合地叫了一声。平时喂它那么多鱼罐头都丢水里了，成理愤愤地想着。
缆车缓缓动起来，脚下的山坡缓缓被拉远，山沟翻过一座又一座，如果一不小心滑下去，肯定会被这葱翠的绿色海洋吞没得尸骨无存吧。这样想着是挺恐怖的。就在这时，小葵有些害怕地抓着成理的手。
“别看脚下，看着远方，就不会害怕了。”
“真的么？”
“嗯，真的。”
女孩试着照做，呼吸渐渐平复。
“果然有效诶，哈，谁教你的……”小葵得意忘形地挥起手来。
第一次来这座山上时是高中毕业典礼上。班级里统一过来游玩的。来到山脚下时女生望而却步了，纷纷要求坐缆车。他还记得当时班级里是43个人。也就是说总有一个同学难逃落单的命运，将和严肃的班主任一起。谁都不想，于是趁着班主任去打群体票时大家开始纷纷抢起来坐位来。好朋友拉着好朋友，情侣带上情侣。
几分钟后，终于轮到了他们三人。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许筱开心地先坐上去，她挥着手：“成理，快点！要开走了。”可是成理愣住了，其实都已经是班里公认的情侣了，有什么好怕的。可他还是在那一秒犹豫了。
“去吧。”明颜笑得有些难看，但他还是很大方的催促。
望着少年忧伤的脸，他更加不忍了。不可以这么自私的吧，怎么可以丢下他！最终，他的脚步还是止住了。这时班主任跑了过来。
“怎么还不走？那我先和许筱同学上去了，你们两个坐下趟吧。”说着，他一屁股挤上去。许筱也就是在那时脸色瞬间阴郁下去，有些尴尬地转过头。
每辆缆车相隔20米的样子，而一趟下来大约要5分钟。
两个少年最终坐在了一起，静静地看着前方的许筱和班主任。成理本想说些什么话缓解下尴尬，可是偏偏他从小就有轻微的恐高症，当缆车越升越高时，他只能紧紧抓住扶手全身止不住地颤栗。明颜察觉了，笑着说：“你别老看脚下啊，你看远方就好。”
成理照做了，效果立竿见影。不一会他就放松了下来。
“有时候我们只要看着远方，就不会被脚下的困难绊倒了对不对？”第一次，从来以痞子号称的明颜居然说出了这么有哲理的话。可在成理敏感的耳朵里听起来，这句话却是多么忧伤而沉重。像一种总结，又或者告别。
曾经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有多久没一起去过台球室了呢？
成理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开始回想起来，以前在许筱出现之前，两个人总是能一边喝着橘子汽水一边开心地放学回家，然后跑去台球室打上几杆球。偶尔明颜遇到堵截自己的仇家，就会让成理先跑。然后很晚后，他才偷偷摸摸地从成理家的后院翻进来，接着让成理为他处理浑身的伤痕。
“以后别打架了。”成理上着药水，有些难过地说道。
“哈哈，没事，我又没吃亏，我把他们全打跑了。”他一点也不委屈，非常骄傲地说着。
记得有一天很晚了，明颜没有回家直接和成理睡在一起。那是个初夏，房间里的空气有些闷热，两人都失眠了。明颜睁
